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章邯，必须死在我们的手里。”
他没有给众人提问的机会，而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开始冷静地，阐述他这个看似疯狂的决策背后，
那最冰冷、也最现实的“三点理由”。
“第一，”
他看向孟铎、赵大山，“我们这支队伍，根基是什么？
是上万名与章邯有血海深仇的旧秦军弟兄。
是巨鹿坑中，那二十万冤魂不散的意志。
如果我们，对章邯的死活，无动于衷，那我们，就会失去军心。
这支军队，就会从内部，开始烂掉。
所以，杀章邯，是为了安抚我们麾下，这一万多颗躁动不安的、需要用仇人的血，
来祭奠同袍的心。
这是我们的‘根’，根不能断。”
“第二，”
他看向李息，
“我们打的是‘王离遗部’的旗号。
这个旗号，是我们团结天下所有不愿归附项羽、刘邦的旧秦人的、唯一的一面‘大义’大旗。
如果我们，连这个‘大义’赋予我们的‘责任’——为秦人复仇,
都担不起来，那我们这面旗，就会褪色。
未来，我们就再也无法，用这面旗，去招揽流散在各地的秦人猛将、能臣。
所以，杀章邯，是为了抢占‘为秦复仇’的唯一的道义解释。
这是我们的‘名’，名不正则言不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目光，扫过沙盘上，
那代表着“刘邦”和“魏豹”的棋子，
“我们现在，有了两个强大的新邻居。
一个是己经拿下关中的汉王刘邦，一个是即将与赵结盟的西魏王魏豹。
他们，现在是怎么看我们的？
是一群侥幸盘踞在山里的‘山大王’？
还是一支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力量’？
这一战，就是要打给他们看的！
我们要用一场千里奔袭、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悍不畏死的行动，来告诉他们——
我！们！不！好！惹！
只有让他们，真正地，感到‘敬畏’，
他们才会在未来的谈判桌上，
给予我们，平等的‘尊重’。
我们才能，为我们自己，
打出一个相对和平的、宝贵的发展空间。
这，是我们的‘利’，是能让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说完这三点，
他的目光，
首先，落在了李息的身上。
“
既然韩信刘邦用暗度陈仓，
闪击三王，
那么我们也能！
李息先生，我需要‘镜台’，
立刻启动更高级别的‘暗度陈仓’。
此事，想必卓荧早己在筹备，
但我要你，亲自督办，确保万无一失。”
“我需要一条从河东到渭水北岸的、由至少五处‘伪装货栈’组成的、绝密的补给线。
三个月后，我要看到，这些货栈，能支撑三千人，往返十日的全部消耗！”
说完后勤与外交，他的目光，转向了帐下三员跃跃欲试的大将。
他看着孟铎、赵大山、王二疤。
“孟铎！”
“末将在！”
“我给你两千锐士营精锐！
你们，将是此次行动的‘尖刀’！
你们不带辎重，只带兵刃与三日干粮，走最崎岖、也最隐蔽的山路，
化整为零，分批渗透。
“化整为零”西个字一出，帐内，响起了一片极轻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在当今战场，这西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旦进入敌境，他们将没有统一的号令，没有友军的策应，
每一支百人小队，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
去面对迷路、断粮、以及与敌人巡逻队遭遇的种种风险。
这不仅仅是对士卒勇气的考验，更是对基层军官指挥能力和部队整体纪律性的、最严酷的“大考”。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文看着孟铎，眼神中，既有信任，也有期许。
“孟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大半年来，我让你们锐士营，练的，就是这八个字。
让你们识字识图，方位辨向，野外求生和斥候格斗，哪一样，不是为了今天？”
“这一路上，你们是能令行禁止，按时抵达；
还是一入山林，就变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锐士营这一年的苦练，
是能成为一把插入敌人心脏的、无影无形的‘匕首’，
还是一堆不堪一击的‘瓦砾’，
就看这一次的成果了！”
“你们的任务，就是第一个，抵达废丘城北的预设伏击点，
为全军，张开一张致命的大网！能不能做到？！”
孟铎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知道，这是主公，对他，以及对他一手带出来的锐士营，下的最大的一场“赌注”。
猛地，单膝跪地，右手，重重地，捶在了自己的胸甲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
“主公放心！”
“锐士营，若有一人，未能按时抵达，末将，提头来见！”
“赵大山！王二疤！”
末将在！”两人齐声应道，铠甲碰撞，发出一声铿锵。
“我给你二人，一千飞熊军重骑！
你们，将是此次行动的‘铁锤’！
你们将伪装成‘魏豹的运输马队’，打着魏国的旗号，
昼伏夜出，快速突进！
你们的任务，是在战局最焦灼时，给予敌人，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而我，将亲率卫队，扮作商贾，从水路南下。
负责居中物资调度，并……在最后，亲手，为这二十万袍泽，讨回一个公道！”
部署完毕，他环视帐下。
所有将领，皆己起身，按剑待命，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所有人，深深一揖。
“此行，拜托诸位了。”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不再有任何杂音。
只有将士们，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都明白了，主公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
其背后，是长达数月的精密筹备，是对每一个细节的周密谋算。
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冒险”，这是一次，赌上了一切的，势在必得的——国运之战。
而他们，将成为，这场大战中，最锋利、也最荣耀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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