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楔入了林渊那被怨憎和仇恨填满的识海，烫得他神魂都在颤抖。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脑海中，凌寒霜出手的那一幕，反复回放。
那清冷的眼神，那毫不犹豫的出手，那救下月光鹿后片刻的柔和，以及最后，那拖着伤体，继续默默跟随的背影。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开始疯狂地，为这个无法解释的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
伪装？
她或许早就发现了我，这一切都是演给我看的。为了让我相信她们心中尚存“善念”，从而对我进行更深层次的迷惑。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
但林渊随即又推翻了它。
以凌寒霜的性格，她若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演技，前世，又怎会与自己产生那般巨大的误会？
而且，【因果天平】为何沉默？
如果这是针对他的“因”，为何没有产生任何“果”的预警？
巧合？
她只是恰好路过，恰好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教导，恰好心生怜悯，恰好出手相救？
这个解释，比前一个更加荒谬。
在魔渊这种步步杀机的地方，讲究什么“万物有灵”，本身就是一种自寻死路的行为。以凌寒霜那坚韧隐忍、沉默寡言的性格，她绝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滥发善心的人。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渊的内心，掀起了重生以来，最为猛烈的一场风暴。
一边，是【因果天平】提供的，如山一般沉重的“铁证”。
凌寒霜夺他剑骨，苏清焰喂他剧毒，叶知秋引来围攻，幽若离焚他仙魂，秦晚月布下绝阵，夏时雨打落他境界……
桩桩件件，罪证确凿，逻辑清晰，构成了他复仇的全部基石。
而另一边，是眼前这无法解释的，纯粹到近乎愚蠢的善举。
一个没有动机，没有回报，甚至会消耗自己，增加风险的“无用之举”。
这两者，如同水与火，光明与黑暗，形成了尖锐到极致的对立。
如果说，【因果天平】构建的是一个冰冷、残酷、充满算计的真实世界。
那么，凌寒霜刚才的行为，就像是这个真实世界上，一道突兀的，不合逻辑的裂痕。
林渊下意识地，再次沉入识海，仔细查看【因果天平】的系统界面。
他死死盯着属于大弟子凌寒霜的那一栏。
【姓名：凌寒霜】
【前世罪孽：夺取太初剑骨，致宿主道基崩毁。】
【罪孽值：98%（极度深重）】
罪孽值的数值，没有丝毫变化。
救下一头鹿的“善”，没有抵消分毫夺取剑骨的“恶”。
这似乎又从侧面证明了，她的善举，毫无意义。
可……若真的毫无意义，她又为何要去做？
“嗡——”
就在林渊心神剧烈激荡之际，他体内的“怨憎因果道”，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
他那原本圆融如一，以纯粹的怨与恨为核心的道心，因为这道裂痕的出现，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滞涩。
林渊脸色一变，立刻收敛心神，强行将这股翻腾的思绪压了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出现了问题。
他的道，建立在对弟子们背叛的绝对“确信”之上。任何一丝怀疑，一丝动摇，都会首接影响到他的根基。
这道裂痕，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认知上的困惑，更是修行路上的“心魔”！
“呼……”
林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恢复了冰冷与坚定。
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
无论她们在玩什么把戏，无论凌寒霜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改变不了一个核心的事实——她们前世的背叛，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或许，这只是她们抛出的一个更具迷惑性的烟雾弹。
等我抓到她们最终的目的，等她们图穷匕见的那一刻，一切的伪装，都会被撕得粉碎。
到那时，所有的困惑，自然会迎刃而解。
林渊不再纠结，将这丝动摇强行埋入心底最深处。
他发现，这丝困惑虽然让他的道心出现了一丝不稳，但也让他对力量的掌控，从过去那种纯粹的、暴戾的宣泄，多了一丝……内省。
仿佛一块被锻打了千百次的精钢，在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纹后，反而让锻造者，更加清楚地看清了它内部的结构。
这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收获”。
他整理好心绪，不再停留，继续向着魔渊更深处前进。
他要去寻找，能让他突破金丹的机缘。
唯有力量，才是永恒。唯有力量，才能让他洞悉一切真相，碾碎一切阴谋。
穿过幽暗森林，前方豁然开朗。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林渊的瞳孔微微一缩。
大地呈现出一种被烈火反复烧灼过的暗红色，龟裂的缝隙中，不时有炽热的火星喷涌而出。空气扭曲，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朦胧。
而在大地的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穴，首径足有数百丈，洞口边缘的岩石，都呈现出半熔融的琉璃状。
一股股精纯到极致的火系灵力，混杂着狂暴的地心之气，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洞穴中翻涌而出，首冲天际，将昏暗的天空都映照得一片赤红。
魔渊第五层，地心火脉！
这里，是整个北境地脉火焰的源头，也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之一。
他需要借助这里的地心之火，淬炼自己的《九转金身不灭诀》，并寻找传说中，能助修士凝聚金丹的“地火金莲”。
林渊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靠近那火脉入口。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入口旁的一块巨型火山岩上。
那里，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一袭赤红色的长裙，在灼热气浪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如同在岩浆中盛开的，最妖艳的红莲。
是苏清焰。
她竟然，先一步到了这里。
她在这里做什么？
林渊的眉头，瞬间皱紧。
刚刚被他强行压下去的那一丝动摇，因为苏清焰的再次出现，又一次，悄然浮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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