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在古宅回廊里蒸腾，林川的皮鞋碾过满地褪色的青砖，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倚在雕花栏杆上的林永芳身上——这位林家二姐正用涂着丹蔻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拭墨镜，镜片后的眸光如同淬了冰的匕首，在他与二哥林永年之间来回游弋。方才那场问话，林永年脖颈暴起的青筋和刻意绷紧的下颌线，像根刺扎进了林川的视网膜。
"林队，纤维检测结果出来了。"苏瑶抱着文件夹匆匆赶来，雨水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凝成晶莹的水珠，"和我们在凶器上提取的灰黑色纤维完全匹配的布料，全市只有三家高级定制店在售。而其中一家的常客名单里......"她翻开报告，指腹重重按在某个名字上，"林永年在案发前三个月定制过一套西装，面料成分和证物纤维完全一致。"
林川的瞳孔微微收缩。记忆如潮水翻涌，审讯室里林永年回答"当晚我在商务晚宴"时，左手无意识西装袖口的动作；他说到"永昌太自私"时突然拔高的声调，还有那句欲言又止的"有些事他做得太过分......"
"但这还不够。"林川捏了捏鼻梁，"没有确凿的时间线证明他中途离开晚宴去过古宅。"他的目光扫过庭院中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影在雨帘中摇曳，仿佛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抓挠着什么，"去查晚宴监控，逐帧分析他的行踪。另外，再和林永年身边的人确认，他最近有没有反常举动。"
正当苏瑶转身要走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突然刺破雨幕。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永梅苍白着脸站在月洞门前，青花瓷碗的残片在她脚边溅成尖锐的花瓣，汤汁混着雨水蜿蜒成诡异的暗红色溪流。
"小妹？"林川快步上前，却在看清她表情的瞬间顿住脚步。少女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睫毛剧烈颤抖，惊恐的瞳孔里倒映着某个无形的梦魇，"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
林永梅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门框："我......我刚才看见二哥的背影，突然想起......"她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幼鸟，"小时候有次捉迷藏，我躲在书房的暗格里，听见二哥和大哥在吵架。他们说......说古宅的地契......"
话未说完，一道阴沉的男声突然从廊下传来："小妹还是这么爱说胡话。"林永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父亲临终前明明把古宅交给了永昌打理，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可别乱说。"
林川注意到林永梅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还有她攥住裙摆的手指节泛出的青白。当他回头时，林永年己经转身离去，深灰色西装下摆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和案发现场残留的气味惊人相似。
夜幕降临，警局的白炽灯在苏瑶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她将监控录像暂停，画面里林永年正举杯与身旁的人谈笑，腕表指针指向八点十七分："晚宴从七点开始，首到十点结束。但在八点西十到九点二十这段时间，他消失在监控范围内。"她调出地图，指尖划过两点间的路线，"从酒店到古宅，开车只需十五分钟。"
"问题是怎么证明他真的去了古宅。"林川盯着屏幕上林永年西装袖口的暗纹，突然想起案发现场窗台上那枚模糊的掌印，"把纤维样本和他的西装送去做微量物证比对，还有......"他翻开尸检报告，"苏瑶，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皮肤组织检测得怎么样了？"
"正在加急处理。"苏瑶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满脸通红的林永强闯了进来，酒气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我二哥他......他不对劲！"他踉跄着扶住桌角，"今晚我在老宅整理东西，看见他鬼鬼祟祟往书房去，手里还拿着个黑色袋子！"
林川和苏瑶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警车的警笛声撕裂雨夜，当他们赶到古宅时，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幽幽的月光。林永年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刀尖正对着自己的咽喉。
别冲动！"林川举枪的手纹丝不动，"林永年，你还有机会说清楚。"
"说清楚？"林永年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永昌把古宅抵押给银行的事，你们知道吗？他想卷钱跑路，把我们都当傻子！"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那是林家百年的基业啊......"
就在这时，苏瑶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林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和林永年的基因匹配度高达99.9%。"
林永年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松开握着匕首的手，金属坠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当手铐扣上他手腕的瞬间，林川听见他喃喃自语："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林家的东西......"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破碎的云层洒落。林川站在古宅门口，望着警车尾灯消失在蜿蜒的巷子里。雕花门楼上的铜环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而在这起血案背后，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闭合，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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