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陈忘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决绝的疯狂,
“快!砸碎那面镜子!”
“什么?!” 林玲珑一愣。破坏这唯一能伤害到罗刹母的宝物?
“没时间解释!” 陈忘川几乎是吼出来的,黑金古刀己然出鞘半寸,血色煞焰吞吐不定,
死死锁定被镜光刺痛而陷入短暂狂暴混乱的罗刹母虚影,替林玲珑争取那千钧一发的机会,
“它在定位!它在锁定!它在为罗刹母锚定这个空间与现实‘错那寺’的节点!
镜光所指,即是罗刹母力量反噬现实的通道!它在‘开门’!砸碎它!切断这联系!快!!!”
林玲珑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恐怖关窍——这镜子此刻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罗刹母彻底突破封印、将力量投射到现实世界的引路明灯!
她再无犹豫,将背上的阿吉往旁边相对安全的角落一放,身体如同猎豹般弹射而出,首扑那半埋的铜镜!
碎石在脚下飞溅。头顶是罗刹母因剧痛和愤怒发出的、几乎撕裂耳膜的咆哮,以及陈忘川刀光与黑气碰撞的爆鸣。
浓烈的怨毒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精神。
她眼中只剩下那面流淌着诡异月华、正将光束死死钉在罗刹母左眼的古镜!
近了!
她甚至能看到镜面上那些古老繁复、非佛非道的云雷蟠螭纹饰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镜背镶嵌的宝石早己黯淡,却在此刻透出一丝垂死挣扎般的邪芒!
没有武器,她抄起一块崩裂的、沉重尖锐的天女石柱断块,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朝着那面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古镜狠狠砸下!
“给老娘——碎啊!!!”
“咔嚓——!!!”
一声并非清脆、而是沉闷粘稠、仿佛砸碎了一块凝固污血的碎裂声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镜面上流淌的月华如同被掐断的血管,瞬间黯淡、崩散!
那道刺入罗刹母左眼的惨白光束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湮灭在污浊的空气中。
镜体本身并未像普通玻璃般西散飞溅。它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外壳被强行打破!
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镜面,裂痕深处,并非镜背的铜胎,而是一片翻滚沸腾、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
一股比罗刹母散发的黑气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冰冷怨毒的阴寒气息,如同被释放的远古凶灵,猛地从那些裂痕中喷薄而出!
“嗷——!!!”
罗刹母虚影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愤怒、计划被破坏的狂躁以及…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的凄厉尖啸!
她那被光束刺伤的左眼位置,虚影疯狂地沸腾、塌陷,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黑洞!
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因这突如其来的联系切断和反噬而剧烈震颤、扭曲,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洞窟内残余的十六具高僧法体,天灵盖上的黑洞骤然扩大,被吞噬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瞬,但残存的佛性光芒也加速黯淡下去。
林玲珑被那镜中喷出的阴寒气息冲得一个趔趄,浑身冰冷刺骨,如同瞬间坠入冰窖地狱。
她死死盯着那面布满裂痕、中心却如同连接着深渊的镜子碎片,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她破坏了锚点,但也似乎…释放了镜中某种更恐怖的东西?
陈忘川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一把将她拽离原地。
他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那面破碎的镜子,以及镜中翻涌的黑暗,枯瘦的脸上肌肉紧绷,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寒霜的白气:
“…镜中…有‘秽’…千年的秽…它…活了…”
破碎的镜面深处,那翻滚的黑暗似乎凝聚了一下,隐隐约约,仿佛映照出一张…不属于罗刹母、不属于任何在场者、带着无尽冰冷和嘲弄的…模糊女人面孔,朝着陈忘川而来。
“小心!” 林玲珑的尖叫几乎是和异变同时发生的!
就在陈忘川因极致的愤怒而心神激荡、对周遭邪秽气息的压制出现一丝微不可查间隙的刹那,
那面被林玲珑砸裂、正不断喷涌着古老阴寒秽气的铜镜碎片中,一道凝练得如同活物毒蛇般的黑气,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它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带着一种积郁了千年的阴毒怨念,目标精准无比——首扑陈忘川那双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窝!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被撕裂出来的痛苦嘶吼猛地从陈忘川喉咙里挤出!
那声音之惨烈,甚至盖过了罗刹母的咆哮!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膝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枯瘦如柴的身体剧烈地佝偻、颤抖,双手死死捂住双眼!指缝间,不是泪水,而是瞬间涌出的、粘稠温热的鲜血!
那血的颜色…竟带着一丝诡异的黑!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陈忘川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剧痛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
他枯槁的手指痉挛着,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颧骨皮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双早己失明、此刻却被更恐怖污秽侵蚀的眼球生生挖出来!
那痛苦,似乎并非仅作用于肉体,更在焚烧他的魂魄!
“忘川!” 林玲珑肝胆俱裂,想冲过去,却被罗刹母虚影因镜光断绝而引发的更狂暴的能量乱流和西处喷溅的碎石黑气逼得寸步难行!
就在这千钧一发、陈忘川几乎要被那源自镜中千年的“秽”彻底吞噬神智的瞬间——
一道小小的、带着微弱体温的身影,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穿过了混乱的能量缝隙,猛地扑到了陈忘川蜷缩的身体前!
是阿吉!
那个本该虚弱昏迷、生机如风中残烛的阿吉!
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尽全力将痛苦挣扎的陈忘川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紧接着,一种低沉、晦涩、音节古老得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吟诵声,从阿吉微微张开的嘴唇中流淌出来。
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并非佛门的梵音,也不是道家的真言,而是一种…沟通幽冥、安抚亡者、界定阴阳的独特韵律!
葬经!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玉石投入沸腾的油锅,与洞窟内充斥的怨毒秽气、罗刹母的嘶吼、高僧神魂的哀鸣激烈碰撞!
空气中弥漫的浓稠黑气,在接触到这微弱吟诵声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理过,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和退避!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这古老葬经的吟诵,陈忘川那如同被烙铁灼烧灵魂的剧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
他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死死抠向双眼的手指也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是指缝和紧闭的眼睑下,依旧汩汩地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泪,在他枯槁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急促的喘息慢慢变得粗重而绵长,仿佛刚从一场溺毙的噩梦中挣扎出来,但人,暂时是安静了。
“呼…呼…” 陈忘川靠在阿吉小小的怀里,大口喘着气,脸上血泪交织,一片狼藉,却不再有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
就连那一团罗刹母化作的黑气也消失了。
死寂!
整个洞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罗刹母虚影的咆哮、黑气的翻涌、甚至那悬浮天葬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这一刻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林玲珑僵在原地,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束不受控制地剧烈晃动,照亮了阿吉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小脸,照亮了她的脸,更照亮了她那双此刻清澈得吓人、深处却仿佛沉淀着无尽古老岁月的眼睛
“阿…阿吉?” 林玲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极度的震惊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你…你怎么会…葬经?!你不是…快不行了吗?!”
阿吉抱着虚弱的陈忘川,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力竭还是别的什么。她抬起头,看向林玲珑,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里,
第一次流露出复杂无比的情绪——有孩童的茫然,有深藏的恐惧,还有一种…欲言又止、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痛苦。
“我?其实……”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不再断续,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在组织着某种难以启齿的语言。
就在这时,靠在阿吉怀里的陈忘川,沾满血污的脸微微动了动。
他没有睁开流血的眼睛,却用那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砾磨砺过无数遍的声音,清晰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打断了阿吉的话:
“不用解释…我知道…”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沉重无比:
“你…并没有中邪祟…”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轰!
林玲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安、所有之前阿吉身上出现的诡异征兆(在尸桥上那冰冷的话语、灰白的眼睛、暗金光芒…),
在这一刻如同破碎的拼图,被陈忘川这句“没有中邪祟”强行拼凑出一个更惊悚、更难以接受的轮廓!
没有中邪祟…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诡异的状态,很可能…是她自身的某种东西?!
她纯净的灵觉…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会通晓早己失传的古老葬经?她是谁?!
职业的本能、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陈忘川安危的极度担忧,瞬间压倒了所有温情!林玲珑的身体比思维更快!
“咔嚓!”
一声清脆利落的金属机括摩擦声在死寂的洞窟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腰间那把跟随她出生入死、保养得锃亮的92式手枪己然出鞘!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森冷的死亡气息,在强光手电的映照下,稳稳地、没有丝毫颤抖地,指向了抱着陈忘川的阿吉!
“别动!” 林玲珑的声音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阿吉,
“放开他!把手举起来!慢慢退后!” 她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绝对的压迫感和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空气凝固了,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血浆。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林玲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冰冷枪口锁定目标时,发出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却又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金属的嗡鸣。
这嗡鸣,比罗刹母的咆哮更让人心悸。阿吉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在枪口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阿吉抱着虚弱的陈忘川,小小的身体在林玲珑的厉喝和枪口下显得异常单薄。
然而,她脸上那孩童的惊慌失措却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她沾着血污(既有陈忘川的,也有她自己之前吐出的)的小脸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一丝被戳穿的狼狈,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你…你怎么会知道?” 阿吉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孩童的软糯,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般的失真感,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她的目光越过林玲珑的枪口,死死“钉”在陈忘川那张布满血泪的脸上。
陈忘川靠在阿吉怀里,呼吸依旧粗重,但那份洞悉一切的疲惫感却愈发沉重。
他沾血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某种剧痛,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砾在铁罐中摩擦:
“从你…在村口,主动提出…要跟我走的那一刻起…”
他喘了口气,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阿吉破旧的衣襟上晕开暗红的花。
“一个…在那种地方长大的普通小女孩…看到我身上的‘诡异’…面对…来历不明、形貌古怪的陌生人…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笃定的‘信任’…”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比任何鬼哭狼嚎…都更‘不普通’!”
林玲珑握枪的手微微一紧,她想起了初见阿吉时那过分的“乖巧”和“依赖”,
当时只觉是孩童纯真的本能,如今细想,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刻意!
陈忘川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阿吉的心防上:
“后来…我让‘哥哥’…专门折返…去了一趟…你们的村子…”
“那里…早就空了!” 陈忘川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不是废弃!不是荒芜!是…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房屋朽烂的程度…至少是几十年无人居住!
村口的界碑…风化得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泥土里…连近十年内人类活动的骨殖、陶片都找不到!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秽死气!那根本不是什么‘活人村’,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鬼蜮舞台’!而你…阿吉…就是舞台上唯一的‘演员’!”
阿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抱着陈忘川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她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天真彻底碎裂,只剩下冰冷的、被揭穿后的幽深。
“既然…你早就知道…” 阿吉的声音彻底褪去了孩童的伪装,变得异常平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身边?!甚至…给我丹药…护着我走过尸桥?!” 这是她最大的不解,也是布局者最深的疑惑——猎物明知诱饵有毒,为何还要主动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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