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长江水在船尾拖曳出长长的、翻滚的白色尾迹，逐渐被浩渺的烟波吞噬。
金陵城那熟悉的轮廓、码头上那两个牵挂的身影，连同终南山缭绕的云雾，都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开阔的江面，咸腥的海风气息逐渐浓烈。
船队一路顺流东下，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沉重使命感。
悬挂的赤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船舱内，气氛肃穆而压抑。
来自金陵站和周边根据地的数百名红星战士，大多沉默地擦拭着武器、整理着行装，或是抓紧时间修炼《星火诀》，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铁锈味和一种临战前的紧绷。
他们中有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有初出茅庐、眼中燃烧着理想火焰的青年，此刻都汇聚在这驶向未知战火的航船上。
秦浩独自站在船头甲板的前端，青色道袍的衣角被强劲的海风吹得紧贴身体。
他双手负后，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水天相接的尽头。
练气十三层圆满的灵力在体内无声流转，如同蛰伏的深海，每一次呼吸都隐隐引动着周围稀薄天地灵气的细微波动。
鬓角的霜白在海风的吹拂下格外醒目，那是力量与代价的印记。
皮特像只不安分的猴子，在甲板上窜来窜去。
他先是凑到船舷边，对着浑浊翻涌的江水扔了几张画着奇怪鱼形的符箓，结果只炸起几朵毫无杀伤力的水花，引来旁边几个年轻战士压抑的嗤笑。
他毫不在意，又跑去研究船上的蒸汽轮机，对着那些巨大的、轰鸣着喷吐白色蒸汽的金属造物啧啧称奇。
嘴里念叨着“蒸汽朋克与道法灵能的完美结合”，试图用他那半吊子的炼金知识去分析其原理，结果被满脸油污的轮机长像赶苍蝇一样轰了出来。
“嘿，秦！”皮特终于凑到了秦浩身边，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马上要回我老家了，到了地方我一定请你领略一下我们那的风土人情！”
什么样的风土人情能够培养出皮特这样的性格，秦浩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给我介绍一下不列腾吧？”秦浩对皮特说道，前世的认知和这里肯定会有很大出入，即将前往那边，还是需要了解清楚。
“没问题！”皮特拍拍胸脯，化身科普专家，“不列腾我最熟悉了！”
“不列腾位于欧罗巴大陆，是由多个岛屿组成的国家，总面积24亿平方公里，人口有800亿左右。”
“欧罗巴大陆许多人信奉上帝，所以不列腾也有很多教会中人。”
“依托教会，有着牧师、骑士等修炼体系，在教会之外欧罗巴大陆还有魔法师、炼金术士等普遍的修炼方式。”
“不列腾大约有100亿左右的修炼者，主要是由王室所领导，除此之外还有吸血鬼，精灵，矮人，地精，德鲁伊等非人生物。”
“以修炼者实力来讲，不列腾教会的神父相当于咱们的筑基期。”
“往上是结丹期的主教，元婴期的大主教，化神期的红衣大主教，分别对应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
“但是现在应该是灵气枯竭的缘故，己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红衣大主教级别的修炼者了。不过大主教级别的倒是有很多，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吧，不像夏国几乎见不到元婴以上的人。”
“至少几千元婴？百亿修士？”秦浩对不列腾的整体实力心中有了一个大概估计。
难怪八百多年前不列腾攻打妖清，不费吹灰之力就逼得妖清投降，签订了耻辱的《牛关条约》，将此行的目的地杭康赔偿给了不列腾，外加数十亿灵石。
也许是由于修炼体系不一样，又也许是因为西陆灵气枯竭的速度比夏国要慢一些，所以他们目前还有很多元婴级的修炼者。
所以妖清面对这些国家的时候都怂得跟孙子一样，割地赔款成了熟练操作。
秦浩目视前方，破灭龙瞳的视野穿透了海面的薄雾，他似乎看到了更远处，那片即将被战火彻底吞噬的大陆轮廓。
元婴后期的亡灵法师…那刺杀奥凶皇储的噬魂骨矛，其蕴含的死亡规则之力，即使隔着混天仪的影像，也让他感到一丝心悸。
还有赵家…这场席卷全球的战争，背后是否又有那只无形黑手的推动？
寒鸦口外那邪神分神的气息，与西陆的亡灵法术，是否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背负的诛仙剑匣，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沉凝的杀意。
练气十三层的壁垒，依旧如同叹息之壁般横亘在前。
这趟西行，是凶险，或许…也是打破桎梏的契机？
打破它，自己是否能够顺利筑基，迈入真正的修炼起点？
数日后，船队抵达杭康。
这座位于珠江口、被不列腾殖民多年的东方大港，此刻却成了红星党“国际纵队”最重要的集结地和中转枢纽。
码头上，人声鼎沸，景象远比金陵下关码头更加宏大而混乱。
放眼望去，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挤满了泊位，桅杆如林，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旗帜，但最醒目的，是那一面面在咸湿海风中傲然挺立的红星赤旗。
来自天南地北的口音混杂在一起：粗犷的北方腔、绵软的吴侬软语、硬朗的巴蜀方言、还有带着明显岭南特色的粤语……
成千上万名身着不同地域服饰、却同样佩戴着红星臂章或徽记的修士、战士、后勤人员，在码头上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排队领取统一的制式装备——
混合了东方符箓与西方灵能技术的灰色作战服、刻印着基础防护阵法的灵能护臂、特制的符箓子弹和爆破筒。
有的在接受紧急战场救护培训，楚湘灵传授的银针术基础被印成了小册子快速分发。
更多的则是在军官的指挥下，以地域或修为编组，进行着临战前的最后操练。
剑气纵横，符光闪烁，各种属性的灵力波动在码头上空交织碰撞。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海腥味、灵能粉尘味和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血脉偾张的铁血气息！
“我的无量天尊啊！”皮特扒在船舷上，看得目瞪口呆，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比不列腾最大的牲口市场还热闹一百倍！看那边！那个大个子！他扛的是…是符箓加特林吗？科学！这太科学了！”
秦浩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过人群。
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有北伐时星火军中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也有在终南山时见过的其他根据地骨干。
更多的是陌生而坚毅的面孔，他们的修为或许不高，但眼中那份为了信仰和理想远赴异域、首面死亡的决绝，却同样令人动容。
“秦浩同志！皮特同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穿着红星党高级军官制服的中年汉子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来到他们船下。
他肩章上的将星显示着他的身份——此次“国际纵队”夏国方面的副总指挥，李振邦。
北伐时，他是兰星手下最得力的猛将之一。
“李指挥！”秦浩和皮特立刻下船行礼。
李振邦用力地拍了拍秦浩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和感慨：
“好小子！就知道你会来！兰星那家伙在星火堡天天念叨你！这位就是…皮特·奥康纳同志？”
他看向皮特，眼神带着一丝好奇。
“正是鄙人！”皮特立刻挺起胸膛，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皮特·奥康纳，科学…呃，红星国际主义战士！随时准备为信仰和科学献身！”
“好！有股子精神！”李振邦大笑，随即神色一肃，压低声音。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破浪’任务的具体内容，在那边。”
他指向码头远端一个被严密警戒的临时指挥部帐篷。
“拉西亚红星国际的特派员‘伊万诺夫同志’和我们的‘破浪’行动组负责人都在里面。”
“你们是最后一批抵达的核心成员，就差你们了！快去报到！记住，任务等级——绝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码头上庞大的队伍，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主力纵队将在三日后，乘坐‘十月号’和‘曙光号’两艘万吨轮出发。而你们…任务特殊，将乘坐另一艘船先行一步！”
秦浩和皮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特殊任务，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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