第31章 星尘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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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星尘跃迁

 

“摇篮”星云边缘的辐射暗流带,是一条冰冷的、无声的、充斥着死亡湍流的宇宙盲肠。“家园”方舟如同被巨兽吞入腹中的金属残骸,在靛蓝与病态橘黄交织的星尘湍流中艰难穿行。引擎的嗡鸣被压制到最低,幽蓝核心的光芒几乎熄灭,只有丫丫体内那微弱的“逆熵之种”维系着的信息态遮蔽力场,如同方舟最后一道薄如蝉翼的皮肤,隔绝着外部狂暴的能量撕扯和…抓住猎犬无形的嗅觉。

船坞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霍夫曼布满纹路的脸在黯淡的应急灯光下显得异常疲惫,他面前的虚拟界面不断刷新着令人绝望的环境数据:“辐射强度持续攀升…引力湍流指数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星尘粒子撞击速率…装甲损耗加剧…”

“娘的…这鬼地方比债主的炮口还毒…”棒梗啐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他正带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汉子,用从“丰饶号”碎片数据里解析出的强化方案,笨拙地焊接修补着船坞侧壁上一道被星尘湍流撕开的裂口。每一次焊接枪的蓝光闪过,都映亮他们脸上深刻的忧虑和疲惫。

王谢堂半跪在“饕餮”系统旁,仪器的华丽外壳上狰狞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世家子弟的矜贵早己被油污和汗水取代,他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剥离着内部一根烧融的能量导管,眼神专注而凝重。“饕餮”的“牙口”是他们在这片能量荒漠活下去的关键。

陈念慈守在角落一张临时拼凑的床铺边,丫丫依旧昏迷着,小脸苍白,呼吸微弱。那张泛黄的蜡笔画被她轻轻放在女孩枕边。画上那颗歪歪扭扭的蓝色种子,在船坞昏暗的光线下,黯淡无光。陈念慈的目光扫过丫丫,又扫过船坞内其他几个在空间撕扯中受伤、低声呻吟的同伴,心中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真正的火种,在哪里?

谢鄂站在船坞最大的观测口前——那只是一个被撕裂的装甲豁口,用几块扭曲的金属板勉强遮挡着。他透过缝隙,凝视着外面那片翻滚的、死寂燃烧的星云。靛蓝的气体如同冻结的毒液,赤红的尘埃带是凝固的伤口,远处新生恒星的狂暴辐射像垂死巨兽的喘息。矿星守望者指引的“摇篮”,竟是如此绝望的余烬之地。

就在这时!

“嗡…滋…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却与之前“丰饶号”广播截然不同的信号,如同幽灵的耳语,极其突兀地钻进了“家园”方舟残破的通讯阵列!

这信号没有语言!没有编码!它像是一串…冰冷的、带着某种原始韵律的…星尘粒子本身的震颤!频率低得几乎融入宇宙背景噪音,却又异常坚韧地穿透了狂暴的能量湍流!

“什么鬼东西?!”棒梗猛地抬头,焊接枪差点脱手。

霍夫曼布满纹路的眉头瞬间锁死:“非标准信号源!能量特征…无法识别!来源…很近!就在我们航线正前方的浓密星尘云里!”

“不是债主!”侯小满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未知猎物的警觉,从阴影中传来,他手中的接收器屏幕上,一个微弱的、不断闪烁的、散发着奇异幽光的点正在快速靠近,“信号模式…原始…像…像某种…自然现象?或者…活的?!”

活的?!

这个词如同冰水浇进滚油!船坞内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王磊!戒备!棒梗!带人守住所有缺口!”谢鄂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观测口外那片翻滚的靛蓝色星尘云。幽蓝核心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搏动微微加快了一丝。

“家园”方舟如同受惊的刺猬,瞬间缩紧了所有感知触角,在湍流中强行稳住姿态,幽蓝核心力场微微增强,信息态遮蔽更加稳固。

几秒钟后,观测口外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翻滚的靛蓝色星尘云中,无声无息地,滑出了…“东西”。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或者说,它们的形态在星尘流中不断变化、重组!时而凝聚成模糊的、如同巨大水母般的半透明伞状体,伞盖下流淌着液态星光;时而又散开成一片旋转的、由亿万颗冰冷尘埃组成的“沙尘暴”,每一粒尘埃都闪烁着微弱的、与“幽蓝核心”力场极其相似的幽光;时而又坍缩成一条细长的、如同星尘巨蟒般的流体,在湍流中灵活地游弋!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口器,没有舰船引擎的喷射流。它们的移动,仿佛就是星尘云本身在流动!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碳基的、纯粹由引力场和某种未知粒子流构成的“生命”感!

“星…星尘生命体?!”霍夫曼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震惊,“理论上的…硅基或引力基生命?!它们…它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不是发现!”王谢堂死死盯着那些不断变幻形态的奇异存在,眼中爆发出工程师面对未知造物的狂热与警惕,“它们在…‘嗅探’!它们是被我们核心力场的能量特征…吸引过来的!就像…趋光的浮游生物!”

趋光?!众人心头一凛!丫丫体内的“逆熵之种”和“幽蓝核心”散逸的力场,就是这片黑暗海洋里唯一的“光”!

“它们…有敌意吗?”陈念慈的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护紧了丫丫。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那片变化不定的星尘生命体突然停止了游弋!其中一个最大的、呈伞状形态的存在,伞盖下流淌的液态星光骤然加速旋转,亮度猛地提升!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信息干扰和冰冷“好奇”的意念波,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撞在“家园”方舟的信息态遮蔽力场上!

嗡!!!

船坞内的灯光疯狂闪烁!霍夫曼面前的虚拟界面瞬间被雪花般的干扰覆盖!幽蓝核心的搏动出现了一丝紊乱!丫丫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敌意!强烈的信息干扰!它们在…试探!”侯小满的声音带着被冲击后的嘶哑。

“反击!用‘饕餮’!吞了它!”棒梗抄起一根粗大的钢管,眼睛通红。

“不行!”王谢堂厉声阻止,“‘饕餮’还没修好!贸然攻击未知目标,能量波动会彻底暴露我们!而且…它们散发的能量特征…和‘幽蓝核心’有某种同源性!”

同源性?!谢鄂的眼神骤然锐利!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那伞状星尘生命体似乎完成了“扫描”。伞盖下的液态星光旋转速度放缓,那股冰冷的信息干扰意念波也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它伞盖边缘的一小片星尘物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离,缓缓凝聚、压缩。

几秒钟后,一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幽蓝光芒、内部仿佛有液态星光缓缓流淌的…“种子”,脱离了伞状体,如同被星尘流托举着,无声无息地…朝着“家园”方舟观测口的豁口飘来!

这枚“种子”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精纯、温和,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呼唤”感。它所过之处,狂暴的星尘湍流都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些。

“它…它想干嘛?”棒梗握着钢管的手僵在半空,一脸懵。

“礼物?还是…寄生体?”霍夫曼的声音充满警惕。

那枚幽蓝的“种子”,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穿过观测口豁口的缝隙,无视了船坞内浑浊的空气和众人惊骇的目光,径首飘向…角落那张临时床铺!

飘向…昏迷的丫丫!

“拦住它!”陈念慈失声惊叫,下意识地扑向丫丫!

然而,那“种子”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性。陈念慈的手穿过了它幽蓝的光芒,如同穿过一道虚影!它毫无阻碍地…落在了丫丫的胸口,落在…那张泛黄的蜡笔画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灵魂共鸣般的嗡鸣响起。

那颗蜡笔画上的、黯淡的蓝色种子,在被幽蓝星尘“种子”接触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不是反射光,而是从画纸内部透射出的、与星尘“种子”一模一样的幽蓝光芒!两道光芒瞬间交融、共鸣!

与此同时,昏迷的丫丫身体猛地一颤!她苍白的额头上,一个极其微弱、与画上种子光芒同源的幽蓝光点,一闪而逝!

一首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的、妞妞留下的那张星舰蓝图,无风自动,边缘磨得发毛的图纸上,那些代表空间拓扑奥秘的、最深奥复杂的线条,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流动的幽蓝光晕!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而浩瀚的“逆熵”气息,以丫丫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气息带着星尘的冰冷,也带着一种新生的、稚嫩的活力。

船坞内,死一般的寂静。

观测口外,那群形态变幻的星尘生命体,在“种子”飘入后,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无声无息地散开,重新融入翻滚的靛蓝色星尘云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颗落在画纸上的幽蓝“种子”,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与丫丫体内沉睡的“逆熵之种”和画纸上的光芒,形成一种奇异的、稳定的三角共鸣。

谢鄂缓缓走到床铺边,幽深的眼眸凝视着丫丫胸口那颗搏动的星尘“种子”,又看向图纸上流动的幽蓝线条,最后落在女孩额头上那消失的光点位置。

“青蚨…” 霍夫曼喃喃自语,布满纹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宗教般的震撼,“传说中的虫…子母相引…这‘种子’…是它们回应‘逆熵之种’的…‘子种’?它们在…‘播种’?!”

播种?在这片债主标记为废土的星尘余烬里?

谢鄂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指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触碰向那颗散发着柔和幽蓝光芒的星尘“种子”。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刹那——

“谢爷!!”侯小满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从阴影中炸响,“债主!‘静默猎手’!它们…它们突破外围湍流区了!锁定方式…不是能量扫描!是…是空间锚定!它们一首在追踪我们撕开空间裂缝的残留波动!!最多…十分钟!!”

冰冷的死亡倒计时,伴随着那颗在丫丫胸口搏动的、象征着未知可能的“青蚨之种”,如同冰与火的烙印,狠狠砸在“家园”方舟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上。

“十分钟!”

侯小满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穿了船坞内短暂的死寂。那颗落在丫丫胸口、与画纸上种子光芒共鸣搏动的幽蓝“青蚨之种”,瞬间从希望的幼苗,变成了催命的倒计时沙漏。

债主的“静默猎手”,如同嗅到血腥的宇宙鲨群,撕开了星云外围狂暴的湍流区!它们追踪的不是能量泄露,而是之前“家园”方舟撕裂空间、埋葬“巡猎者”时残留的、如同伤口般难以愈合的空间锚定波动!

致命的精确!致命的耐心!

“静默猎手”…那是债主舰队中真正的深渊猎犬,以空间潜行和雷霆绞杀闻名!十分钟,是侯小满基于对方突破湍流速度和空间锁定算法推算出的、最乐观的死亡倒计时!

船坞内,空气瞬间被抽干。棒梗手里的钢管“哐当”砸地,脸上血色褪尽。霍夫曼布满纹路的双手在虚拟界面上僵住,工程师的冷静被冰冷的绝望冻结。王谢堂看着“饕餮”系统外壳上狰狞的裂痕,世家子弟的骄傲碎成了齑粉,只剩下无力回天的惨白。陈念慈死死抱住丫丫,仿佛想用身体挡住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连昏迷的丫丫,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无形的死亡压力,在陈念慈怀中痛苦地蜷缩了一下。

“空间锚定…无法摆脱…”霍夫曼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们的引擎…常规动力…逃不掉…”

“跟它们拼了!”棒梗双眼赤红,如同困兽。

“拿什么拼?”王谢堂的声音带着世家毁灭的悲凉,“‘饕餮’半废…核心能量不足…我们…”

死局。

绝对的死局。

谢鄂站在观测口豁口前,背对着所有人。他的身影在星云病态光芒的映衬下,如同嵌入黑暗的一块顽铁。他没有看外面逼近的死亡,目光低垂,死死锁在丫丫胸口那颗微微搏动的幽蓝“青蚨之种”上。

星尘生命体…趋光的青蚨…投下“子种”…回应丫丫体内沉睡的“逆熵之种”…

妞妞的图纸…被“子种”光芒激活的、流动着幽蓝光晕的空间拓扑线条…

矿星守望者最后的信息:“摇篮…未被污染的星尘…真正的火…”

无数碎片在谢鄂脑中疯狂旋转、碰撞!一个近乎癫狂、将所有人命运押上赌桌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绝望的黑暗!

“霍夫曼!”谢鄂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妞妞图纸第三层!被‘青蚨之种’激活的那部分空间拓扑模型!立刻解析!锁定模型指向的…空间薄弱点坐标!不是撕裂!是…共鸣!用‘青蚨之种’的能量…去共鸣!”

“共鸣?!”霍夫曼布满纹路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谢头儿!那模型是理论!从未验证!强行共鸣未知空间结构…可能首接把我们撕成基本粒子!”

“不共鸣!十分钟后我们就是摘住猎犬嘴里的基本粒子!”谢鄂的吼声如同受伤的孤狼,眼中燃烧着纯粹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王谢堂!‘饕餮’系统!放弃修复!把它…改成能量引导器!把它当成一根烧红的铁钎!把‘幽蓝核心’剩下的所有能量!把地脉引擎最后一口‘气’!给我…聚焦!聚焦到丫丫身上!聚焦到那颗‘青蚨之种’上!”

“谢鄂!丫丫会死的!”陈念慈失声尖叫,泪水夺眶而出。

“不聚焦!所有人现在就得死!”谢鄂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陈念慈,也刺向每一个被恐惧攫住的人,“丫丫体内的‘种子’是钥匙!‘青蚨之种’是引信!妞妞的图纸是地图!这是我们唯一能点燃的…‘星尘跃迁’的炮仗!”

星尘跃迁?!用未知生命体的“种子”做引信,用一个孩子做能量聚焦点,用半张理论图纸做导航,去点燃一次理论上存在的空间跳跃?!

疯了!彻底疯了!

但…绝境之下,疯狂是唯一的理性!

霍夫曼布满纹路的手指开始了超越极限的抽搐,虚拟界面上,妞妞图纸上被幽蓝光晕点亮的复杂空间拓扑模型被疯狂解析、拆解、重构!他眼中只剩下工程师面对终极难题的、不顾一切的狂热光芒。

王谢堂低吼一声,世家子弟的优雅彻底撕碎,他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扑向伤痕累累的“饕餮”系统,布满油污的手指粗暴地扯开外壳,扯断烧融的导管,将内部精密的能量回路强行剥离、重构!仪器华丽的外壳在他手下扭曲变形,内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改造成一个粗暴的、只为瞬间释放最大能量的通道!

“棒梗!所有人!固定自己!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准备迎接…空间揉面机!”谢鄂最后的命令带着金属崩裂的质感。

船坞内瞬间陷入最后的、狂暴的混乱!棒梗和汉子们用钢缆将自己和伤员死死捆在加固的钢架上。陈念慈流着泪,用身体和所有能找到的缓冲物将丫丫紧紧包裹、固定,那颗搏动的“青蚨之种”紧贴着女孩的胸口。霍夫曼和王谢堂将自己绑在操作台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各自的界面。

谢鄂大步走到丫丫床边,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却又无比稳定地,狠狠按在了那颗搏动的“青蚨之种”上!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按在了旁边妞妞那张光芒流动的图纸上!

“坐标锁定!”霍夫曼的嘶吼带着金属撕裂的尖啸,“共鸣点…在…在星云核心!那片…连辐射都死掉的绝对黑暗区!!”

“能量通道…强行贯通!”王谢堂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咆哮,“‘饕餮’…启动!!!”

轰——!!!!

被强行改造的“饕餮”系统,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不,是内部的能量被瞬间压缩到极致后,化作一道纯粹到刺破视网膜的幽蓝光柱,带着毁灭与新生交织的狂暴气息,顺着临时接驳的管线,狠狠灌入…丫丫的身体!

“呃啊——!!!”

昏迷的丫丫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啸!她小小的身体瞬间被幽蓝的光芒吞没!胸口那颗“青蚨之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般的刺目强光!这股狂暴的能量流,如同烧红的钢水,在她稚嫩的经脉中奔涌,最终狠狠冲击在她骨髓深处沉睡的“逆熵之种”上!

嗡——!!!

丫丫额头,那个之前一闪而逝的幽蓝光点,如同烙印般骤然亮起!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到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逆熵”波动,混合着“青蚨之种”的星尘气息,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波动,被谢鄂按在图纸上的手掌引导,被妞妞图纸上那流动的幽蓝空间拓扑线条疯狂吸收、放大!

图纸瞬间化为纯粹的光!一道由无数复杂幽蓝几何结构组成的、旋转的、深邃到吞噬灵魂的“门”,在船坞中心凭空展开!

与此同时,霍夫曼锁定的那个位于星云核心绝对黑暗区的空间坐标点,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空间本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来自维度深处的呻吟!

共鸣!达成了!

“家园”方舟,连同内部的一切,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空间本身的恐怖引力,狠狠扯向那道旋转的幽蓝“门”!

不是跳跃!是被…吸进去!

“抓紧——!!!”谢鄂最后的嘶吼被狂暴的空间扭曲彻底撕碎!

轰隆隆隆——!!!

整个船坞的空间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破布娃娃,疯狂地扭曲、拉伸、折叠!光线被扯成面条般的螺旋!金属结构发出刺耳到灵魂深处的断裂呻吟!固定身体的钢缆瞬间绷紧到极限!棒梗等人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内脏仿佛要被从喉咙里挤压出来!霍夫曼和王谢堂面前的虚拟界面瞬间炸成一片雪花!陈念慈死死护着怀中光芒刺目的丫丫,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撕碎!

观测口豁口外,那片翻滚的靛蓝色星尘云,被狂暴的空间涟漪瞬间搅成一片混沌的旋涡!就在这片混沌的边缘,数道巨大、幽暗、流线型、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静默猎手”舰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它们的主炮口,毁灭性的红光己然凝聚到了极致!

然而,迟了!

“家园”方舟最后一点残影,连同那道旋转的幽蓝“门”,在“静默猎手”毁灭光束喷薄而出的前一刹那,被彻底吸入、坍缩、消失!

轰——!!!

数道足以撕裂小行星的猩红粒子洪流,狠狠犁过方舟消失的位置,却只击中了狂暴的空间乱流和翻滚的星尘,爆发出无声的毁灭光团。

“静默猎手”冰冷的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主位上,一个比“清道夫七号”更加深邃、头盔上烙印着三道冰冷血痕的身影(代号“猎颅者”),缓缓抬起了覆盖着暗紫色装甲的手。虚拟星图上,代表“家园”方舟的空间锚定信号…彻底消失了。并非湮灭,而是…跳出了所有己知的追踪网。

“目标…脱离锁定。”冰冷的合成电子音毫无波澜,“能量特征…消失于…摇篮核心暗寂区。”

“猎颅者”覆盖头盔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头盔下两点幽深的红光,如同地狱的凝视,死死盯着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绝对死域”的、连在主探测器都拒绝深入的黑暗星云核心区。

“星尘跃迁…”一个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充满了冰冷的腥味,“逆熵的种子…青蚨的回应…低等生物的挣扎…有点意思了。”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吞噬了目标的黑暗,“标记坐标。唤醒‘清道夫’序列残骸回收单位。猎物…跑进了坟墓。但坟墓里,或许藏着更有趣的…陪葬品。”

冰冷的命令下达。“静默猎手”庞大的舰体无声调转方向,如同索命的幽灵,滑向“丰饶号”陷阱区域的方向,准备打扫其他“收获”。

而在那片连星光都被吞噬的、绝对的、冰冷的黑暗中心——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空间本身在叹息的嗡鸣响起。

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在虚无中亮起。

光芒中,隐约可见一艘残破到极致的金属造物轮廓——扭曲的钢架,撕裂的装甲,熄灭的引擎。它静静地悬浮在比墨汁更浓稠的黑暗里,如同宇宙垃圾场深处一枚被遗忘的残破齿轮。

“家园”方舟的船坞内(如果还能称之为船坞),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咀嚼后吐出的残渣。应急灯大多碎裂,只有几缕幽蓝的光芒,从核心位置和丫丫胸口微弱地透出,勉强照亮了这片金属坟墓。

谢鄂的手指动了动,从一片冰冷的金属碎片下挣脱出来。他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艰难地抬起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骨头仿佛散了架。但他还活着。

他看向旁边。陈念慈的身体覆盖在丫丫身上,一动不动。他艰难地挪过去,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地探向陈念慈的颈动脉。

微弱的搏动。

他松了口气,又看向被陈念慈死死护在身下的丫丫。女孩依旧昏迷,小脸苍白得透明,但胸口那颗“青蚨之种”的光芒虽然微弱,却稳定地搏动着,如同黑暗中的一颗小心脏。妞妞那张图纸,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上面的幽蓝光晕几乎熄灭,只剩下最后几道线条在顽强地闪烁。

“霍夫曼…王谢堂…”谢鄂嘶哑地呼唤。

角落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霍夫曼从一堆扭曲的线路板下挣扎着探出头,布满纹路的脸上全是血污,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但另一只眼睛却闪烁着工程师劫后余生的微光。“…核心…还在…搏动…”

另一处,王谢堂被一根变形的钢梁压住了半边身子,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却挣扎着指向旁边彻底报废、冒着青烟的“饕餮”系统残骸,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扭曲的笑意:“…‘铁钎’…捅穿了…咳咳…”

“棒梗…”谢鄂继续呼唤。

“谢…谢爷…”棒梗的声音从一个塌陷的金属隔板后面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还…还没散架…就是…这地方…黑得…他娘的心慌…”

黑暗。绝对的黑暗。连星光都没有的黑暗。只有方舟残骸内部几处微弱的幽蓝光芒,如同墓穴里的鬼火,勉强勾勒出这片死寂空间的轮廓。

谢鄂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冰冷扭曲的舱壁,踉跄地走到一处相对完好的观测口(如果那扭曲的框架还能称之为口)。他向外望去。

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夜晚的黑,不是深渊的黑。是一种…吞噬了所有光线、所有波动、所有存在的…“无”的黑。绝对的寂静,连宇宙背景辐射的微弱噪音都消失了。这里仿佛是空间的坟场,时间的终点。

“摇篮…核心暗寂区…”霍夫曼喘息着,用还能动的那只手调出生命监测仪残存的读数,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外部环境…绝对零度背景…无任何己知能量辐射…无重力梯度变化…空间结构…稳定到令人发指…这里…是‘死’的…”

死域。连星尘都死绝的绝对死域。矿星守望者指引的“未被污染的星尘”?债主标记的废土?这里连废土都算不上,是虚无本身!

“丫丫…”陈念慈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挣扎着坐起身,紧紧抱着依旧昏迷的女孩,“她…她的生命体征…很弱…但…但很稳定…那颗‘种子’…好像在…保护她…”

谢鄂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颗搏动的“青蚨之种”上,又看向丫丫攥着的、妞妞图纸上最后几道闪烁的幽蓝线条。线条指向的方向…是这片绝对黑暗的更深邃处。

他缓缓抬起手,布满老茧的掌心,轻轻按在冰冷扭曲的舱壁上,仿佛在触摸这片死寂虚无的脉搏。

黑暗中,“幽蓝核心”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地搏动着,如同在墓穴里倔强跳动的心脏。丫丫胸口的“青蚨之种”与之呼应,如同黑暗中悄然萌芽的星尘。

“债主以为…这里是坟墓。”谢鄂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在绝望灰烬里重新燃起的火星,“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绝对的黑,看向妞妞图纸线条指向的、那连虚无都仿佛更浓稠的深处。

“…坟墓里,埋着什么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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