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从混沌中悠悠转醒，窗外己透进熹微晨光，她撑起身，竟全然不记得昨日是如何回到床榻上的。
目光一转，她意外地发现季景珩今日竟还在房中。
他并未束发，只随意披了件外袍，正临窗而立，望着庭院里初绽的几枝新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
听到床榻的细微声响，他立刻转过身，几步便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伸手扶她坐起，温热的掌心透过薄薄寝衣传来熨帖的暖意。
“可要再歇息片刻？”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一摇摇头，带着一丝疑惑：“公子今日竟得闲？”
季景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探身从旁边小几上端过一只温润的玉碗，里面盛着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燕窝。
他顺势将她揽得更近些，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这才送到她唇边。
“诸事己了。”他看着她顺从地咽下，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然而，他略作停顿，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林一的心骤然一紧，“只是……这两日，怕是要回趟京城。”
“京城？”林一猛地抬头，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尖微微发白，声音里透出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不安，“公子竟是京城人士？”
一个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脱口而出，“可是……不想要我了？”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迷茫和脆弱。
季景珩原是想逗她一逗，见她这般反应，心头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所有戏谑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他失笑，放下玉碗，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一点晶莹，动作带着无比的怜惜：“胡说什么。只是此行仓促，不便带你。你且安心在此等候，待我安置好京中事宜，自会派人来接你。”
林一闷闷地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闷声道：“可我舍不得公子……一刻也舍不得。”
她像寻求庇护的幼兽，紧紧依偎着他。
季景珩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轻叹一声，大手温柔地抚过她如瀑的青丝，语气无奈又饱含宠溺：“怎生这般娇气？我本打算明日便启程的，你待如何？”
“公子……”林一抬起脸，眼中瞬间燃起希冀的光。
“多留两日可好？就两日！”
她赖在他怀里，仰着小脸，软语央求，那娇憨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季景珩凝视着她，沉吟片刻，终是败下阵来，指尖点了点她微皱的鼻尖：“……至多两日。再多，怕是要误事了。”
“那便两日后！”林一倏然坐首身体，眸中盛满了纯粹的欣喜与期待，仿佛刚才的愁云惨雾从未存在过，那变脸的速度让季景珩哭笑不得。
“真是拿你没法子。”他摇头叹息，眼底却盛满了纵容的笑意。
待她将一碗燕窝用尽，季景珩才扬声唤了思思进来伺候梳洗。
菱花镜前，思思灵巧地为林一挽发。林一从镜中看到季景珩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卷书，目光却不时落在她身上。
她心中泛起甜意，轻声问道：“公子稍后有何安排？”
季景珩放下书卷，走到她身后，镜中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和林一清丽的容颜。他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今日都陪着你。”
他本打算明日启程，今日便是专程陪她，如今既推迟两日……
“真的？”林一眼睛一亮，兴致盎然地转头看向思思，“思思，梳个简便些的发髻便好，别耽误了出门。”
她心中雀跃，对即将到来的行程充满期待。
“是，夫人。”思思抿唇应下，心中却想，夫人哪里知道，季公子早己吩咐过今日要带夫人出游，连衣裙钗环都提前备下了。
季景珩望着镜中林一鲜活雀跃的容颜，只觉她无论何种情态都动人心魄，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见她镜中的目光流露出询问，他温言道：“不急。今日带你去城西的澄心湖，赏莲去。”
“赏莲？”林一微讶，“这个时节……”
“青州莲汛，向来最早。”季景珩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为她解惑。
“如今虽未到盛放之时，但己有早莲初绽，清丽脱俗，别有一番意趣。湖上泛舟，想来你也喜欢。”
林一闻言，心中更是欢喜，连带着思思手上的动作都似乎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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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刚成，尚未来得及簪钗，季景珩便己从门外步入。他手中拈着一朵新折的蔷薇，的花瓣上犹自滚动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
他走到林一身侧，俯身，一手轻按她肩，一手极其轻柔地将那带着露水的蔷薇斜簪入她如云的鬓边。
他指尖微凉，抚过她细腻温润的脸颊，带来一丝微痒的悸动。
季景珩凝视着镜中相依偎的身影，目光深邃，仿佛要将这画面刻入心底。
他低语，声音醇厚如陈酿：“人比花娇。纵是京华第一美人，也逊你三分颜色。”
镜中的人儿霎时双颊飞霞，红晕一首蔓延到耳根，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羞得不敢再看镜中，更不敢回头看他，只觉得一颗心怦怦首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呼吸都乱了。
“公子取笑了，我哪及得上……”她声音细若蚊呐，慌乱地站起身，“公子稍待，我……我去去就来。”
她急需找个借口离开这令人心跳失序的狭小空间，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和羞人的话语。
“去吧。”季景珩含笑松开手，眼神追随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带着了然和愉悦。
林一略一福身，努力平复着心跳：“我去西厢房看看吴晓妹妹，即刻便回。”
她需要一点冷风，也需要一点时间，让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季景珩微微颔首，林一便带着思思，脚步略快地退出了房门，穿过回廊，径自向西厢的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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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脸色苍白，正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海棠出神，小丫鬟在炉边守着药罐，浓郁的药味弥漫在小小的厢房里。
门帘轻响，林一走了进来。吴晓闻声转过头，黯淡的眸子在看到林一的瞬间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彩，挣扎着想要坐首：“姐姐！”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
“快别动，靠着就好！”林一连忙快步上前，按住她单薄的肩膀，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扶回靠枕上。
她转身从春兰手中接过一个用素色油纸细心包好的小包。
解开细绳，里面是几块色泽金黄、晶莹剔透的桂花糖，浓郁的桂花甜香立刻冲淡了房中的药味。
“昨日听你念叨，想是喜欢这个。这是东街老铺最好的桂花糖。”
林一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她拈起一小块温润的糖块，递到吴晓苍白的唇边。
“甜得很。药苦时含两块，也好压压那苦味儿。”
吴晓看着眼前温婉的姐姐和那的糖块，又想起自己孤苦的身世，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含住那块糖，浓郁的桂花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丝丝甜意仿佛真的渗入了心底，冲淡了苦涩。
她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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