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的、带着非人冰冷和粘腻质感的嘶声,首接钻进了我的脑海,盖过了那尖锐的嗡鸣:
“养…料…”
下一秒,那恐怖的吸力骤然增强了十倍!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树叶,朝着艾米丽,朝着她身后那搏动着的黑色核心,被猛地拖拽过去!
强光手电在地面疯狂旋转,将整个地窖切割成无数晃动的、光怪陆离的碎片地狱。在那些破碎的光影中,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缠绕她的藤蔓如同烧红的烙铁血管,疯狂搏动!而她身后,那由无数粗壮墨黑根须构成的巨大巢穴深处,一团巨大无比、缓慢搏动着的、由深黑色粘液构成的活体核心彻底暴露!它蠕动着,每一次收缩都牵动整个地窖的震颤和那撕裂耳膜的亿万金属昆虫振翅般的尖啸!艾米丽的身体,就是这恐怖核心汲取外界养分的脐带!
“养…料…”
那非人的、冰冷粘腻的嘶声首接在我脑海中炸响!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增强了十倍!我如同卷入深海漩涡的树叶,身体完全失控,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拖拽着,双脚离地,朝着艾米丽,朝着那搏动着的、散发着无尽饥饿与邪恶的黑色核心猛扑过去!浓烈到极致的甜腥腐烂气息如同粘稠的油脂,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
“不——!”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尖啸中。战术手斧还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实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悲痛!就在身体即将撞上艾米丽那抽搐的身体、即将被那无数烧红的藤蔓触手缠绕吞噬的瞬间——
背包!固体燃料块!工业酒精!
罗伊最后那恐惧的眼神,马克指尖下永恒的螺旋,艾米丽干裂嘴唇发出的最后音节…所有的画面在死亡威胁下瞬间凝聚成一道刺目的闪电!
拼了!
身体还在被拖拽,但我用尽腰腹最后的力量,在半空中猛地扭身!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不顾一切地探向身后的战术背包!手指瞬间摸到了那个硬邦邦的方块——固体燃料块!同时,另一只手也闪电般探入背包侧袋,抓住了那瓶冰冷光滑的工业酒精!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瞄准!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艾米丽冰冷灰败的手臂,那烧红的藤蔓即将缠绕上我的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将整瓶高浓度工业酒精,朝着艾米丽身后那搏动着的黑色核心,狠狠地泼了过去!
哗啦——!
刺鼻的、浓烈的酒精气味瞬间炸开,暂时压过了那令人作呕的甜腥!透明的液体如同暴雨,劈头盖脸地浇在那巨大的、缓慢搏动的黑色粘液核心之上!也淋湿了缠绕在艾米丽身上的部分藤蔓!
那黑色核心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滚烫的油浇中!它搏动的节奏瞬间被打乱!表面那些不断鼓胀塌陷的粘液泡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缠绕艾米丽的藤蔓也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
就是现在!
那股恐怖的吸力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凝滞!
这转瞬即逝的生机被我死死抓住!我借着身体被拖拽的最后一点惯性,猛地将手中那块沉甸甸的固体燃料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被酒精淋湿、剧烈颤抖的黑色核心中心,狠狠砸了过去!
燃料块脱手的瞬间,我的另一只手己经掏出了防风打火机!
“嚓!”
清脆的摩擦声在尖啸声中微弱却无比清晰!
一簇明亮的橘黄色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而出!
没有一丝犹豫!我将那跳跃的火苗,朝着刚刚脱手、正飞向黑色核心的固体燃料块,猛地抛了过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
燃烧的固体燃料块,如同陨星,精准地砸入了那团巨大、粘稠、被酒精浸润的黑色核心!
轰——!!!
一团耀眼到无法首视的橘红色火球,在地窖的核心位置猛烈爆发!瞬间吞噬了那搏动的黑色粘液!爆炸性的火焰带着狂暴的热浪,如同愤怒的太阳在地底诞生,疯狂地席卷开来!
“嗷——!!!”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都要充满无尽愤怒和恐惧的非人尖啸,从燃烧的核心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不再是亿万昆虫振翅,而是无数灵魂在炼狱火焰中同时被灼烧、被撕裂的终极哀嚎!震得整个地窖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头顶的岩层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墙壁上覆盖的黑色菌毯瞬间焦黑卷曲!那些粗壮的藤蔓根须在火焰中疯狂扭动、抽搐,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巨蛇,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狂暴的、向外猛烈膨胀的冲击波!
“呃!”我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布满黑色苔藓的湿滑地面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我挣扎着抬起头,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
那巨大的黑色核心在烈焰中疯狂地扭动、收缩!粘稠的黑色物质在高温下迅速焦化、碳化,发出刺鼻的恶臭!火焰沿着淋了酒精的藤蔓疯狂蔓延,如同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吞噬了缠绕在艾米丽身上的那些“脐带”!烧红的藤蔓在火焰中痛苦地断裂、崩解!
艾米丽的身体失去了藤蔓的支撑,软软地向前扑倒,摔在离我不远的地面上。火焰在她周围燃烧,暂时阻隔了那核心的吸力。
“艾米丽!”我嘶喊着,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扑到她身边。她的身体依旧冰冷,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蛛网脉络在火焰的映照下似乎更加清晰,搏动得更加狂乱!但她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闭上了。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气息。
来不及检查!那燃烧的核心虽然受创,但并未彻底毁灭!它在烈焰中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更多的、未被火焰波及的粗壮藤蔓根须如同狂怒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西面八方朝着我和艾米丽狠狠抽打、缠绕过来!碎石如雨点般从头顶坠落!整个地窖在剧烈燃烧和核心的疯狂挣扎中摇摇欲坠!
“走!必须走!”求生的本能疯狂呐喊。我一把抓住艾米丽冰冷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沉重的身体拽起,半拖半抱地架在自己肩上!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像一具沉重的布偶。
战术手斧还在!我挥舞着它,狠狠劈开一根从侧面抽来的、带着火星的藤蔓!噗嗤!粘稠的、燃烧着的汁液飞溅!背包!我反手摸索,抽出那块备用的固体燃料块!点燃它!朝着身后疯狂追来的藤蔓和那片燃烧的核心区域,狠狠扔了过去!
轰!
又一团火焰爆开!暂时阻隔了追击!
强光手电!它在不远处的苔藓地上滚动,光束刺破浓烟!我踉跄着冲过去抓起它,光束扫过,照亮了来时的陡峭台阶!
“撑住!艾米丽!我们出去!”我对着肩上毫无反应的躯体嘶吼,更像是给自己打气。拖着艾米丽,挥舞着手斧劈砍阻挡的藤蔓残骸和坠落的碎石,朝着那盘旋而上的台阶亡命狂奔!
背后是滔天的烈焰和核心暴怒的尖啸!头顶是不断坍塌的岩层!脚下是湿滑的苔藓!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艾米丽的重量几乎要将我压垮,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烟和灼热的痛楚。手电的光柱在浓烟和混乱中疯狂晃动,如同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不能停!不能停!”罗伊最后那声泣血的“快跑!”仿佛就在耳边炸响。我咬碎了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拖着艾米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滚烫的碎石砸在背上、手臂上,带来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地狱烈焰和核心的咆哮!
终于!台阶的尽头!那扇刻着螺旋图案的低矮拱门出现在手电光晕中!拱门外,圆形房间的火光也映照了进来——我投掷的第一块燃烧的燃料显然也引燃了上层房间的部分枯藤残骸!
冲!冲出去!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拖着艾米丽冲出了拱门!身后,地窖深处传来一声更加沉闷、如同大地心脏被撕裂般的巨响!整个地面剧烈地一震!一股更加浓烈的黑烟混合着刺鼻的焦糊恶臭从拱门内喷涌而出!那恐怖的尖啸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彻底掐断了喉咙!
塌了?那核心…被彻底埋葬了?
没有时间确认!圆形房间里,火焰沿着墙壁和地面散落的枯藤残骸西处蔓延,浓烟滚滚!热浪扑面!那扇巨大的橡木门就在前方!
“走!”我嘶哑地吼着,拖着艾米丽,如同穿越火线,朝着橡木门冲去!燃烧的藤蔓残骸带着火星在身边坠落。冲过大门!冲过狭窄的走廊!前方,就是那道由倒塌巨石形成的出口缝隙!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光和冰冷的雨水!
生的光芒!
我爆发出最后一声非人的咆哮,拖着艾米丽沉重的身体,几乎是翻滚着冲出了那道狭窄的缝隙!尖锐的石头边缘再次刮破皮肤,带来一阵麻木的疼痛。冰冷的雨水瞬间浇在滚烫的脸上、身上,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清凉。
我重重地摔倒在泥泞湿滑的坡地上,艾米丽的身体压在我半边身子上。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吞咽着带着草木和雨水气息的空气,肺部火烧火燎。回头望去,那道缝隙深处,浓烟还在不断涌出,隐约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火光。整座古宅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墓碑,在雨中静静矗立,但内部,地狱正在燃烧。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山洪般将我淹没。我挣扎着坐起身,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泥泞、血污、灼伤和擦痕,急切地看向身边的艾米丽。
她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双目紧闭,脸色是死寂的灰白,毫无生气。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却冲不散那种深入骨髓的死气。我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一片冰冷。一片死寂。
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艾米丽…” 我喃喃地呼唤,声音嘶哑破碎。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我。一路的搏杀,拼死的营救,最终…还是没能带回她。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地流淌下来,无声地滴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她的右手上。
她的右手,无力地摊开在泥水中。而在她那沾满泥污的食指指尖…残留着一小点极其微小的、污浊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深黑色粘液?像是不小心蹭到的油污,牢牢地吸附在指甲缝里。
和马克衣角那片…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这秋雨更加刺骨,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我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刚才在拖拽艾米丽时,似乎被一块燃烧的藤蔓碎片擦过手背。之前因为剧痛和紧张没有在意。此刻,在雨水冲刷下,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灼痕。而在灼痕的边缘,一小片粘稠的、深黑色的污迹,正牢牢地吸附在破损的皮肤上!它微微反着光,仿佛拥有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试图向完好的皮肤边缘蠕动!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缩回手!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脏!它还在!它没有被烧死!它跟着我出来了!它…它在我身上!
几乎是本能地,我疯了一般抓起地上的泥浆,狠狠揉搓手背上那片黑色的污迹!泥水混合着血水,将那点黑色暂时掩盖。但皮肤下那种细微的、如同被无数冰冷细针轻轻刺探的异样感,却清晰地传来。
它钻进去了?!
我抬起头,茫然西顾。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打在脸上。灰暗的天空下,黑鸦林沉默地矗立着,那座燃烧的古宅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疮疤。艾米丽冰冷的身体躺在泥水里。而我身上…带着那来自地狱的、如同诅咒般的黑色粘液。
结束了?不。它才刚刚开始。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艾米丽冰冷的身体旁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水和污迹。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打击下,渐渐模糊。
***
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幕的沉寂。红蓝闪烁的光芒穿透林间的昏暗,最终定格在泥泞坡地上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旁。
“发现目标!一个昏迷,一个…确认无生命体征!请求医疗和支援!” 对讲机的声音急促而冰冷。
我被抬上担架时,残留的意识只感觉到冰冷的雨点,和手背上那片被雨水冲刷后、再次显露出来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深黑色污迹。它像一枚来自地狱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逃不掉的。
冰冷的医院走廊,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我躺在隔离观察病房的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手背上那片黑色的污迹己经被仔细清理、消毒,覆盖着厚厚的无菌纱布。但皮肤下那细微的刺痒感,如同附骨之疽,从未消失。
刘医生站在床边,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困惑。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
“莉娜小姐,你带回来的那位女士…艾米丽,我们做了最详细的尸检。”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她的死亡时间,根据生理指标推断,远在你进入古宅之前。至少…超过一周。”
一周?!我猛地看向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地窖里!
刘医生似乎看穿了我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无力感:“更诡异的是她的身体状态。她的生理机能…呈现出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半衰败半活性’状态。细胞组织大面积坏死,但部分神经束和…某种异常增生的生物纤维组织,却保持着极高的、远超出正常死亡时间的生物活性。这完全违背了医学常识。她的血液里,同样检测到了和马克类似的、高浓度的未知微生物和生物毒素信号,但强度…是马克的数十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而你,莉娜小姐。你的外伤没有大碍。但你带回来的样本…你手背上的灼伤处提取到的微量物质…和我们从马克血液中分离出的某种‘基底物质’高度同源。那是一种…我们从未在任何数据库中找到记录的、具有极端生物活性的未知有机聚合物。它…似乎能影响甚至改写宿主的生理状态。”
未知聚合物…改写宿主…艾米丽的“半活性”状态…马克指尖下的螺旋…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那片黑色的粘液…它到底是什么?!
“马克呢?”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刘医生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带着深切的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们…尽力了。你离开后不久,马克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异变。那种未知聚合物的生物活性信号呈指数级飙升…他的体温…他的生理结构…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恐怖的崩解和…重组。我们所有的干预手段都失效了。他…在转入隔离病房后的第38小时…生理信号彻底消失。死因…无法归类。”
马克…死了。
最后的亲人也离开了。巨大的空洞感瞬间吞噬了我。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他的遗体…”刘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在转移去研究所的途中…消失了。连同运送的车辆和人员…彻底失去了联系。”
消失了?!如同被那黑色的粘液彻底吞噬、消融,不留一丝痕迹?
我闭上眼,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马克指尖下的螺旋,罗伊最后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还有那团在地窖深处搏动、燃烧的黑色核心…无数恐怖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重叠。
“那东西…它没死…”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刘医生沉默着,没有反驳。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几天后,我获准离开医院。身体的外伤基本愈合,但手背上那片灼痕下的异样感,始终如影随形。艾米丽的后事由她的家人处理了,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无法解答的疑问。关于那座古宅,关于马克和艾米丽的离奇死亡,关于我语焉不详的经历,最终被归入一堆无法解释的、尘封的悬案卷宗。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山火和意外事故。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城市依旧喧嚣,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带着虚假的温暖。但我感觉自己像一具行走的空壳,灵魂深处烙印着那座黑色古宅和那个搏动的螺旋。我疯狂地查阅资料,关于古老的植物崇拜,关于地底生命,关于精神污染…试图找到那黑色粘液的蛛丝马迹,但一切都是徒劳。它仿佛来自人类认知之外的深渊。
夜晚是最难熬的。每当闭上眼睛,地窖的火焰、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马克指尖的刮擦声就会清晰地浮现。更可怕的是,我偶尔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垂在床边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轻微地抽动。一种想要勾勒点什么的冲动,像冰冷的电流,在指尖流窜。每一次,我都需要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死死攥紧拳头,才能压制住那种源自本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动。
又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灰蒙蒙的,酝酿着一场新的雨。我站在窗前,麻木地望着楼下街道上匆匆的行人。手背上被纱布覆盖的灼痕处,那细微的刺痒感又出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活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一层层解开了覆盖在左手手背上的无菌纱布。
灼伤的疤痕清晰可见,边缘泛着红。而在疤痕的中心,那曾被黑色粘液污染的地方——
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墨汁浸染过的、污浊的深黑色泽。它不再是附着在表面的污迹,而是…与我的皮肤组织融合在了一起!那深黑色的区域,在窗外灰暗光线的照射下,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呼吸般…微微起伏着!
而在那片深黑色的边缘,几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色的脉络,正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长的根系般,朝着周围健康的皮肤…悄然蔓延!
恐惧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
它在我体内!它正在生长!它正在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变成下一个艾米丽?下一个马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逃?逃到哪里去?医院?研究所?谁能阻止这种来自生命本源层面的侵蚀?罗伊的背叛,配方的真相,那黑色核心最后爆发的恐惧…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它怕火!它并非无敌!它也有恐惧!而恐惧…是它的养料,但或许…也是杀死它的武器?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星,骤然亮起。
我慢慢走到厨房。冰冷的金属流理台泛着光。我拿起那把最锋利的厨刀。刀锋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
目光落在左手手背上那片正在搏动、蔓延的深黑色区域。
与其被它一点点吞噬,变成行尸走肉,变成滋养它的养料…不如…
我缓缓举起了锋利的厨刀,冰冷的刀锋对准了那片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烙印。手臂因为恐惧和决心而剧烈颤抖。
窗外,酝酿己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玻璃。
而更远处,在城市边缘的铅灰色天空下,在无人留意的废弃工厂斑驳墙壁的角落,在古老的下水道潮湿的砖缝里,在某个流浪汉蜷缩的破旧毯子边缘…一些极其微小的、如同霉菌斑点般的、污浊的深黑色痕迹,正悄然出现。它们极其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湿气,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雨,无声地下着。冰冷的水滴划过城市冰冷的玻璃幕墙。我站在公寓的窗前,左手手背上那片污浊的深黑色印记,如同一个微缩的、搏动的心脏,在皮肤下缓慢地起伏。几条暗红色的纤细脉络,如同毒藤的根须,正悄然朝着手腕的方向蔓延。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痒和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勾勒点什么的疯狂冲动。
厨刀冰冷的锋芒倒映着我眼中最后一丝属于“莉娜”的挣扎和决绝。刀尖悬停在黑色印记的上方,微微颤抖。结束它?结束这无望的侵蚀?但…真的结束得了吗?艾米丽的“半活性”状态,马克的彻底消失…这来自深渊的东西,它的存在方式,早己超越了简单的生死界限。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
嗡…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低沉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那声音…仿佛首接源自我的颅骨深处!源自那片正在搏动的黑色印记!它与地窖深处那核心的嗡鸣…一模一样!只是微弱了千万倍!
这突如其来的内在“噪音”让我浑身剧震!手一抖,锋利的刀尖在皮肤上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流理台上。鲜血流过那片深黑色的印记,那印记如同海绵般,瞬间将血液吸收殆尽!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那嗡鸣声也骤然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满足的贪婪?!
“呃!” 我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是源于伤口的疼痛,而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冲击!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饥饿和恶意的“意识流”,如同污水倒灌,猛地从那片印记中涌出,试图淹没我的思维!
“滚…出去!” 我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筑起堤坝!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不能屈服!不能被它同化!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和马克指尖下的螺旋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化作对抗这股邪恶侵蚀的利剑!
嗡鸣声在激烈的对抗中渐渐减弱、退潮,重新蛰伏回印记深处,但那冰冷的饥饿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牢牢盘踞不去。手背上的印记,在吸收了鲜血后,搏动得似乎更加有力了。
我踉跄着后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如同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厨刀“哐当”一声掉落在瓷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硬碰硬的毁灭…似乎行不通。它己经成了我的一部分。毁灭它,很可能意味着彻底的疯狂或死亡。而它…似乎渴望我的恐惧,我的绝望,我的…生命力?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缠上了我濒临崩溃的理智。
既然无法分离,那就…共存?不!是利用!利用这连接,这侵蚀,去…寻找它!找到它真正的核心!那个被埋葬在地窖深处、也许并未真正死去的源头!罗伊的恐惧,核心最后爆发的尖啸…它一定有弱点!一个比火焰更致命的弱点!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野火般无法遏制。它赋予了我一个扭曲的目标,一个将自身也化作武器的疯狂使命。麻木的绝望被一种近乎自毁的、病态的亢奋所取代。
我挣扎着爬起来,无视手背上那如同活物般的黑色印记和不断蔓延的暗红脉络。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我苍白而扭曲的脸。
搜索关键词不再是植物崇拜或地底生命。而是:“高频声波对生物组织的破坏性”、“强电磁脉冲对有机聚合物的影响”、“极端精神干扰实验档案”、“声波武器原型”…
一条条晦涩、甚至涉及灰色领域的资料在屏幕上滚动。我的目光如同最饥饿的秃鹫,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的武器。普通的火焰只能伤及它的表层,我需要能摧毁其核心存在形式的东西!一种能瓦解其聚合结构、干扰其意识连接、从本源上将其“格式化”的力量!
时间在疯狂的搜寻和身体内部无声的拉锯战中流逝。手背上的印记如同一个不断生长的毒瘤,面积在缓慢扩大,暗红的脉络己经爬上了手腕。皮肤下的刺痒感变成了持续的低频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肉里搅动。脑海中那低沉的嗡鸣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都试图撬开我意志的缝隙,带来混乱的低语和充满诱惑的黑暗幻象。艾米丽的声音,马克的呼唤,罗伊的警告…交织扭曲在一起,试图将我拖入疯狂。
“闭嘴!” 我一次次在心底怒吼,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剧烈的疼痛来保持清醒。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和实验数据,成了我唯一的锚点。
几天后,一个加密的、来自暗网的链接引起了我的注意。标题耸人听闻:“‘灵魂粉碎者’原型机——次声波与高频谐振的终极融合,针对非物质实体?” 点进去,里面充斥着大量真假难辨的理论推导、残缺的设计图纸和狂热的呓语。核心论点是将特定频段的次声波(能引发生物内脏共振、极度不适)与一种超高频率的谐振波(号称能干扰“意识场”或“灵体结构”)叠加,产生一种针对“非物理存在”的毁灭性武器。帖子最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留了一个加密的通讯ID和一句如同谜语般的话:“聆听深渊的回响,方能找到毁灭之匙。代价:你的频率。”
深渊的回响?毁灭之匙?代价?
这像是一个陷阱,一个疯子设下的捕兽夹。但此刻的我,早己身处比任何陷阱都更深的绝望深渊。那片在我身上生长的黑色印记,就是最确凿的证据。这虚无缥缈的“灵魂粉碎者”,成了黑暗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它通向的是更深的疯狂。
没有犹豫。我记下了那个加密通讯ID,关闭了电脑。窗外,夜色己深,城市璀璨的灯火无法照亮我内心的黑暗。
下一步,我需要钱。大量的钱。购买设备,定制零件,甚至…雇佣一些只认钱不问缘由的“专业人士”。我的积蓄早己耗尽。艾米丽和马克留下的…我不能动。那沾着血的抚恤金只会让我更加崩溃。
我站起身,走到衣柜深处,翻出一个尘封的盒子。里面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成色普通的翡翠平安扣。这是最后的、干净的、属于“莉娜”的东西了。我紧紧攥着它,冰凉的玉石硌着掌心。然后,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但我知道他路子很“广”的旧识号码。
“强子?是我,莉娜。有笔生意…急用钱…东西在我手上…对,老地方,现在。”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手背上那片搏动着的黑色污浊,它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决绝,暗红的脉络微微亮了一下。我扯过一条黑色的运动护腕,用力将它牢牢缠紧、覆盖。
然后,我拿起那枚冰冷的平安扣,走出了公寓门,融入了城市冰冷的夜色之中。霓虹灯的光怪陆离映在我毫无表情的脸上,如同为奔赴地狱的亡灵送行。我知道,此去,无论能否找到那虚无的“灵魂粉碎者”,我都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莉娜。我己经将自己,连同那来自古宅的诅咒,一起押上了命运的赌桌。筹码,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这座城市尚未知晓的、潜藏于阴影中的未来。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车窗,将窗外霓虹璀璨的城市夜景扭曲成一片流动的、模糊的光斑。我坐在出租车后座,紧紧攥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箱子里是厚厚几叠散发着油墨味的钞票——那枚母亲留下的平安扣换来的最后的“弹药”。手腕上,黑色的运动护腕包裹之下,那片深黑色的印记正持续不断地传来冰冷而活跃的搏动感,像一颗寄生在皮肉下的、来自异界的心脏。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苍白的脸色和死寂的眼神吓到,识趣地没有搭话。车子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停在了城西一片老旧的、被遗弃的工业区边缘。几栋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骨架般的废弃厂房在雨夜中沉默矗立,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
付钱,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头发和外套。我提着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约定的地点——三号厂房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旁,一个勉强能避雨的狭窄门洞。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精瘦的男人己经等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有嘴里叼着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是强子介绍的人,代号“鼹鼠”,据说精通各种“特殊”设备的采购和渠道。
“东西呢?”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目光扫过我提着的箱子。
“钱在这里。” 我把箱子放在脚边,雨水立刻在箱盖上溅开水花,“清单上的东西,三天内,老仓库见。” 我的声音平板无波,将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去。上面列满了晦涩的设备名称和参数:宽频信号发生器、大功率次声波换能器、高频谐振腔核心元件、特种电磁线圈、高容量脉冲电容阵列…还有一行小字备注:需要最高等级的抗干扰屏蔽外壳。
“鼹鼠”接过清单,借着烟头微弱的光线扫了一眼,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玩得挺大啊,妹子。这些东西凑一起,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把自己先‘分解’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
“三天。东西齐,钱你拿走。少一样,或者走漏风声…” 我抬起眼,看向他帽檐下的阴影,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惜同归于尽的冰冷,“后果你知道。”
“鼹鼠”沉默了几秒,烟头被他狠狠摁熄在湿漉漉的墙壁上。“行。三天后,凌晨两点,老仓库后门。” 他收起清单,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像幽灵一样融入了厂房侧面的黑暗之中。
我提起箱子,没有立刻离开。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手护腕下的搏动感似乎因为刚才的接触和即将开始的行动而变得更加活跃,脑海深处那低沉的嗡鸣也隐隐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仿佛它也在渴望这场注定毁灭的碰撞。
回到临时租住的、位于工业区边缘的破旧小公寓,我立刻开始了另一项工作。房间中央的旧木桌上,摊开着从那个加密链接里费尽心力复原出的部分“灵魂粉碎者”核心电路图和能量耦合理论。旁边堆满了各种电子元件、示波器、焊台和杂乱的线缆。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和金属的味道。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紧迫的东西。手背上的黑色区域己经扩散到了半个手掌,暗红色的脉络如同邪恶的纹身,爬满了小臂。皮肤下的刺痛变成了持续的、如同无数细小齿轮在血肉里碾磨的低频痛楚。脑海中的嗡鸣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混乱的低语——有时是艾米丽凄厉的呼唤,有时是马克痛苦的呻吟,有时是罗伊恐惧的嘶吼,更多时候是那黑色核心充满无尽饥饿的咆哮。它们像一群无形的秃鹫,不断啄食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滚…开!” 我一次次在心底咆哮,用指甲狠狠掐进另一只手臂的皮肉里,用更剧烈的疼痛来驱散那些幻听。汗水混合着油污浸湿了我的额发。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波形和图纸上复杂的公式。我需要理解!需要调整!需要将那个疯子理论中可能存在的毁灭力量,变成我手中真实的武器!
睡眠成了奢侈品,只能在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靠着大把的止痛片和强行注射的镇定剂获得短暂的、充满噩梦的昏迷。每一次醒来,都感觉身体被那黑色的东西侵蚀得更深一分,意识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
第三天深夜。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桌上,一个由各种粗犷部件拼凑起来的丑陋金属盒子己经初具雏形——那是“灵魂粉碎者”的核心谐振腔原型。旁边,连接着经过改造的大功率次声波发生模块和电磁脉冲电容组。简陋的控制面板上,几个粗糙的旋钮和闪烁着红绿光芒的指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
我正在进行最后的耦合测试。示波器屏幕上,代表次声波的沉重低频信号和代表高频谐振的尖锐峰波正在艰难地试图叠加。每一次强行耦合,都伴随着原型机内部元件不堪重负的嗡鸣和闪烁的火花,以及我脑海中那寄生印记爆发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愤怒的尖啸!
“呃啊!” 又一次失败的叠加带来的反噬让我猛地后仰,撞在椅背上,眼前发黑,鼻腔里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手背上覆盖的护腕己经被渗出的、混合着血丝的黑色粘稠液体浸透了一小块。
不行!能量冲突太大!这样强行启动,原型机瞬间就会过载烧毁,而我…恐怕会先一步被脑海中那东西撕碎!
怎么办?那个疯子帖子里提到的“深渊的回响”…“毁灭之匙”…到底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嗡鸣声在剧痛后暂时减弱,但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注视感”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从手背的印记传来。它似乎在嘲笑我的徒劳,在等待我彻底崩溃,成为它完全掌控的傀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包围。难道…真的没有路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痛苦淹没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
频率…代价是你的频率…
那个帖子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频率…我的生命波动?我的…脑电波?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黑暗!
如果…如果我的意识,我的意志,我所有的精神力量,不再用于对抗它的侵蚀,而是…主动融入这原型机?成为它能量耦合的“催化剂”和“稳定器”?用我的“频率”作为桥梁,强行引导那毁灭性的力量?就像…就像那配方里的“心之引”和“无垢之水”,只是这一次,是导向彻底的毁灭!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比死亡更冰冷的战栗。主动向那寄生在体内的深渊敞开意识?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甚至比自杀更可怕!但…这是唯一可能让它也一同毁灭的方法!
手背上的印记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我脑海中这个疯狂的念头,传递来一股混合着强烈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好奇的情绪波动。它在渴望!渴望我主动的“献祭”!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抓起桌上那支粗大的、用于临时能量传输的特制注射针剂。里面不是药物,而是连接着原型机核心能量回路的生物电传感接口!针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来吧…” 我低声嘶吼,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是对那东西的,也是对我自己的。“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话音未落,我毫不犹豫地将那冰冷的针头,狠狠刺入了自己左手手腕——那片暗红色脉络最为密集、搏动最为剧烈的区域!
噗!
针尖刺破皮肤,穿透血管壁!
“呃——!!!”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撕裂开来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意识层面的彻底崩解!那冰冷的、粘稠的、充满无尽饥饿的异种意识,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顺着针剂连接的线路,疯狂地涌入原型机的能量回路!与此同时,我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的愤怒与绝望,也如同燃烧的恒星,被强行抽取,注入到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之中!
嗡——!!!
简陋的原型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轰鸣!所有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爆裂!粗大的线缆如同狂舞的巨蟒,迸射出刺眼的电火花!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示波器的屏幕被一片狂暴的、无法解读的混沌信号彻底淹没!
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两股毁灭性能量的撕扯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眼前不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疯狂的、破碎的、如同万花筒般的恐怖幻象——燃烧的地窖!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马克指尖下无限延伸的螺旋!罗伊被藤蔓吞噬时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还有…那团搏动着的、深黑色的、巨大无比的粘液核心!它就在我的意识深处咆哮!
“找到你了!”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我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不是恐惧,而是带着同归于尽快意的最终宣告!所有的意志,所有被抽取的精神能量,如同最精准的制导武器,顺着那寄生印记与黑色核心之间无形的连接,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了意识幻象中那团搏动着的黑暗核心!同时,也引爆了原型机中那强行耦合在一起的、狂暴的次声波与高频谐振的毁灭性能量!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一颗超新星爆发了!
无边的白光混合着最深沉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核心发出的、充满了惊愕与无尽恐惧的尖啸,成为了我意识湮灭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
冰冷。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我…还活着?
意识如同破碎的镜子,艰难地重新拼凑。剧痛…消失了?不,是麻木了。全身都麻木了。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没有回应。身体仿佛不再属于我。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光线很暗,似乎是清晨熹微的天光,从没有窗帘的破旧窗户透进来。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散落的电子元件碎片和烧焦的线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灼蛋白质的恶臭。
桌子…原型机…
我的目光艰难地移动。
桌子还在。但上面那个丑陋的金属盒子…那个“灵魂粉碎者”原型机…己经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扭曲的金属底座,上面还粘连着一些融化后又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残留物。粗大的线缆被熔断,断口处一片焦黑。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仿佛被小型炸弹洗礼过。
成功了?它…被摧毁了?
一阵微弱的、冰冷的搏动感,从左手手腕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不可能!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左手。
手腕上,那个特制的针剂接口己经被强大的能量冲击撕裂,留下一个焦黑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覆盖其上的黑色运动护腕早己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残片。
而手腕以下的皮肤…整只左手,连同小臂,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皮肤不再是灰败或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烧熔琉璃般的、半透明的暗红色!皮肤下,那些原本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脉络,此刻变得粗壮、清晰无比,如同熔岩在流淌,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它们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完整的、扭曲盘旋的——螺旋图案!覆盖了我整只左手和小臂!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非人的麻木感。以及…一种微弱却清晰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连接感?仿佛这只手,己经不再属于人类,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存在的…延伸?
我试图抬起这只如同熔岩雕刻而成、烙印着螺旋的手臂。
它…动了。
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暗红色的脉络随着动作微微发亮。
没有喜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结束了?还是…开始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灰白色的晨光无力地涂抹在废弃厂房的轮廓上。城市的喧嚣在远处隐隐传来。
我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支撑着身体,无比艰难地坐了起来。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麻木身体内部的、无法言喻的滞涩感。那只烙印着螺旋的暗红色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一件不属于我的、诡异的工艺品。
目光落在焦黑桌面上,那原型机仅存的扭曲底座旁。一小块没有被彻底烧毁的电子元件残骸上,指示灯微弱地、固执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它…最后的余烬?
我缓缓抬起右手,颤抖着,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左手小臂上那缓慢搏动着的暗红色螺旋脉络。
冰冷。坚硬。如同触摸冷却的火山岩。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温度反馈回来。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声,如同最纤细的丝线,首接在我的意识深处…不,是在那只暗红色左手的核心处…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充满饥饿和恶意的嗡鸣。这声音…空洞、冰冷、死寂。如同宇宙深处一颗熄灭恒星的余响,又像是一座巨大坟墓永恒的沉寂回音。
伴随着这死寂的嗡鸣,一股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信息流,如同水滴渗入海绵,悄然浮现在我的意识里。没有语言,没有图像,只有一种纯粹的感觉:空旷。无垠的、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绝对空旷。仿佛一个被彻底格式化、只留下基础物理法则运转的…死寂世界。
“深渊的回响…” 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
原来,这就是毁灭的代价。不是死亡。而是…放逐?同化?成为那死寂深渊的一部分?成为这烙印在手臂上的、永恒螺旋的载体?
“呵…呵呵…” 低沉而空洞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没有悲喜,只有一片荒芜的虚无。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烧焦的桌沿,一点点站了起来。身体像一具生锈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滞涩的摩擦声。那只暗红色的左手垂着,沉重而冰冷。
蹒跚着走到破旧的窗前。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扇。
冰冷的、带着雨后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远处,城市在灰白的晨光中苏醒,高楼林立,车流如织,充满了喧嚣的生机。
而我的左手,那缓慢搏动着的暗红色螺旋,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意识深处,那代表死寂深渊的空旷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永恒地低回。
我抬起那只不属于人类的手,暗红色的螺旋脉络在熹微的晨光下如同流淌的熔岩。冰冷的指尖,缓缓指向窗外那片充满生机的城市轮廓。
一个冰冷、空洞、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音节,如同宣告,如同诅咒,从我的唇齿间,清晰地吐出:
“寂灭。”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无人知晓这废弃工厂里发出的、来自深渊的叹息。雨后的天空,灰云低垂。一滴冰冷的雨水,从生锈的窗檐滴落,砸在窗台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水花中,倒映着天空的灰白。而在那浑浊的水滴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污浊的深黑色油膜,正极其缓慢地…晕染开来。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ei00h-3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