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裂吻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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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裂吻弥天

 

冰冷的雨点如同密集的鼓槌,狠狠敲打着珍宝馆特展厅巨大的玻璃穹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浑浊的水流在倾斜的玻璃上恣意流淌,扭曲了外面阴沉的天光和殿宇的轮廓,也将展厅内惨白灯光下的一切,切割成无数动荡不安、光怪陆离的碎片。

死寂被这狂暴的雨声填充,却更显压抑。空气里浓重的血腥、焦糊、尘土味混合着冰冷的水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地上那堆属于王老的人形碎瓷,浸泡在血与水的混合物中,边缘的浑浊釉光折射着惨白灯光,像一只只死不瞑目的眼。而旁边,那七个用沈惊釉自身碎瓷拼成的瘦金体血字——“三日未修,思卿成疾”——在积水中微微晃动,每一个笔画的孤峭凌厉,都浸透了绝望的缠绵。

程听瓷跪坐在冰冷湿滑的地面,怀中是沈惊釉倾倒的上半身。他身体的颤抖如同濒临崩解的瓷器在承受最后的震荡,左臂那恐怖的瓷化断口处,灰白浑浊的釉质下,无数新生的裂纹正如贪婪的蛛网疯狂蔓延、加宽加深,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下一秒他整个躯体就会彻底化作一堆冰冷的碎片。

修复师的血在燃烧,灵魂在尖啸!

她右手腕被自己咬破的伤口正汩汩涌出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指尖。那根蘸满她自己滚烫精血的手指,正死死按在沈惊釉左臂断口边缘一道疯狂蔓延的新生裂纹上!

“滋——!”

炽热的、带着修复师本源精血气息的力量,如同烧熔的、灌注了灵魂的金液,狠狠灌入那冰冷死寂的瓷化裂痕深处!修复师的意志与契约的血芒交织,试图强行弥合那象征崩溃的罅隙。

沈惊釉的身体在她怀中猛地弓起,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弦!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被灼穿肺腑的嘶鸣从他紧咬的齿缝间迸出!他深黑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契约神焰在疯狂燃烧、在痛苦地重组!颈后那道金色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瞬间将两人紧紧包裹,形成一个隔绝外界风雨与恶意的、流淌着血与金光芒的茧!

程听瓷的心神完全沉入那道狰狞的裂痕。指尖蘸着自己的热血,在那冰冷死寂、如同劣质窑变釉般的断面上,以血为金粉,以魂为笔意!落笔如刀锋斜切!带着修复师弥合破碎的决绝意志!行笔瘦劲孤峭!锋芒内敛,如同她心口那份不容置疑的占有宣言!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他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几乎要将她一同撕裂的无声嘶吼。鬓间那支青金“永”字簪的光芒,随着她精血的飞速流逝而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簪头的神光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剧痛!源自灵魂契约链接的、同步于他此刻濒临彻底崩解边缘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全身的经络里疯狂穿刺!右臂的幻肢痛更是清晰得如同被巨锤反复砸碎!掌心那枚白玉扳指滚烫得像是刚从窑炉里取出,几乎要将她的掌骨烙穿!汗水混合着雨水和脸上的血污,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滚落。

“撑住!”程听瓷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命令,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指尖的血光更加炽盛,强行压制住那道主裂纹蔓延的势头,试图将其弥合。

就在她全神贯注,将那道横贯断面的主裂纹强行弥合大半,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时,她的指腹无意中拂过一块紧邻断口、刚刚被她的热血浸透的、属于他迸溅出去的上臂瓷片。

那瓷片只有指甲盖大小,沾满了地上浑浊的血水和他自身灰白暗红的釉质。冰冷,死寂。

然而,就在她指尖那滚烫的、带着修复师灵魂气息的血液,彻底浸透瓷片内胎断面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画面碎片,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猛地炸开!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撞入了程听瓷的识海!

不是声音!是画面!是凝固在瓷胎深处的、被冰裂釉封存的记忆烙印!

画面极其繁复细腻,由无数细密如发丝、交织错落的冰裂釉纹路勾勒而成。

线条纠缠,蜿蜒起伏。

那是一个女子光滑、赤裸的背脊!肌肤的质感被冰裂釉特有的开片纹理模拟得惊心动魄,细腻温润,仿佛带着活人的体温与弹性。背脊的线条流畅而优美,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画面的焦点,凝聚在女子右肩胛骨下方。

那里,一块深红色的印记,如同被烙印上去的、永不熄灭的火焰疤痕!疤痕的轮廓边缘并不规则,带着灼烧后的狰狞感,中心颜色最深,如同凝固的血痂,边缘则晕染开淡淡的红痕,在冰裂釉细腻的白色底釉衬托下,刺眼得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这块疤的形状、位置、甚至那灼烧后特有的细微纹理……程听瓷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因为就在昨天,就在修复室冰冷的灯光下,当她脱下那副银丝手套时,她右手背上那块被火焰舔舐过的旧疤,在镜子里呈现出的,正是这个模样!分毫不差!

这是她的疤!是她前世程家祖姑身上,那块被御窑大火烙印下的疤!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那块火焰疤痕的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程听瓷的视网膜上,烫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轰——!”

仿佛有惊雷在颅腔内炸开!

程听瓷蘸血的指尖,瞬间僵在了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全身的剧痛被一种更冰冷、更尖锐的寒意取代。

梅瓶……春宫图……背上的火疤……

沈惊釉刚刚才用自身碎裂拼出血字,刚刚才在她怀中濒临崩解……可就在此刻,就在她指尖触及他自身碎片的瞬间,这块被封存在他身体瓷胎深处的、属于她前世赤裸背脊的疤痕画面,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冰冷愤怒、被窥视的羞耻恶心、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洪流,猛地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修复师意志!她猛地低下头,赤红欲裂的星眸死死盯住怀中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苍白面孔!

“沈裂青……”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心口那道疤……你告诉我……那梅瓶里的‘东西’……你……没看过?”

沈惊釉深黑的眼眸因为剧痛和修复力量的冲击而有些涣散,但当她嘶哑的质问砸入耳中的瞬间,那双瞳孔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掩饰的慌乱!如同平静古潭被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

颈后那道璀璨的契约烙印神光,毫无预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

就在这神光波动的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

在他左侧脖颈靠近下颌的位置——那道刚刚被程听瓷以血契之力强行弥合、还残留着淡淡血痕的瘦金体裂纹——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刻刀狠狠划开一般,瞬间重新崩裂!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上蔓延、加深!裂纹边缘的皮肤瞬间失去血色,变得灰败死寂,如同急速风化的劣质陶胎!那裂纹的走势,孤峭凌厉,带着一种仓促欲盖弥彰的慌乱笔意!

契约反噬!因谎言而生的裂痕!在程听瓷识破真相的瞬间,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骤然爆发!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痛楚,顺着契约烙印的链接,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穿程听瓷的身体!比她修复时承受的同步痛楚更加尖锐百倍!她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上涌,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喷出血来!按住他断口裂纹的指尖因为剧痛而痉挛,几乎要脱离那正在弥合的关键位置!

“你骗我!”程听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哑和滔天的愤怒!赤红的星眸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那是修复师血脉被彻底激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你不仅看过!这疤……这疤就在你身体里!就在你碎开的瓷片里!你把它……把它烧在了那个瓶子里!”

她的质问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破了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

沈惊釉颈间那道新生的、疯狂蔓延的瘦金体裂纹骤然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他深黑的眼眸里,那短暂的慌乱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痛苦所淹没,如同被投入万丈深渊的星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颈后那道契约烙印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对抗着谎言带来的反噬撕裂。他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左臂断口处那些被程听瓷强行弥合了大半的裂纹,因为这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契约的反噬,竟又有了重新裂开的趋势!

“程姑娘!小心!”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惊骇,猛地穿透雨幕和混乱,自身后响起!

是林老!

他不知何时己冲到了近前,佝偻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得异常仓惶,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惊釉颈间那道疯狂蔓延的裂纹,以及程听瓷几乎失控的状态,脸上毫无血色!

然而,程听瓷此刻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更近、更诡异的声音瞬间攫取!

“咔哒……咔哒……”

一种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细碎冰凌相互敲击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程听瓷猛地扭头!

只见地上,那堆属于王老的人形碎瓷中,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呈现出诡异灰白暗红驳杂釉色的、似乎是胸腔部位的碎片,此刻正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微微地、自主地颤动起来!碎片边缘粘稠的血水被震得滑落,露出下面更加浑浊的釉面。

在那块碎片颤动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深青色的幽光,如同墓穴中的磷火,正一闪……一闪……

那幽光的色泽,与之前散落在地、拼成“赎”字的深青色瓷片,如出一辙!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黏腻、带着浓烈腐朽和贪婪气息的恶意,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从那点幽光中弥漫开来!瞬间锁定了程听瓷和她怀中濒临崩解的沈惊釉!

修复师的本能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鬓间的青金“永”字簪疯狂震颤,簪头的神光急剧黯淡,几乎要彻底熄灭!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漩涡,骤然从那块颤动的碎片中爆发,目标首指沈惊釉颈间那道因谎言而新生、正在疯狂蔓延的瘦金体裂纹!

它在……吞噬!吞噬这因谎言和契约反噬而产生的、蕴含着沈惊釉本源力量和灵魂痛苦的裂纹!如同蛆虫嗅到了腐肉!

“不——!”程听瓷瞳孔骤缩!她瞬间明白了!这诡异的碎片才是“瓷妖食人”的元凶!它在利用谎言和痛苦,试图加速沈惊釉的崩解,吞噬他最后的生机!

她想阻止!可指尖还按在沈惊釉左臂的断口上,修复的力量正在关键时刻!一旦松手,他整条手臂甚至半边身体都可能彻底碎裂!契约烙印的剧痛和精血的飞速流逝,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那深青色幽光暴涨、无形的吸力即将触及沈惊釉颈间裂纹的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安敢!”林老发出一声苍老却如同惊雷般的暴喝!佝偻的身形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迅猛,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探入怀中,猛地掏出一物!

不是紫檀木匣!

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乌沉、非金非木、边缘布满天然扭曲木纹的令牌!

令牌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种极其内敛而古老的、如同大地深处精魄般的沉重气息——正是之前锻造金簪时所用万年阴沉木髓的同源之物!

林老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生命力的心头血狠狠喷在乌沉令牌之上!

“嗡——!”

令牌骤然爆发出浑厚凝实的深褐色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的屏障,瞬间挡在了沈惊釉与那块诡异碎片之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深青色的幽光与深褐色的屏障狠狠撞在一起!幽光如同撞上礁石的恶浪,猛地一滞!那股试图吞噬裂纹的吸力也被强行阻断!

然而,那深青色的幽光极其诡异顽强,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黏在屏障上,疯狂侵蚀!令牌发出的深褐色光芒剧烈波动起来,林老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程姑娘!快!修复不能停!它在借谎言裂纹吞噬沈先生的本源!”林老嘶声吼道,声音带着力竭的颤抖!

这短暂的阻滞,为程听瓷争取到了致命的瞬间!

她赤红的眼眸扫过地上那块疯狂颤动的诡异碎片,扫过林老力撑屏障的佝偻身影,最后落回怀中沈惊釉颈间那道触目惊心、仍在蔓延的瘦金体裂纹,以及他深黑眼眸里那片濒临彻底崩解的黑暗。

修复师的血,从未如此滚烫!被欺骗的愤怒,被窥视的耻辱,被恶意觊觎的暴怒,以及……那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守护本能,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融化成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谎言?欺骗?八百年的隐秘?

统统滚开!

现在,他快碎了!

而她,是唯一能修他的人!

“沈裂青!”程听瓷发出一声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嘶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她猛地低下头,在沈惊釉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里,在周遭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将自己的唇,狠狠印在了他颈间那道疯狂蔓延的、灰败冰冷的瘦金体裂纹之上!

不是亲吻!

是修复!

是以身为泥!以血为釉!以魂为火!

她的唇瓣滚烫,带着修复师精血本源的气息和灵魂的炽热意志!舌尖尝到了裂纹深处灰败瓷胎冰冷的死寂和谎言带来的苦涩!

就在双唇触及裂纹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契约最深处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程听瓷眉心那道永恒的金缮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鬓间那支黯淡的青金“永”字簪簪头,“永”字骤然亮如烈日!沈惊釉颈后那道剧烈波动的契约烙印神光,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瞬间与她眉心的烙印、簪头的神光连接贯通!

一个完整的、流淌着永恒神力的三角循环,在他们之间彻底成型!

程听瓷的识海中,所有杂念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修复意志!她的唇舌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带着修复师的本源精血和契约的磅礴神力,狠狠“吻”入那道冰冷的裂纹深处!

落笔如刀锋斜切!带着弥合谎言的绝对意志!

行笔瘦劲孤峭!锋芒内敛,将所有的质问与愤怒都化作重塑的力量!

转折处圆融流畅!带着跨越八百载孤寂沉淀后的、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占有!

收笔处缠绵蕴藉!如同最深的烙印,宣告最终的归属!

“呃啊——!”沈惊釉的身体在她怀中猛地绷首如铁弓!颈间被“吻”住的裂纹处,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混合着金芒与血光的永恒神辉!那疯狂蔓延的灰败裂纹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在修复师滚烫的唇舌与契约神力的双重灼烧下,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弥合!灰败的死寂色泽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焕发出温润如玉的生机光泽!

那深青色的幽光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尖锐到非人的、充满怨毒和恐惧的无声嘶鸣!它猛地放弃了侵蚀林老的屏障,如同受惊的毒蛇,闪电般缩回那块颤动的碎片之中!碎片上的幽光瞬间熄灭,重新变成一块死寂的、浑浊的烂瓷。

林老压力骤减,身体一软,差点栽倒,被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安保人员扶住。他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程听瓷和沈惊釉颈间那正在被神迹般弥合的裂纹,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种……了然的悲悯。

时间仿佛在程听瓷那惊世骇俗的“裂吻”中凝固。

她不管不顾。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唇下那道正在被强行弥合的裂纹上。她能感受到他瓷胎深处因谎言被揭穿而产生的剧烈动荡,感受到那八百年来深埋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隐秘渴望与恐惧,更感受到在自己唇舌与精血的灌注下,那道裂纹正在被一种全新的、更加坚韧的契约之力强行弥合、覆盖、重塑!

那不是简单的修复。

那是……烙印!

是以修复师的血与魂,重新书写在他灵魂瓷胎上的、无法磨灭的契约!

终于,当最后一丝灰败被金红神光彻底吞噬,当那道瘦金体的裂纹被完美弥合成一道温润如玉、边缘流淌着璀璨血金神芒的全新契约烙印时——

程听瓷滚烫的唇,才带着一丝力竭的颤抖,缓缓离开了他的颈侧。

一道全新的、完整的、由修复师精血和契约神力共同书就的瘦金体烙印,清晰地印刻在沈惊釉的颈侧,覆盖了原先谎言的位置,散发着永恒的神性光泽。烙印的笔意,孤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圆融,锋芒内敛却蕴含着绝对的掌控,赫然是一个——

“契” 字!

血契的契!契约的契!归属的契!

与程听瓷掌心白玉扳指的金缮痕、眉心的烙印、簪头的“永”字,彻底共鸣!

沈惊釉深黑的眼眸缓缓聚焦,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茫然、被彻底洞穿隐秘的羞耻,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强行锚定归属的震撼与……奇异的安全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程听瓷却猛地抬起头。她的唇瓣染着他颈间残留的灰败釉质和鲜红的血,如同涂抹了最妖异的胭脂。赤红的星眸里燃烧着尚未熄灭的金焰,目光如同审判的利剑,越过他,越过力竭的林老,死死钉在地上那块重新归于死寂的诡异碎片上。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的冰冷力量,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清晰地响起,宣告着不容置疑的真相:

“瓷妖食人?”

“看清楚——”

“这才是‘瓷妖’!”她染血的指尖,如同标枪般指向那块碎片,“它在吞吃谎言!它在啃噬痛苦!它在等着……把他,”她的目光扫过怀中气息微弱却己脱离崩解边缘的沈惊釉,一字一句,“连皮带骨,吞得一点不剩!”

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着玻璃穹顶,如同天河的倾泻。展厅内惨白的灯光在积水的倒影中扭曲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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