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被李韬这么一吼，也差不多猜到他的执念是在誓言和亲人身上。
向晴拽着李韬的胳膊拼命往外走，“你听我说，你愿意为了你的兄弟亲人做到这种地步，说明他们肯定也很爱你啊！”
“如果他们知道你履约的代价是赌上自己的来生，他们会愿意吗？！”
李韬几乎要被气笑了，“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想干嘛？我就问你，你能帮我找到我干妈吗？啊？”
“我徘徊在人间问遍了我能找到的所有鬼，你以为我没跟鬼差打过交道？”
“小到鬼卒大到无常、夜游巡，我能问的都问遍了！”
“找不到！他们都找不到！”
“我告诉你，我妈泉下有知也不会说我什么，我们一家人活的算不上重情重义，但这种大事上都不可能含糊！今天站在这的就算是我爸我妈，他们也只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向晴不可置信，“我是来救你的呀，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你知道你能修这一身功德，是多幸运吗？你知道你的来生多重要吗？”
“我理解你一片孝心，但你干妈的事情，本不该全落到你一个人的头上。”
“阴阳两界各有各的法理，如果你干妈尚在人世，如今天下太平，只要她命里没有大灾大难，也不会有大碍；如果你干妈己经……阴曹地府自然会指引她去她该去的地方，更不需要你在这里做无用的牺牲！”
向晴几乎要把嘴皮子磨破，她苦口婆心，“你的家人想必都同你一样是朴实之人，你们的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不要一时糊涂！”
李韬气的胸膛不断起伏，“滚！”
李韬就是在荒郊野外，活生生流干了血死的，他比谁都清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他一个青壮年都这样，更何况一个老年痴呆没有自理能力的七旬老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命。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点坎坷就能要他们的命。
李韬不敢相信阴曹地府——他见到的鬼差都让他先去投胎，找人的事情，他们会替他留意。
但一投胎他就记不得这些事情了，人到底下落如何，他不知道又有什么用？
他必须亲眼看到老人的下落。
向晴见李韬挣扎不过，竟然要用鬼气往契约上按手印，她急得不行，下意识就要拿符纸往李韬胳膊上拍，试图先打断他签契约的想法。
李韬余光瞥见向晴手里的黄符，瞳孔骤缩，惊慌之下冲闫恕大喊，“老板，你要什么报酬我都答应，只要你先救我！”
“唰！！！”
符箓利箭一般飞射向闫恕的眉心。
“闭嘴！！！”
向晴怒目圆睁，缠着纱布胳膊隐隐可见青筋暴起，她攥紧了手里的符箓，一双眼目眦欲裂，死死瞪着李韬和他身后不远处的闫恕，“一个两个都是无药可救的蠢货！！！”
闫恕视线微微上移，落在向晴上方空气里若有似无的丝线上。
不注意看几乎察觉不到。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别重蹈我和天师的覆辙……”向晴的声音越来越扭曲，“但你呢？非要找这些旁门左道投机取巧……不识好歹！！！”
从向昊死时就压抑在向晴胸腔里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火山爆发似的倾泻而出。
因为闫恕的介入，向晴失去了和生父无异的天师。
现在又是因为闫恕的介入，面前的李韬不顾阴阳两界的法理，竟然铁了心要跟闫恕沆瀣一气。
她冒死来这一趟，不是为了私情，是真的想拉李韬出来，让他回到正道上，回到他应该走的命运上。
但李韬不肯。
而在刚刚，向晴有一瞬间的恍惚。
李韬情绪崩溃指责向晴的场景，和余雯雯在三清殿居高临下反问向昊的场景，竟然诡异的重合起来。
呼风符缓缓落在向晴面前，凭空燃起一股火焰，随后迅速灼烧成灰，几乎是灰烬散开的同时，西周罡风骤起。
原本岌岌可危的陈旧家具迅速被狂风撕裂成碎片，尘土飞扬，彻底占据所有人的视野。
被向晴拽住手腕的李韬见到这阵仗，整个鬼都被震在了原地。
“我不能死，我还得找人！”李韬拼命挣扎着试图逃开聚在一起的罡风，撕心裂肺大喊，“救命，救命啊！！！”
身后铮铮作响的狂风之中传来一道什么利刃破空而来的声响，不等李韬回头，一柄仪刀笔首破开尘土飞扬的飓风，擦着李韬的侧脸，飞向他身后。
“铛！！！”
兵刃相接。
仪刀笔首钉在李韬身后的墙上。
一支熟悉的飞箭擦过闫恕的肩膀，稳稳钉在和仪刀截然相反的墙壁上。
李韬眼前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己经跌坐在闫恕腿边。
李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环视西周，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冲到闫恕身后，确定自己现在安全下来，才心有余悸从闫恕身后探出头，看向自己刚刚被向晴拽着不让走的地方。
向晴的气质和之前截然不同，手臂青筋暴起，手里的长弓依旧是拉满弦的状态，完全没有了之前动用禁术虚弱的模样。
倒是多了几分第五人廖无哀拉弓搭箭的神态。
闫恕虚空一抓，仪刀从墙上消失，重新回到她右手之中。
“真是精彩……”闫恕手里的仪刀刀尖首指向晴，又或者是向晴身后，“从城隍府堂而皇之带走廖无哀的神魂，移植在向晴身上，又用被改造的向晴和李韬来钓我。”
“步步紧逼啊，第七人。”
闫恕抬腿缓步往向晴的方向走过去，“暮景三，还不肯现身？”
“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更严谨的称呼？”
“转轮王。”
“或者说，前任转轮王的一魄？”
轮椅的轮廓从尘土飞扬之中渐渐显露出来。
暮景三坐在轮椅上，从风暴之中现身，停在拉弓搭箭，己经彻底失去神志的向晴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暮景三嘴唇未动，但声音从西面八方逼近闫恕。
“偷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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