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青阳市第五人民医院的雨棚，积水顺着排水管倾泻而下，在地面砸出层层涟漪。林川握紧黑色雨伞，橡胶鞋底碾过警戒线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坠楼现场己被冲刷得面目全非，唯有六楼飘窗边缘残留的暗红色血迹，在灰白色墙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林队，死者叫沈薇，27岁，独居。"年轻警员赵磊抱着笔记本电脑小跑过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卷宗上晕开墨迹，"报案人是楼下住户，凌晨三点听见重物坠地声，监控显示她......"话音戛然而止，赵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头朝下落地的。"
林川的目光掠过尸体蜷缩的姿势。沈薇穿着淡紫色丝绸睡裙，染成栗色的长发被雨水浸透，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精致的妆容，指甲缝里却凝结着暗红的血痂。他蹲下身，指尖悬在距离尸体半米处——死者脖颈处隐约有道细如琴弦的勒痕，与地面的冲击力造成的擦伤重叠，若非多年经验，极难察觉。
"监控有问题。"林川突然开口，雨伞转向小区围墙方向，"西南角摄像头拍摄死角长达15米，而沈薇坠落点正对着盲区。"他的作战靴踩过积水，在地面画出弧形，"假设凶手从围墙翻入，避开所有监控进入单元楼......"
"林队！"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色防护服在雨中泛起冷光，乳胶手套上沾着细小的玻璃碎屑。她将透明证物袋举到林川眼前，袋中躺着半枚银色耳钉，蝴蝶翅膀造型的装饰上凝结着黑色污渍，"在死者坠落轨迹的绿化带里找到的，金属检测显示，污渍含有人体组织成分。"
林川接过证物袋时，两人的指尖隔着塑料袋短暂触碰。苏瑶的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此刻正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初步尸检发现，沈薇鼻腔内残留氯仿成分，血液酒精浓度0.12%，但真正死因......"她顿了顿，雨点击打防护面罩的声音格外清晰，"需要解剖确认。"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时，林川正站在观察窗前。苏瑶的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他下意识握紧拳头。这些年见过无数惨烈现场，但每次看她工作，依然会被那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震撼。柳叶刀精准挑开死者气管，在强光下，沈薇喉骨处的细小裂纹如同蛛网般清晰可见。
"机械性窒息。"苏瑶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橡胶手套剥离肋骨的声响令人牙酸，"有人先用氯仿迷晕她，再用细绳勒住脖子，最后伪造坠楼现场。"她举起镊子，夹出一段缠绕在气管上的纤维，"这是凯夫拉线，军用级别的高强度绳索，普通家庭不会有。"
警局会议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五点。白板上贴满沈薇的生活照：咖啡店里对着镜头微笑、健身房举哑铃、图书馆查阅资料......每张照片都洋溢着青春气息，与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形成残酷对比。林川将半枚耳钉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打盹的赵磊。
"从人际关系查起。"林川的红笔圈出照片中频繁出现的男人，"沈薇的前男友，市建筑集团的项目经理，三个月前因财务纠纷分手。还有这个......"笔尖移向一张模糊的合影，角落里戴鸭舌帽的男人刻意避开镜头，"她的研究生导师，近期被曝学术造假，沈薇是唯一的论文合作者。"
苏瑶推门而入时，防护口罩在脸上勒出红痕。她将尸检报告拍在桌上，纸页间还残留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正在做DNA比对，另外......"她调出手机照片，屏幕上是沈薇手腕内侧的纹身，褪色的字母"J"周围，隐约有被擦拭过的烫伤痕迹，"这可能是关键线索。"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林川望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沈薇明亮的笑容刺得他眼眶发疼。七年前，他也是这样盯着连环杀人案的线索，最终眼睁睁看着受害者在自己面前死去。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听见自己说："不管是谁，我们一定把他揪出来。"
苏瑶低头整理尸检报告的手顿了顿。她见过太多绝望的眼神，但林川眼中燃烧的怒火，总让她想起解剖刀划开真相时迸发的冷光。或许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执着，让他们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始终相信黑暗终会被撕开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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