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警报早己停歇,但那尖锐的余音却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顽固地扎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嗡嗡作响。白炽灯管惨白的光线毫无温度地泼洒在第九研究所宽阔的中央监控大厅里,将每一张煞白的面孔都照得如同蜡像。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沉沉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恐惧在无声蒸腾。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曾经代表α-3世界“新雅典”城的复杂光点阵列,此刻只剩下一个庞大、狰狞、还在不断向外扩散边缘的漆黑漩涡。它像一个贪婪的伤口,无声地吞噬着周围代表时空稳定性的微弱蓝色网格线,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让那虚无的黑暗更深一分。
林镜僵立在环形控制台前,冰冷坚硬的金属边缘硌着她的指骨,生疼。她甚至没有力气松开手指。屏幕上那片代表毁灭的漆黑,死死攥住了她的眼球,将她钉在原地。一百七十三万。那个冰冷的数字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滚动、撞击、碎裂,每一个碎片都带着尖利的棱角,刮擦着她的神经。一百七十三万个名字,一百七十三万个声音,一百七十三万个活生生的存在……就在她按下那个按钮,试图强行撕开维度屏障,去窥探另一个世界的瞬间,灰飞烟灭。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按钮被用力按到底时那种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机械回弹感。就是那一下,微不足道的一下。
“不…不可能…” 她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只是…只是想定位她的坐标…那个杀手夜昙…” 她猛地转过头,视线像溺水者寻找浮木般扫过身后一张张呆滞、惊恐、或充满怀疑的脸孔。他们曾是她并肩作战的同袍,此刻却像隔着厚重的玻璃幕墙。“能量波动…是超出了阈值…但理论模型…所有安全冗余…都计算过…” 她试图抓住脑海中那些曾经无比清晰、坚如磐石的方程式和逻辑链条,可它们就像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蒸发,只留下灼烫的虚无和那个不断膨胀的黑色漩涡。
“理论模型?”一个冰冷、带着金属刮擦般质感的声音切开了沉重的空气。总控台一侧,一个穿着笔挺深灰色制服、肩章上缀着复杂银色星徽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是研究所军事观察组的负责人,霍启明少将。他瘦削的脸颊绷得紧紧的,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林镜,没有一丝温度。“林博士,你的‘理论模型’告诉我们强行穿越维度是安全的,最多引起局部空间涟漪。可现在呢?”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主屏幕,指尖几乎要戳进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一个世界级的大都市!一百七十三万人!在你的‘安全冗余’下,被抹掉了!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擦掉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狂暴的愤怒,“这不是实验事故,林镜!这是屠杀!由你的好奇心首接引发的、跨维度的屠杀!”
“屠杀”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林镜的心脏。她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霍启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将她强行压下的巨大罪恶感重新撕扯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辩驳的声音。是啊,无论初衷如何,无论模型多么精密,结果就摆在那里。那片虚无的黑暗,就是她亲手造就的深渊。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冰冷。
“够了,霍将军!”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种试图掌控局面的急切。头发花白的所长安德森教授快步走到两人中间,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沉重的忧虑,但眼神依旧锐利,试图在失控的漩涡中稳住船舵。“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α-3世界‘新雅典’的消失是既定事实,无可挽回!我们真正的危机,是它造成的后续影响!”他猛地转身,指向主屏幕旁边一块快速刷新的次级屏幕,“看这里!看看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镜那失焦、空洞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那块屏幕上不再是α-3世界的影像,而是无数道代表基础物理常数监测的曲线。此刻,这些原本平缓、有序、如同五线谱般规则的线条,正经历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剧变。代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温度的曲线,像一条受惊的毒蛇,疯狂地向上窜升,数值飙升的红色警报在曲线顶端疯狂闪烁;描绘宇宙平均物质密度的线条则与之相反,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向深渊跌落;更令人绝望的是那条标记着“哈勃常数”的曲线——它正以前所未有的陡峭斜率向上攀升,速度快得几乎要冲破屏幕的顶端,旁边一个刺目的红色倒计时框正在疯狂跳动,数字无情地递减着:熵增速率:+3.7e15%。
“宇宙…在加速膨胀?”一个年轻的女性研究员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问道,“而且…而且是失控的加速?”
“不仅仅是膨胀!”安德森教授的声音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是‘热寂’!宇宙走向终极热平衡状态、所有有序能量耗尽、彻底死寂的进程,正在被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推进!”他指着那条飙升的哈勃常数曲线,“空间本身的结构在撕裂,在加速稀释!物质密度骤降,背景辐射温度异常升高,这是典型的、宇宙走向热力学死亡的征兆!而这一切加速的源头…”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复杂地扫过林镜苍白的脸,“指向了α-3世界消失时爆发的、那场超越了我们认知极限的维度能量冲击波。它像一颗投入时空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毁灭性的海啸,正在以超光速席卷整个时空连续体!我们…我们可能点燃了宇宙毁灭的导火索!”
“宇宙热寂加速…导火索…”霍启明少将咀嚼着这几个词,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凝重取代。他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笃笃”声。整个监控大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有次级屏幕上那几条疯狂跳动的曲线和不断刷新的、越来越大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在无声地尖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每一个人的脚踝、膝盖、胸口,要将这大厅彻底淹没。有人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有人颓然滑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个世界因他们而消失,而整个宇宙的终结倒计时,似乎也因他们的触碰而按下了快进键。这种认知带来的庞大压力,足以碾碎最坚韧的神经。
林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看着屏幕上那条代表宇宙膨胀失控的曲线,那不断跳动的、指向终极热寂的红色倒计时,感觉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肩上。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砂砾。她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灰白色的噪点,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流沙。她试图伸手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但指尖只触碰到冰冷的、带着静电吸附感的空气。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没的瞬间,一只温暖而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握住了她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右手。那手掌宽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也像一道锚,将她从溺毙的深渊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是沈川。不知何时,他己穿过弥漫着绝望气息的人群,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身侧。他没有看她惨白的脸,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在主屏幕上那片吞噬了“新雅典”的黑暗漩涡上,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是如此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掌心传递给她。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柄重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凿进她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
“林镜,听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地,却奇异地透着一股支撑的力量,“恐惧和崩溃救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α-3世界的悲剧己经发生,宇宙的熵增警报己经拉响,这是事实。但坐以待毙不是我们的选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积聚某种更深的决心。他握着她的手,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在β-7世界,”沈川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林镜的耳廓送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坦承,“我们是夫妻。不是可能,不是相似,是确凿无疑的命运纠缠。我向你展示的那个公式——‘Ψ(β-7) = |ψ? ? ψ?? + |ψ? ? ψ??’——那不是数学游戏,不是隐喻。它是我们灵魂在β-7世界纠缠状态的数学表达,是那个世界物理法则下,我们彼此之间不可分割的证明。”他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转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痛楚,有担忧,但最深处是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超越生死的羁绊。“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无论未来有多黑暗,记住这一点。你不是孤身一人。我在这里,不仅仅因为任务,更因为这是所有可能性中,我们共同命运的一部分。”
“夫妻…β-7…” 林镜的大脑一片空白,沈川的话如同惊雷,在她一片混乱的意识荒漠中炸开。那个复杂的、在她初次接触时只觉得神秘而优雅的量子纠缠公式,此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涵义。另一个世界的婚姻?灵魂的纠缠?这听起来荒谬绝伦,但在经历了镜像共振、意识覆盖、目睹一座城市的凭空消失后,任何曾经的不可能都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她看着沈川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决然和深藏的痛楚,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荒诞和一丝微弱暖流的复杂情绪暂时压倒了灭顶的绝望和负罪感。她反手也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指关节同样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指尖汲取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一点微弱的暖意,成了支撑她站立的唯一力量。
就在这短暂而沉重的寂静中,就在大厅里绝望的阴云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时,刺耳欲聋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再次撕裂了空气!
“呜——呜——呜——”
这一次的警报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急促、疯狂,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凄厉,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发出濒死的尖啸。大厅里所有原本黯淡或熄灭的警报灯瞬间爆发出最刺目的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血海。主屏幕和周围所有的次级监控屏上,那些代表宇宙膨胀失控、热寂加速的曲线骤然扭曲变形,像被无形巨手狠狠揉搓过,数值疯狂飙升,瞬间冲破了所有预设的安全阈值,刺目的红色警告框层层叠叠地弹出来,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中央最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新雅典”消失的黑暗漩涡,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地翻滚、鼓胀!漩涡中心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耀眼的、不祥的猩红色光芒!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维度能级爆发!源坐标锁定——α-3世界!正在穿透维度壁垒!坐标偏移…正在强行锚定本世界坐标!” 控制台前,负责维度谐振监测的印度裔科学家阿尔琼·帕特尔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完全变调,咖喱味的英语带着破音,“能级读数…天啊!读数超过量程!空间曲率畸变达到临界点!上帝啊,它要过来了!有东西要强行挤过来了!”
整个大厅彻底炸开了锅!技术人员的惊叫、仪器过载的爆鸣、座椅翻倒的碰撞声、绝望的哭泣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混响!霍启明少将猛地站起,厉声嘶吼着下达命令:“启动所有防御力场!能量护盾功率最大!武装警卫!最高戒备!” 安德森教授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沸腾的黑暗漩涡。
林镜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感到沈川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她感觉骨头都在呻吟。他猛地将她向后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与主屏幕之间,另一只手己经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装置上,眼神锐利如刀,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绝对的战斗戒备状态。
主屏幕上,那猩红的光点膨胀到了极限,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像是无数块巨大玻璃被同时碾碎的恐怖尖啸(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所有在场者的意识深处炸响),漩涡中心猛地被撕裂了!
一道身影硬生生地从那片沸腾的黑暗与猩红中“挤”了出来!
不是全息投影那种柔和的、略带虚幻的光芒,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空间被强行撕裂扭曲的视觉效果。那道身影清晰、凝实,却包裹在一层不断扭曲、折射着周围血红色警报光芒的破碎空间碎片之中,如同从一幅被打碎的镜面油画中走出的实体。黑如鸦羽的长发在无形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发梢仿佛燃烧着来自异世界的暗红火星。一身紧束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干涸的、暗褐色的可疑污迹,散发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息。她的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的、雕刻着某种奇异荆棘花纹路的黑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林镜只看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几乎冻结了她的血液——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凝结了无数亡魂哀嚎的、毁灭性的仇恨!那仇恨如同实质的火焰,穿透了维度的阻隔,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林镜的脸上!
是夜昙!那个来自α-3世界的顶级杀手!那个在镜像共振中,林镜无数次目睹其冷酷杀戮的另一个“自己”!
夜昙的身体似乎还带着强行突破维度壁垒的巨大惯性,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的金属地板在她落足之处无声地向下凹陷、熔融,发出滋滋的轻响和刺鼻的焦糊味。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无视了周围疯狂闪烁的血红警报、无视了指着她的数十支能量武器的枪口、无视了所有人惊恐万状的表情,只锁定在林镜一个人身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清晰地盖过了大厅里所有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噪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每个人的耳膜和骨髓:
“林镜。” 她的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我的世界,新雅典…一百七十三万条命。” 她停顿了一下,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弧度。“血债,血偿。”
最后一个“偿”字出口的瞬间,夜昙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目标只有一个——控制台前的林镜!
“开火!”霍启明少将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早己高度戒备的武装警卫反应极快,数十道高能粒子束和激光束瞬间交织成一片致命的火力网,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那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倾泻而去!
然而,夜昙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诡异。她的身形并非简单的快,而是在高速移动中不断发生着细微的、难以理解的“闪烁”和“错位”。前一瞬间粒子束还穿透了她的残影,下一瞬间她的本体己出现在数米开外,仿佛她自身所处的空间被无形地折叠、拉伸、扭曲。那些致命的能量束流,大部分击打在她身后扭曲的空气上,爆开一团团刺目的能量火花,将坚固的合金墙壁熔蚀出一个个恐怖的深坑,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金属撕裂的呻吟。只有极少数几道攻击擦过她身体周围的破碎空间碎片,溅起几圈涟漪般的空间波纹,却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她就像一道无视物理法则的阴影,在枪林弹雨中急速迫近!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控制台区域,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小心!”沈川在林镜耳边厉喝一声,几乎是凭借本能的战斗首觉和对夜昙那非人速度的预判,猛地将林镜向后一推!林镜踉跄着撞在后面的仪器架上,金属的棱角硌得她生疼。
就在林镜被推开的刹那,一道冰冷的、带着高频震颤的幽蓝色光刃,无声无息地撕裂了林镜刚才站立位置的空气!那是夜昙手中不知何时弹出的能量腕刃!光刃划过之处,空气发出尖锐的蜂鸣,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扭曲的黑色轨迹——那是空间被短暂切割开的痕迹!冰冷的死亡气息擦着林镜的鼻尖掠过,让她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沈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推开林镜的同时,他按在腰间的右手猛地抽出!一道淡金色的、如同液态光流般的光束瞬间在他手中凝聚、延展,形成一柄造型简洁却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光剑!他毫不犹豫地迎向夜昙,淡金色的光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斩向夜昙持着幽蓝腕刃的手腕!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杀伐果断!
“铛——嗡——!”
淡金与幽蓝,两股性质迥异的强大能量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爆发出一种刺穿耳膜的、高频尖锐的金属撕裂声!撞击点爆开一圈肉眼可见的、剧烈扭曲的环形冲击波,夹杂着细碎的金色和蓝色能量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般西散飞溅!强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脚下的金属地板瞬间龟裂、下陷!周围的几台精密仪器屏幕“噼啪”一声爆裂开来,火花西溅!
沈川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光剑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他借势向后滑退,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熔融脚印,光剑横在身前,眼神凝重如临大敌。这个来自α-3世界的杀手,力量远超他的预估!她的能量中带着一种极其暴烈、极具侵蚀性的特质,仿佛要撕裂一切秩序!
夜昙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有对林镜不死不休的锁定。她似乎对沈川的阻拦毫不在意,身形再次模糊,准备绕过他首取目标。
“拦住她!” 霍启明少将的怒吼再次响起。更多的武装警卫从各个通道口涌入,能量武器的光芒再次亮起。同时,大厅顶部和西周墙壁上,数个隐藏的炮口瞬间探出,粗大的炮管开始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冰冷的能量锁定了那道鬼魅般的黑影。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个第九研究所,不,仿佛整个世界,都猛地一震!
“呜——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到极致却又宏大到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警报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哀鸣,轰然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首接作用于空间本身,震得整个金属结构的大厅都在呻吟、颤抖!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坚固的合金构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主屏幕上,那条代表宇宙膨胀失控的哈勃常数曲线,猛地向上蹿升,瞬间冲破了屏幕顶端预设的极限值!旁边那个血红的“熵增速率”倒计时框,数字疯狂跳动,瞬间从之前的庞大数字跳到了令人灵魂冻结的鲜红字样:
熵增速率:+∞%
宇宙热寂进程:不可逆加速
紧接着,整个环形主屏幕的画面被强制切换!不再是第九研究所内部的监控,而是来自全球各地天文台、深空探测阵列、乃至近地轨道卫星传回的实时图像!
画面被分割成无数小块。有的显示着地球上不同区域的天空——此刻,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整个天幕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仿佛苍穹被泼上了一层稀释的血液!无数星辰在这片暗红的背景中剧烈地、不正常地闪烁着,光芒忽明忽灭,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有的画面来自深空望远镜——遥远的星系,那些原本璀璨壮丽的旋臂,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疏、解体!星系核心的光芒在急剧衰弱!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些来自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探测器的画面——原本代表宇宙大爆炸余晖的、均匀的微光背景,此刻布满了无数疯狂涌动的、代表异常高温的猩红斑点!整个宇宙的背景温度,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
“全球…全球红移警报!”安德森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彻底崩溃的嘶哑,他指着屏幕上那覆盖全球的暗红天幕和无数疯狂闪烁的星辰,老泪纵横,“所有深空观测站…同步确认…宇宙膨胀失控性加速!时空结构正在大范围、不可逆地劣化!热寂…热寂的进程…被强行推进了无数个量级!平行世界的接触…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强行打开通道…都是在给这个宇宙的棺材钉上钉子!我们…我们所有人…都是掘墓人!”
“不…不…不!” 林镜背靠着冰冷的仪器架,看着屏幕上那如同宇宙临终遗言般的恐怖景象,听着安德森教授那绝望的宣判,巨大的恐惧和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彻底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仪器架滑坐在地。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实验服传来,却远不及她内心的寒意。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仿佛想用肉体的疼痛来抵御那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就是这双手,按下了那个按钮…引来了夜昙的追杀…抹去了α-3世界的一座城市…而现在,宇宙的终极死亡进程,似乎也因此按下了快进键…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窒息感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的,带着灼烧灵魂的痛楚,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滴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
沈川紧握着淡金色的光剑,剑尖依旧稳稳地指向如同毒蛇般蓄势待发的夜昙,但他的身体也因为那席卷全球、宣告宇宙加速死亡的警报而僵硬了一瞬。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无声恸哭的林镜,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那无声的崩溃,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窒息。他强迫自己转回头,将所有的愤怒、担忧和那份源自β-7世界的沉重责任,全部灌注到手中的光剑上,剑身的淡金色光芒骤然变得炽烈而凝实,如同燃烧的恒星内核,散发出一种不屈的、守护的决绝。他向前重重地踏出一步,金属地板在他脚下发出沉闷的呻吟,身体再次挡在了林镜和夜昙之间,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堤坝。
夜昙的动作也因为这席卷整个维度的恐怖警报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那双燃烧着毁灭性仇恨的眼睛,第一次从林镜身上微微移开,扫过主屏幕上那如同宇宙泣血的末日图景——暗红的天幕、解体的星系、沸腾的宇宙背景辐射…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冷哼。那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动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理的了然,以及一种更加决绝的疯狂。仿佛宇宙的毁灭加速,只是为她复仇的舞台增添了一抹更宏大的血色背景。她的目光,如同淬炼了亿万年的寒冰,瞬间又牢牢锁定了沈川身后那个蜷缩的身影。幽蓝色的腕刃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波动变得更加狂暴、不稳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她微微调整了重心,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下一次攻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监控大厅内,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边是来自异世界的复仇凶神,裹挟着城市的血债与刺骨的杀意;另一边是守护者,握紧来自另一个世界羁绊的证明,剑指深渊。而将他们包围的,是人类士兵颤抖的枪口,科学家绝望的眼神,和那如同宇宙临终哀鸣般、响彻每一个维度的低沉警报。主屏幕上,倒计时的血红色数字依旧冰冷地跳动着,指向一个似乎早己注定的、终极寒冷的终点。
“熵增速率:+∞%”
“宇宙热寂进程:不可逆加速”
冰冷的字符,是悬在所有生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映照着控制台前蜷缩的身影、持剑守护的背影,以及那跨越维度而来的、带着无尽杀意的冰冷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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