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坞新刷的桐油味还没散尽,混合着陈小灶新熬的“清心莲子羹”(据说是为了安抚大家被“沙哭”预警惊吓的心灵)的清香,在卧龙岗的午后空气中弥漫。阳光透过稀疏的柳叶,在修补好的篱笆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个苦力修士(现在被陈心安赐名陈勤、陈实、陈朴)正吭哧吭哧地清理着被之前微弱沙尘灵气波及的后院菜地,动作间透着股被“净化”后的麻木与认命。
陈心安靠在晒鱼架下,手里着那枚底部带着细微裂纹的龟甲匣。匣子传递的意念依旧微弱:“……补……慢……等……”。祖祠里,供桌上的巨大祖龟甲与龟甲匣之间那青金色的共鸣波动,如同沉睡巨兽平缓的呼吸,微弱却稳定。坞外西边天际,那道残留的土黄色阴云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仿佛被晒鱼架的金光和祖祠的稳定力场驱散了大半。
危机似乎暂时蛰伏,但维修日志上那潦草的“沙哭”、“脓冒”字眼,以及怀中龟甲匣的裂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平静只是暂时的。
“宗主!”陈勤抹了把汗,从祖祠方向小跑过来,手里捧着几块颜色灰白、带着细小孔洞的石头,正是之前挖到的“沙哭结石”。“按您吩咐,在祖祠周围新埋了三条‘地气引路鱼’,埋深了半尺。这石头……感觉比昨天挖到的更‘蔫’了?嘶嘶声小多了。”他把石头递给陈心安。
陈心安接过石头,入手冰凉依旧,但孔洞里那股狂躁的“嘶嘶”声确实微弱了不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尝试输入一丝无为灵力,反馈回来的不再是强烈的破坏欲,而是一种惰性的、带着点“茫然”的沉寂感。看来祖祠的稳定力场和埋下的“引路鱼”,确实在缓慢净化这些地脉节点旁的“结石”。
“嗯,好。”陈心安点点头,把石头丢回给陈勤,“找个阴凉地儿堆着,别靠近水源和灵植。”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低沉、如同大地深处发出的闷响,毫无征兆地从祖祠方向传来!这声音并非来自共鸣的龟甲,而是……来自地下!整个咸鱼坞的地面都随之产生了极其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
晒鱼架顶端的白金色小鱼猛地停止了悠闲的摆尾,身体绷首,警惕地指向祖祠!陈心安怀中的龟甲匣也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带着“惊慌”和“不稳”的意念波动:“……壳……震……不稳……地……动……”
“怎么回事?!”陈小灶拎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脸上沾着面粉,“地龙翻身了?”
“不是地震!”陈心安脸色凝重,猛地站起身,“是地脉!祖祠那个节点!快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祖祠方向猛地爆发出一阵比平时强烈数倍的青金色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祠堂的窗户和门缝,如同实质的光柱般投射出来!同时,一股混杂着古老龟甲气息、地脉之气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沙哭结石”的干燥狂躁感的混乱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陈心安和陈小灶冲到祖祠门口,只见供桌上,那块巨大的祖龟甲表面的星辰云图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青金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紊乱的电流!而压在其上的龟甲匣更是光芒大放,匣体底部的裂纹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匣子本身正微微震颤着,传递出痛苦和混乱的意念。
更糟糕的是,供桌下方,那块刻着“陈鼍”之名、留下淡金色“痂痕”的石牌位,此刻表面的“痂痕”金光也变得忽明忽暗,牌位本身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一丝丝精纯的地脉之气正不受控制地从裂痕中逸散出来,与祖龟甲散发的混乱光芒交织、冲突!
祖龟甲在疯狂吸收地脉之气试图修复龟甲匣,但地脉节点(牌位)本身因为之前的“沙哭”侵蚀和此刻的剧烈抽取,变得不稳定了!两者之间失去了微妙的平衡,引发了地脉的局部紊乱!
“糟了!地脉节点撑不住了!”陈心安心头大骇!如果这个关键节点崩溃,不仅龟甲匣修复无望,整个卧龙岗的“咸鱼力场”都可能瓦解,祖祠甚至整个坞堡都有塌陷之危!之前埋下的“引路鱼”只能净化外围结石,对核心节点的损伤杯水车薪!
“姑姑!快!把你所有熬好的、能‘定神’、‘安地’的汤,不管什么口味,全给我端来!要快!”陈心安一边吼着,一边一个箭步冲进祖祠,双手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那块剧烈震颤的巨大祖龟甲上!
入手冰凉刺骨,龟甲内部仿佛有无数狂暴的乱流在冲撞!陈心安立刻运转无为心法,试图将自己的灵力化作温和的缓冲带,疏导那狂暴紊乱的能量。但他的灵力刚一接触,就如同小舟撞上惊涛骇浪,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境界差距太大了!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哥!撑住!”陈小灶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连滚爬爬地端来一大盆热气腾腾、颜色浑浊不堪的汤——里面混杂了她库存的“安神汤”、“定风汤”、“祛湿汤”甚至还有半锅“莲子羹”的底料!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大勺,对着剧烈震颤的供桌、牌位、还有那两块光芒乱闪的龟甲,就是一通猛泼!
“滋啦——!!!”
滚烫的、蕴含着复杂药性(大部分是焦糊沉淀物)和微弱紫金源晶气息的汤汁泼洒在祖龟甲和牌位上,发出奇异的声响。混乱的光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地气”和“生活气息”的液体干扰了一下,闪烁的频率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柳树下,二叔陈闲那悠长平稳的呼噜声,毫无征兆地拔高了一个调门!这声音并非刺耳,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节奏感?仿佛暗合着某种大地的脉动!
随着这声呼噜,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度深沉、极度平和的“无为”意境,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祖祠!
这股意境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静”!一种“天塌地陷我自酣然”的绝对平静!
在这股绝对“静”的意境笼罩下:
* 疯狂闪烁、试图抽取地脉之气的祖龟甲,表面的光芒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闪烁变得缓慢、柔和,那股狂暴的吸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
* 牌位上逸散的地脉之气,像是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归家的路,重新变得温顺平和,缓缓回流,牌位表面的细微裂痕在淡金色“痂痕”的光芒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
* 陈心安感到按在龟甲上的双手压力骤减,那股狂暴的乱流如同被驯服的烈马,虽然依旧磅礴,却变得可以引导。他立刻抓住机会,全力运转无为心法,不再试图对抗,而是顺应着这股被“静”之意境安抚后的地脉洪流,小心翼翼地将其引导向怀中的龟甲匣,专注于修补那一道细微的裂纹。
祖祠内,混乱的光芒渐渐平息,重新回归到之前那种温润、稳定、缓慢流转的青金色共鸣状态。地面的震颤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供桌上两块龟甲散发着柔和光芒,以及牌位“痂痕”稳定流淌的金辉。
陈小灶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空汤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都是汤汁和烟灰。陈心安缓缓收回按在祖龟甲上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怀中龟甲匣传递出的、带着“后怕”和“舒服”的意念:“……稳……了……谢……二……叔……呼……”
他回头望向柳树下。
二叔陈闲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呼噜声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悠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噜,只是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坞口,陈勤、陈实、陈朴三个苦力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祖祠方向渐渐平息的异象,又看看柳树下鼾声如雷的二叔,再互相看看,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这位整天躺着研究咸鱼翻面的二爷……才是真神仙啊!
危机解除,代价是陈心安受了点内伤,姑姑熬的汤又废了一锅(混合版),以及……大家对二叔“无为”境界的认知,再次刷新了上限。
陈心安走出祖祠,看着西边彻底放晴的天空,又看看晒鱼架上那条重新悠闲摆尾的白金色小鱼,最后目光落在柳树下那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他拿出维修日志,翻到空白页,指尖灵力微动,画了一个简陋的祠堂,里面一个大龟壳(祖龟甲)放着一个小盒子(龟甲匣),旁边画了个牌位(有裂痕但弥合了)。祠堂外面,画了个躺着打呼噜的小人(二叔),呼噜的气泡画得特别大。
旁边,他歪歪扭扭地写下:
“……壳……闹……脾气……”
“……汤……泼……不管用……”
“……二叔……一声……呼……”
“……稳……了……”
字迹依旧丑陋,但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咸鱼式庆幸。
他合上日志,走到厨房门口。陈小灶正对着烧糊的锅底唉声叹气。
“姑姑,”陈心安的声音有些沙哑,“晚上……熬点补气血的吧。”
“哦,好。”陈小灶应着,随即眼睛一亮,“正好!昨天陈勤在后山发现几株‘血纹藤’,听说大补!就是味道有点冲……”
陈心安眼前一黑,感觉刚压下去的血气又有点翻涌。
维修工的生活,真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晒鱼,等壳修好。
顺便,还得准备好迎接姑姑下一锅……“大补汤”。
二叔的呼噜声,成了此刻最动听的背景音乐。卧龙岗,又恢复了它特有的、懒洋洋的宁静。只是这宁静之下,地脉的暗流与远方的预警,从未真正消失。咸鱼家族的“自我修养”,还在磕磕绊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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