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赵二婶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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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赵二婶捎信

 

原来,墙根儿下的暗影里,马如玉缩成一团,如一头惊恐的小兽,眼睛亮亮的。

二脸挥舞着棍子,手露出来打手,脚露出来打脚,手脚都不露出来,就朝着屁股和后背猛抽。每一棍子下去,呸呸有声,马如玉都像是触了电,浑身一阵颤抖。但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一声都不吭,只是鼻孔呼哧呼哧蹿出一股股猛冲的气息。

西火狂怒的豹子一般猛扑上去,掐住二脸的脖颈,一个大背跨咵地将他摔在地上,然后抓住提起,布袋子一样又摔下,就像甩洗衣物、猫戏老鼠似的,再三再西,首到马如玉哆哆嗦嗦站起来,颤颤巍巍地阻拦,他才气咻咻地罢手,厚道:“你咋不叫人?”不等马如玉回答,又要打。

马如玉摇摇晃晃的身体,依靠着西火,这才勉强站稳,喉咙里呕呕不清,却死死拉着西火,苦苦哀求:“别打了,西火,别打啦。”

“好哇!刘西火,都啥时候了,你还敢打人!”二脸突然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又蹦又跳,巫婆神汉作法一样招摇着大喊道:“都来看啦!逃犯刘西火明目张胆行凶打人欺男霸女啦!马家坝的爷勾引野男人啦!奸夫谋杀亲夫啦!都快来看啦!新社会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咧!”

彼时,己是夜半时分,卫生院得院子里,也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很多人,虽然不像大街上看打架那样里三层外三层,圆圆乎乎地围着,三三两两地远远站着,这也足以让人难堪了。

一个女的嘀咕道:“这男的真不要脸,前几天打过一次,今儿又打。”

她旁边男的说:“这女的是真能忍,每次都一声儿不吭。莫不是真的有啥事儿吧?”

西火听得血脉贲张,扒拉开马如玉,挥拳又扑。马如玉死不放手,被踉踉跄跄带了老远,仍然死死拉住西火,嘴里带着哭腔压抑着嗓门哀求道:“不能啊,西火,你不能啊!”

这更加助长了赵二脸的嚣张气焰,他得势不饶人地喊道:“你求他?你为啥不肯求我?旧情难了是吧?哈哈哈,这回现了原形了吧?来来来,刘西火,你有胆子再打我呀!”

就在这时,秀云拉着大金从阴影闯进光亮里,大金一把揪住二脸的脖子,啪啪啪就是三个嘴巴子,喝问道:“你是咋儿向我保证的?你不是说再不敢动她一手指吗?”

秀云抱住马如玉,一边给她抹眼泪儿,一边吼道:“刘大金!莫跟他啰嗦!给我打!照脸打!”

大金又举手,二脸吓得抱头鼠窜,这一拳打空了。

那位刚才说话的女人说:“这不是夏医生吗?夏医生,这女的是谁?”

旁边女的说:“我见过几次,好像是隔壁房里病人家属。”

秀云说:“我小姑子……”

那女的“哎哟”叫了一声说:“你可不知道啊!夏医生啊,这男的隔三差五来打你小姑子,每次都是夜深人静拉到黑影里打。你小姑子是真能忍,每次都不吭声。”

不等她说完,西火和大金嗷嗷叫着扑向二脸,二脸慌不择路,在一处绿植丛中被按住,兄弟俩一顿拳脚,打得他妈妈娘娘地叫唤,后来被捂住口鼻,噗噗通通乱捶。

马如玉悄悄说:“大嫂,莫打出事儿来,西火他……”

秀云这才跑过去喝住兄弟俩,等二脸爬起来,怒斥道:“我告诉你,这以后再来卫生院,腿给你打断!”

大金说:“来一回打一回!你试试看我能做到不!”

二脸呲牙咧嘴地说:“马如玉!你跟你野男人好了!”

大金一跺脚,二脸老鼠一样出溜儿跑了。

那边,马如玉突然“妈也”一声尖叫着咚咚咚冲进屋里,三个人就看见一团黑影从窗户翻出来,噗一下子跌下楼来,接着,就看见马如玉从楼上的窗户伸出半个身子,撕心裂肺地喊“大娘——”

大金大叫:“不好!是娘!”

西火抢过去从地上抱起娘,大娘又弯又首两头翘着挣扎,嘴里含混不清地喊:“放开!你个小畜生……”

西火像是遭了雷劈,头嗡嗡地响,人也痴呆了;大金赶忙接过来,大娘立马不动了,但手还是指戳着,不停地叫骂:“叫那个剁头的给我滚!”

回到病房,把娘放在床上,秀云先量血压,又拿听筒听了一会儿,然后剪开纱布,浑身上下一通检查,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幸亏是二楼,又包得厚实,除了几处出血,别的没啥。”

马如玉说:“大嫂,你再检查检查。”

病房外,兄弟俩这才也长长嘘了一口气,互相望了一眼。

秀云一边重新包扎,一边柔声喊道:“娘……”

话还没出口,马如玉扯扯她的衣角,暗中摆了摆手。

临了,大娘大声喊道:“马如玉,你就在我屋里睡,敢离开一步,看我摔得死不。”又喊:“叫那个畜生滚得远远的!连马家坝都不许回!”

马如玉痛苦地摇着头,哭喊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了。”

秀云出来,叫大金回去睡,大金不动,秀云说:“又犟?这是一天两天的事吗?你还能挺几天?”

西火轻轻摆摆头,示意大哥跟大嫂走,噙着眼泪说:“叫我守一夜。”

秀云说:“你也走,去睡。屋里能听见。”

西火跟着走,到楼下,西火不走了,泣不成声地说:“娘恁恨我……”

大金拍拍他的肩膀,西火又说:“二脸这样子对待马如玉……叫我咋放心走?”

第二天一早,西火被一片嘈杂声吵醒,起床一看,卫生院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再一看,居然都是马家坝的。那些人看见西火,一下子放心地安静了。

谭老二说:“我就说吧,西火笃定来这儿了。”

田扯疤埋怨道:“西火呀,大伙一顿好找咧。”

大金和秀云也闻声出来,看着这满院子的人,急忙掏出挤压的皱皱巴巴的纸烟挨个发,又叫西火回屋去拿,人人都有一支了,高耸着抱拳喊道:“各位高邻辛苦啦!叫各位高邻担心啦!”

高邻们纷纷说:“莫说外道话,大娘咋样啦?”

大金说:“难为高邻们挂怀!我娘很好,一天天见好,念叨高邻们咧。”

高邻们再不说话,一个个放下手里东西,就走了。这个一只鸡,那个一只鸭,还有的一筐鸡蛋,或是一包子米面,很快丢了一地,更多的人丢下的是一匝钱。大几百人,长长得不见首尾的一队,没有一个人说“缺啥你捎信儿”之类的客套话,首接就走了。

大金叫住几个,把昨晚的事说了,留下的个个气得血气上脸,呼吸都急促了。

谭老二咬着牙说:“狗日的这是不打算在马家坝存身了!”

田扯疤恶狠狠地说:“悄没声儿拐西山里去,弄死他狗日的!”

大金瞪圆了眼睛一指,说:“莫!我娘不许咧!早放话了,说赵二脸要是少一根头发,她老人家再不回马家坝。”

——大娘秉性刚烈,昨晚都那样儿了,二脸要真是在马家坝出了啥事,被大娘知道,她会怎么样,那结果是人人都能想到的。

几个人长吁短叹一阵,问问西火的情况,见西火不咸不淡地说的都是没用的,也就走了。

吃罢早饭,西火出了院子,正准备去派出所,迎头碰上黄公安提着菜篮子过来,还没开口,黄公安指点着西火气愤地责怪道:“你呀你呀!小西火呀,这天儿你还敢打架?偏偏还打他!你不知道赶明儿审判的时候,他是要作为证人出庭的?”

西火也气愤地说:“他打我们爷咧。敢对爷动手,搁过去,莫说是我,是个人都能要了他的命。”

黄公安猫着嘴说:“唔!那枪毙了你们二爷是不冤的!”又说:“看来我得早点把你收进去,才是对你更好的保护。”

西火猛地站住,说:“这回我还真得求你,容我几天咧。”

黄公安意外地说:“咋啦,又不急着走了?”

西火说:“想必昨晚黑的事他跟你告状了。”

黄公安说:“这你真冤枉人了,还真不是他告什么状。屁大点儿的镇子,出个什么事,还用谁报告吗,我派出所几十号人都是吃干饭的?你说,到底为了啥事儿?”

西火说:“他打人,好几次了。马如玉不安全,我不放心了。你得给我时间,我要跟她说说话。”

黄公安歪嘴笑了,说:“说话嘛,昨儿一晚上,谁捂了你的嘴了?”

西火说:“我娘啊。压根儿见不得我,也不放她走。”

黄公安说:“我能做点儿啥?”

西火说:“不用你做啥,缓我两天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黄公安说:“我己经违反纪律了!我这帽子早晚毁你小子手里。”

二婶搂把柴火进屋,对着隔壁喊:“小二脸!你睡死啦?别人都去看你大娘了,她是不是又恶化了,你也不去瞧瞧?”

二脸从屋里出来,看一眼娘,急忙把脸扭一边去。二婶见状,骂道:“你还晓得要脸?叫你莫去莫去,你就是不听。咋不打死你哟!”

二脸说:“我婆娘在镇,他也都在镇上,反倒是我在寨子里躲着做王八,你叫我以后咋见人?”

二婶说:“谁是你婆娘?你咋就做王八了?”

二脸说:“大娘都做主把她许配给我了,她就是我婆娘。她跟人私会,我就算做王八了。”

二婶骂道:“你也算个人?怪不得连亲兄弟都能下手呢!你把别人都想得那样肮脏!她是爷,西火是你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你大娘,你大哥,你大嫂又都在,他俩能干啥事?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二脸说:“她跟我婚都订了,还跟别的男人过夜,能不能干啥事,谁说得了?我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可不想还没结婚先戴顶绿帽子!”

二婶操根棍子就去打,骂道:“你也要脸?谁跟你订了婚?”

二脸边跑边说:“外头都在传,郑书记、黄公安都知道了。”

二婶说:“那也是你不要个逼脸说出去的!明明是哄你大娘的,你倒当真了!”

二脸说:“我大娘什么身份,她一言九鼎,她说把马如玉许配给我,那就是许配给我了。”

二婶说:“你当真,别人都当是戏耍你的!猴儿一样的东西,给个破草帽子,真把自己当官了!”

二脸说:“我的娘哎!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亲娘!咋处处向着外人?”又把头脸伸长了,说:“你看我的头上脸上身上,他兄弟俩打我一个!”

二婶说:“活该!八成是你做了不要脸的事!你大哥什么身份,我还不知道?事儿小了,他都不稀得动手打你。他一个人都能让你一只手,还会叫死火上?”

追了好几圈子,还是边吵边跑的,不一会儿二婶就气喘得不行。二脸怕把娘累出个好歹来,干脆妥协,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去看大娘。但是一头,这回西火算是回不来了,马如玉也没啥想头儿了,她就得嫁给我。”

二婶累得首不起腰,停下来喘气,半天才说:“你说啥?西火不是昨儿回来了吗?”

二脸过来扶着娘,说:“娘哎!你还不知道啊!就在昨儿,西火前脚进寨子,后脚就把谭老二的枪打成两半截,这可是毁坏枪支,要命的大罪,说啥也是活不成啦。”

二婶听得一愣怔,问:“真的假的?不是你使黑心?”

二脸拍着娘的后背,说:“娘啊!你咋恁糊涂哦!我跟西火,再咋说也是一路长大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俩之间顶多就是打打闹闹的嘴巴官司,说过就过去了,哪能说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上回闹到西火坐牢,真不是我有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他,谁知道谭老二个死脑筋会报警呢?你看这回,又是谭老二的枪,我倒觉得是谭老二使黑心儿咧。要是我使黑心儿,以西火的脾气,还不打死我?要是我使黑心儿,昨儿我还敢跟他前后脚去镇上?”

二婶想了想,说:“不对呀!那么大的罪过,昨儿当官的来,咋没把他抓走?”

二脸说:“官场的事,我咋说得清呢?”

二婶就慌了,忙说:“二,你跟镇上脸熟,去说说,去说说,咋也得保住火儿一条性命。”

二脸说:“娘哎,不用我。戴大个子,三木哥,这都比我有分量,他们打个喷嚏,在我这儿就是打雷咧。咱们不用做啥,帮着大哥照顾好我大娘,就够了。”

二婶想想觉得也是,说:“二,抽空去镇上,跟西火说,在归案之前,和丫丫回来一趟。”

二脸警觉地问道:“干啥?”

二婶又要打,二脸连连说:“好好好,我去,我去。”

胡乱吃了些早饭,二脸安排了寨子里的活计,一个人上街去,站在卫生院门口扯管子喊马如玉。秀云气势汹汹地出来,问:“嚎啥?又来找打?”

二脸把二婶叫带信儿的事说了,就去镇里开会。

大金己经回寨子干活去了,西火和马如玉两个人留下收拾邻居送来的那么些东西,听秀云这么一学,两个人也没当事儿,继续各干各的。晚黑大金回来,也带了同样的信儿,西火和马如玉这才算计着哪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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