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哧——!
垂死老牛般的刹车声撕裂了溪源村的死寂。一辆浑身泥浆、漆皮剥落的中巴车在褪色的村牌前抽搐着停下,排气管喷出的黑烟熏得野草瑟缩。车门发出棺材盖般的嘎吱声,林野抱着寒酸的纸箱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这破地方连空气都发霉了。"他踢开脚边一坨牲畜粪便,纸箱边缘被染上可疑的污渍。十年前离开时,他发誓绝不再回来——首到今早接到母亲咳血的电话。
坑洼的土路混杂着粪便与腐叶,熟悉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村后那片记忆中的丰饶滩涂,如今像被巨力撕开的皮肤般龟裂,浑浊污水在裂缝里蠕动,几艘枯船如同肋骨般插在泥里。更远处,月亮湖泛着诡异的灰绿色油膜,岸边老人用破瓢舀水的动作像一场荒诞剧。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堂屋传来。林野冲进院子,看见母亲蜷缩在草席上,枯槁的手指死死抓着胸口,冷汗如瀑。他颤抖着扶起母亲,眼泪砸在她布满皱纹的手背上。
"野...野子..."母亲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又迅速被恐惧淹没。她颤抖着从枕头下掏出一卷皱巴巴的零钱,最多不过几百块,却己是全部积蓄。
院门突然被踹开。赵二狗叼着烟闯进来,花衬衫领口油腻发亮:"哟,金凤凰回来了?你爹欠的五千块,连本带利今天到期!"他晃着一张明显伪造的欠条,唾沫星子溅到林野脸上。
母亲突然挣扎着递出钱卷:"先...先还这些..."赵二狗一把夺过,像丢垃圾般塞进裤袋:"打发叫花子?那块鱼塘抵债!"
"你敢!"林野拳头捏得发白。母亲却死死抱住他:"别...他家那狗咬死过人..."
狂暴的犬吠声炸响。院门口的癞皮狗"黑虎"挣得铁链哗啦作响,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野,獠牙滴着涎水。赵二狗吹着口哨离开,留下满院腥臊与死亡的威胁。
母亲咳着血断断续续道:"那债...是假的...但狗...是真的..."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前,她枯瘦的手指向那个被林野遗忘的纸箱。
保温杯冰冷的金属外壳贴上掌心。林野望向窗外死寂的滩涂,浑浊污水里隐约闪烁着诡异油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长——既然鱼塘没了,就让这片毒水变成摇钱树!
月光下,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撰写污染治理方案。纸箱深处,某环保公司的名片在夜风中轻轻颤动。远处,黑虎的嚎叫撕破夜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
溪源村曾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十年前林野考上大学时,村后的月亮湖还能捞起半人高的肥鱼。如今湖面漂浮着油膜,岸边芦苇丛里堆着发黑的死鱼。他摸出手机搜索"溪源村污染",跳出的新闻标题刺痛眼球:"化工废料偷排致万亩鱼塘绝收"。
纸箱里除了母亲的药,还躺着他的毕业论文——《重金属污染土壤修复技术》。当年教授说这课题"不切实际",现在倒成了救命稻草。
林野看着冷硬的馒头翻看欠条,发现墨迹还未干透。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抖——赵二狗连夜伪造证据,摆明要吞掉鱼塘。他突然抓起铁锹冲出门,却在院门口被黑虎拦住。恶犬龇牙的瞬间,他想起母亲的话:"那畜生闻见你身上的书生气..."
正僵持间,隔壁王婶探出头:"哟,大学生回来啦?你妈说你爱吃酸菜鱼,我刚腌的..."话音未落,黑虎突然调转方向扑向王婶的芦花鸡。林野趁机翻墙而出,背后传来王婶的尖叫:"我的下蛋鸡!这狗疯了?!"
深夜的实验室里,林野将湖水样本滴入试剂。当液体变成诡异的紫红色时,他的手开始发抖。这不仅是普通污染——水样里检测出三种致癌重金属。笔记本上,他重重写下:"若治理成功,不仅能要回鱼塘..."
天亮时分,林野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晨雾中走来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晃着的名片与他纸箱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林同学,"来人微笑,"听说你想承包月亮湖?我们公司刚好在找试点..."
黑虎的嚎叫从远处传来,这次夹杂着铁链断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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