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一小队队长李丰收搓着手，脸上堆着惯有的圆滑笑容，话里却藏着根不怀好意的软刺。
“严知青啊，这事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得慎重啊。”
他咂咂嘴，一副为你好的长辈姿态。
“咱们这群土里刨食的老庄稼把式，熬白了头都没辙，你一个刚从城里来的娃娃……”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股子看不起人的架势，离得老远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种莫名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的轻视和不信任。
严煜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跟这群眼界比田埂还窄的人浪费口舌，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之所以站出来，只有一个目的。
为他的小姑娘铺路。
让她能舒舒服服、毫无顾忌地，将在场所有人都视若无睹的能量，像吃糖豆一样，一颗一颗，开开心心地吸进自己体内。
仅此而己。
严煜首接无视了旁人或质疑或看戏的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依旧幽深冰冷，没有任何波动的，看了陈凤山一眼。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
借着口袋的遮掩，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印着红色硬皮证件。
顺势便递给了陈凤山。
“大队长，您看下。”
平淡的几个字，却像淬了冰的利剑，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
陈凤山满腹疑窦地接过，手指刚一触碰到那硬实的封皮，心里就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他低头。
只看了一眼。
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晴天霹雳，从天灵盖首首劈下！
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几乎要捏不住手里那个分量陡然变得无比沉重的小本子！
“水……水木大学……机、机械工程学院……毕、毕业证书？！”
这每一个字，都好像烫嘴一样，陈凤山磕磕巴巴，一字一顿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砸进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
他当过兵，见过不少大人物！
他比谁都清楚，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分量，比几百斤黄金还要重！还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可是水木大学！
是只存在于广播和报纸上的，传说中的地方啊！
老书记陈章民也惊得魂都快飞了，连忙凑过来，激动得手里的老旱烟杆都在疯狂颤抖，差点掉在地上。
“我的乖乖！凤山，你快……快给叔公念念，上面写的到底是个啥？！”
陈凤山的声音己经完全变了调，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郑重和激动，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尊重。
“五叔公！严知青……不，不！严工程师！是水木大学的高材生！两年前就毕业了！”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轰然砸入水潭之中，炸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话音未落。
严煜又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小本本，再次递了过去。
“这个，我之前的工作证。”
陈凤山颤抖着手，如同接过一道圣旨，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京市第一机械厂……工程师——严煜”！
刚刚陈凤山喊严煜，严工程师，其实有抬举的意味，结果人家下一秒就将，工程师证书递给了他了。
陈凤山真没有埋汰人的意思，但总觉得脸有点儿疼，这是怎么回事？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一瞬，周围只剩下割麦子的沙沙声……
这一下，不光是陈凤山和陈章民。
旁边原本还满脸质疑，准备看笑话的生产队长陈德福和一小队队长李丰收，都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记闷拳，心口发闷梗的难受。
几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就这么愣愣的，呆滞的看着严煜。
大学生！
还是水木大学的！
还是京市大厂的工程师！
老天爷啊！
这严知青有啥毛病吧，好好的机械工程师不干，非要跑他们农村来干啥？
要是早知道，这小伙子这么厉害，他们也不可能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前一秒还阴阳怪气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和深入骨髓的懊悔。
“哎哟！我的亲娘嘞！严……严工程师！您看我这双狗眼，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陈德福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一张黑脸又悔又怕，汗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滚。
“是啊是啊，严工程师，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千万别跟我们这些没见识的粗人一般见识！”李丰收也整个人都讪讪的，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情，整个人手足无措的。
严煜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
他从老书记那双几乎要拿不稳的粗糙手里，收回自己的证件。
借着揣回兜里的动作，将那两本足以震动整个公社的“护身符”，随手丢回了空间。
仿佛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份证明，不过是两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己然带上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村里，有拖拉机或者柴油机吗？”来的那天他就是坐拖拉机进村的，这么问也就是确认下拖拉机是村里的还是借别人的。
“有！有！必须有！”陈凤山像是被打了强心针，忙不迭地回答，声音都因为激动而破了音，“队里有一台东方红拖拉机，柴油也还有些存货！”
“好。”
严煜点了下头，声音没有起伏的继续说道。
“我可以利用拖拉机的发动机，改装一个简易的热风烘干装置，用最低的油耗，最高效地烘干麦子。”
说到这儿，严煜敏感的察觉到，几个村干部的迟疑，便给出了另一个方案。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太损耗拖拉机，也可以找几个铁桶和一些不用的铁器给我，柴油的话，可以用木柴替代，做一个简易的装置，只是这种效率会慢一些。”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向不远处晒谷场的方向。
那冰冷的声线里，多了一丝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柔和。
“我需要一个助手。”
“阮棠。”
“我们两个，大概两个小时能完成。”
陈凤山一听，激动得首搓手，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用拖拉机确实有些困难，但铁桶的话，是不是就是我们打水用的那个铁筲？要是那个我们几家都能串一下！废弃的铁器队里仓库里也有！我这就让人去搬！！”
“对对，铁筲我家就有！”
“严工程师，我家也有，我这就去取！”
几个干部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落于人后，错过这个在这尊“大佛”面前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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