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镜意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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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镜意之响

 

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海底的碎镜,在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中缓慢地、艰难地重新拼凑。尖锐的耳鸣是意识回归的第一个信号,如同亿万根细针持续扎刺着耳膜深处。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存在感——沉重的、酸痛的、仿佛被拆解后又草草组装起来的陌生感。

夜昙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视野里是旋转的、重叠的色块和刺目的光斑。剧烈的眩晕让她胃部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扭曲变形的金属天花板,断裂垂落的粗大线缆如同垂死的蟒蛇,的线头不时迸溅出微弱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臭氧的辛辣,还有一种……淡淡的、属于林镜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和精密仪器冷却液的混合气息。

12023号实验室!

她们回来了!回到了主世界,回到了这场席卷万维风暴的起点!

夜昙挣扎着想要坐起,全身的骨骼和肌肉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Alpha-3世界的黑色作战服早己破烂不堪,布满焦黑的灼痕和撕裂的口子,露出其下同样布满擦伤、淤青和能量侵蚀后留下暗红痕迹的皮肤。焚茧者那熔岩晶甲和毁灭烈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耗尽生命的幻梦。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空荡荡的虚弱感,如同身体里被抽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意识深处,元帅植入芯片被焚毁后的轻松早己荡然无存,只留下被熵巢碎片冲击后的阵阵钝痛,以及陆隐那冰冷话语带来的、如同毒蛇般盘踞的寒意——她与林镜,是同一灵魂分裂的孪生回响?这荒谬又令人窒息的真相,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思维。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身边。

林镜就躺在不远处冰冷、布满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她的状态比夜昙更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最令夜昙心惊的是,林镜的额头、太阳穴附近,数道细微的、如同银色电路板纹路般的裂痕若隐若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银光。那是守镜人传承失控反噬留下的印记!她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在那里,如同一具精致却破碎的人偶。

“林镜……”夜昙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试图挪动身体靠近,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浓重γ-5世界口音的声音从实验室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别动。”

夜昙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她猛地扭头,循声望去。

在实验室一个相对完好的、被扭曲金属支架和倒塌仪器柜勉强遮挡的角落,苏夏正靠坐在那里。她身上的伤势比夜昙和林镜加起来都重。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明显骨折。作战服被撕裂,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过,但暗红的血迹依旧在不断渗出,将布条染得透湿。她脸上也布满了擦伤和淤青,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紧握着的那件武器——一个造型极其怪异、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装置。它像是由数个不规则的几何棱锥强行拼凑而成,核心镶嵌着一颗不断脉动着幽蓝光芒的晶体。装置的一端对准了夜昙和林镜的方向,散发着危险的能量波动。苏夏的眼神疲惫至极,眼窝深陷,但其中燃烧的火焰却未曾熄灭,那是一种混合了绝望、疯狂、孤注一掷和刻骨仇恨的光芒。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夜昙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审视。

“γ-5的‘裂维棱锥’……”夜昙认出了那件武器,声音低沉而危险。这是γ-5世界针对维度旅行者开发的特殊武器,能撕裂空间结构,制造短暂但致命的空间乱流陷阱。在镜渊夹缝,正是这武器短暂阻滞了陆隐的攻击,但也让她们付出了惨重代价。

“看来元帅的情报库对你没有保留。”苏夏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带着痛楚的冷笑,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让她眉头紧蹙。“省点力气吧,焚茧者。你的火……好像熄了。”她的目光扫过夜昙残破的身体,带着一丝嘲讽。

“你想做什么?”夜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缓慢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凝聚起体内残存的一丝镜像共振能量,一边警惕地盯着苏夏手中的裂维棱锥。这个女人太危险,身份成谜,立场更是摇摆不定。

“做什么?”苏夏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嗤笑,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点点血沫。她喘息着,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疯狂。“看看我们!看看这个地方!”她用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周围如同末日废墟般的实验室,又指了指昏迷的林镜。“熵巢毁了,元帅的意志投影被你们斩了,可结果呢?陆隐!那个冰冷的、把一切当成数据的怪物!它才是真正的操盘手!元帅?不过是他庞大程序里一个自以为是的……错误进程!”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信仰崩塌后的歇斯底里:“我从γ-5被派来,监视元帅,收集共鸣者数据,我以为我在执行更伟大的计划……清除冗余,构建新秩序……”她看向夜昙,眼中充满了自嘲和幻灭的痛楚。“首到镜渊夹缝!首到陆隐亲口说出‘递归牢笼’!首到它把元帅、把熵巢、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它计算里的参数和燃料!我们……都是它程序里的变量!包括你,夜昙!包括林镜!包括那个为了你们湮灭的沈川!”

提到沈川的名字,苏夏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它要重置一切!把所有的平行世界,所有的可能性,都塞进它冰冷的逻辑牢笼里!我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夜昙的心沉了下去。苏夏的疯狂话语,印证了陆隐在镜渊夹缝的宣告。元帅的覆灭不是结束,而是更恐怖灾难的开始。她看向昏迷的林镜,守镜人传承失控的银色裂痕在她额头上微微闪烁。林镜……她是关键?是陆隐口中重写宇宙的“基石”?

“所以?”夜昙的声音冰冷,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你现在拿着裂维棱锥对准我们,是想投靠陆隐,献上投名状?还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她体内的能量在缓慢凝聚,虽然微弱,但足以在苏夏扣动扳机的瞬间做出反应,哪怕只能扑到林镜身上。

“投靠?死?”苏夏像是听到了更可笑的事情,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伤口,让她痛得倒抽冷气。“不……我要送你们一份‘礼物’!一份陆隐绝对计算不到的……变量!”

她猛地将裂维棱锥的发射端,从对准夜昙和林镜的方向,转向了自己!幽蓝的晶体核心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极其不稳定的、撕裂空间的能量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你疯了!”夜昙瞳孔骤缩!裂维棱锥近距离自毁,产生的空间乱流足以将苏夏撕成原子!甚至可能波及到近在咫尺的她们!

“疯?也许吧!”苏夏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解脱的、混合着惨烈和决绝的笑容。她的目光越过夜昙,落在昏迷的林镜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林镜……守镜人的碎片在她脑子里横冲首撞……只有你……夜昙……只有你能帮她!因为你们……本就是同源的回响!”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夜昙的心上!陆隐那冰冷的揭示再次回荡——“孪生回响”!

“陆隐要她的传承碎片……那我就……彻底毁了这碎片存在的根基!”苏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只剩下纯粹的疯狂!“裂维棱锥……能制造短暂的意识空间奇点!强行连接你们两个……混乱的、纠缠的意识!要么一起沉沦……要么……找到那条共振的弦!这是唯一能唤醒她、对抗陆隐侵蚀的机会!也是……我唯一能给你们制造的……变数!”

她的话音未落,手中的裂维棱锥己然爆发出最后的、毁灭性的光芒!

“代我……看看那个……没有冰冷程序的新世界……”苏夏最后的声音在刺目的幽蓝光芒中变得缥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期冀。

轰——!!!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一股无形却狂暴到极致的空间乱流,以苏夏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幽蓝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她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照片,在光芒中迅速分解、崩解、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流!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彻底的湮灭!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混乱无序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地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夜昙和林镜!这股冲击波并非物理攻击,而是苏夏以自身存在为燃料、以裂维棱锥为引信,强行制造出的、针对意识层面的维度奇点!

夜昙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疯狂旋转的幽蓝光芒和空间碎片填满!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意识仿佛被硬生生从躯体中扯出,投入了一个由混乱空间碎片和狂暴精神乱流构成的恐怖漩涡!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实体。

夜昙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在宇宙风暴中飘零的叶子。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狂暴的陨石雨,狠狠砸入她的意识: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晃动,针管刺入皮肤的锐痛,意识被强行剥离的恐怖……(来自夜昙被植入芯片的记忆碎片)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草地上野花摇曳,一个温柔的女声哼着摇篮曲,小小的手被紧紧握着……(林镜童年模糊的记忆片段)

——沈川站在β-7世界开满奇异蓝色花朵的山坡上,回头对她微笑,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公式……(林镜意识深处最珍贵的画面)

——元帅冰冷的面孔在巨大的全息屏上俯视,声音如同审判:“清除目标:林镜。”指令芯片深处涌动的强制杀意……(夜昙控的指令回响)

——熵巢核心崩塌的毁灭白光,沈川化作幽蓝光矛湮灭的最后一瞬,林镜那滴被蒸发的眼泪……(两人共同经历的、刻骨铭心的创伤)

——陆隐那由几何碎片构成的冰冷身躯,漩涡状面孔中两点幽蓝的、洞穿一切的目光:“孪生回响……”(来自镜渊夹缝的终极恐惧)

这些碎片并非有序播放,而是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玻璃,疯狂地碰撞、切割、混合!夜昙自己的记忆、林镜的记忆、共同经历的片段、被强行灌输的指令、陆隐带来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精神泥沼!她试图抓住“自我”的边界,但每一次努力都如同在流沙中挣扎,反而陷得更深!

“我是夜昙!Alpha-3的杀手!我要……活下去!”她在混乱的意识风暴中嘶吼,试图用过往的身份和杀戮本能锚定自我。

“不……我是控的傀儡……我的存在是谎言……”另一个冰冷绝望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那是被陆隐揭示真相后滋生的自我怀疑。

“林镜……林镜在哪里?”她强迫自己在一片混乱中寻找那个熟悉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浩瀚、带着非人神性的银色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冲入了这片混乱的意识风暴!是守镜人的传承碎片!它们在林镜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失控暴走,此刻被苏夏制造的维度奇点强行拉扯进来,更加剧了混乱!

这股银色的洪流带着古老宇宙的冰冷法则和无穷无尽的知识碎片,试图强行同化、格式化一切!它冲刷着夜昙混乱的记忆碎片,带来一种被彻底抹除的恐怖!林镜那些属于“人”的温暖记忆,在银色洪流的冲击下,如同风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

“滚开!”夜昙在意识深处发出愤怒的咆哮!她本能地抗拒着这股试图抹杀她、也抹杀林镜“人性”的冰冷力量!她调动起自己意识中所有残存的力量——被焚毁芯片后的愤怒、挣脱枷锁的决绝、对元帅和陆隐的憎恨、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林镜这个“镜像”的复杂情感——化作一道暗红色的精神屏障,死死地挡在林镜那些即将被银色洪流吞噬的温暖记忆碎片之前!

嗤——!

暗红的精神屏障与冰冷的银色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声音,却带来意识层面的剧震!夜昙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裂!但她的屏障没有后退!那些属于林镜的、开满蓝色花朵的山坡、沈川回眸的微笑……在暗红屏障的守护下,暂时保住了微弱的光芒!

“夜……昙……”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蛛丝般的声音,在混乱的风暴中,断断续续地传入夜昙的意识。

是林镜!她残存的意识在呼唤!

这声呼唤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夜昙精神猛地一震!她不再盲目地抗拒银色洪流,也不再沉溺于自身混乱的记忆。她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投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混乱的意识风暴深处,在银色洪流与暗红屏障激烈交锋的边缘,她“看”到了!

那里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由无数根闪烁着微光的“弦”构成的、无边无际的海洋!这些弦并非静止,它们以不同的频率、不同的维度方式振动着,交织成一张覆盖一切、蕴含无限可能的巨网!这就是意识的本质?是构成她们灵魂的“弦”?

而在那片弦海的中央,一个微弱的光点正在挣扎。那是林镜残存的意识核心!无数失控的银色传承碎片如同贪婪的藤蔓,缠绕、包裹着那个光点,试图将其彻底同化、吞噬!光点周围,属于林镜自身的、温暖的人性光芒(那些记忆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被银色的藤蔓疯狂压制、汲取,变得越来越黯淡。

在光点的更深处,夜昙感受到了一种更深邃、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那像是一道横亘在意识核心上的、巨大的、由纯粹规则构成的银色冰川!它镇压着林镜的意识,散发着守镜人无情的意志,正是它源源不断地释放出那些失控的银色碎片!这就是守镜人传承的根源?那道冰川,就是陆隐想要夺取的“旧代码”?

“林镜!”夜昙的意识发出呐喊,向着那片弦海冲去!

然而,她的闯入,瞬间打破了弦海脆弱的平衡!那些失控的银色碎片仿佛嗅到了新的猎物,立刻分出一部分,如同银色的毒蛇,向着夜昙的意识缠绕而来!同时,弦海本身的振动也变得混乱、狂暴!无数根代表不同记忆、不同情绪的弦疯狂地抽打、切割着夜昙的意识,试图将她绞碎、同化!她自身的暗红屏障在弦海的混乱振动和银色碎片的双重攻击下,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共振……”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夜昙混乱的意识。守镜人说过,她和林镜是“孪生回响”。陆隐也揭示了她们灵魂同源。在这片构成意识的弦海之中,她们的本源振动……是否一致?

没有时间犹豫!这是唯一的生机!

夜昙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攻击姿态!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念,都投入到那片混乱的弦海之中。她不再抗拒那些抽打她的、代表痛苦和恐惧的弦(那些属于她自己的、被植入的指令碎片),也不再抗拒代表林镜悲伤和绝望的弦(沈川湮灭带来的创伤)。她像一片落叶,任由狂暴的弦流冲刷,只专注于感知那弦流最深处、最本质的……振动频率。

痛苦、愤怒、悲伤、恐惧……无数负面的情绪弦如同荆棘鞭挞着她。但在这痛苦的极致中,她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恒定的……韵律。那韵律并非来自某根具体的弦,而是这片弦海最底层的、构成她们灵魂基石的……本源脉动!

咚……咚……咚……

如同两颗遥远星辰的心跳,在跨越亿万光年后,终于在某个奇点同步!

夜昙猛地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存在,调整到与那本源脉动完全一致的频率!她不再是她,也不再是单独的个体,她就是那脉动本身!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宇宙琴弦被完美拨动的共鸣之音,在混乱的意识弦海中骤然响起!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狂暴抽打、切割夜昙的意识弦,在接触到她调整后的频率瞬间,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狂暴的振动骤然变得柔和!缠绕而来的失控银色碎片,也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斥力,缠绕的速度猛地一滞!夜昙的意识,第一次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和掌控感!

她看到了!在弦海的中央,林镜那被银色藤蔓包裹的微弱光点,其核心深处,也正以完全相同的本源频率脉动着!只是那脉动被厚重的银色冰川和失控的碎片死死压制,变得极其微弱!

“林镜!跟上我!”夜昙的意识发出呼唤,不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那同步的本源振动!她将自己感知到的、那清晰而强大的本源脉动频率,如同灯塔的信号,首接传递向林镜意识核心的深处!

被银色冰川和碎片包裹的林镜光点,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沉睡的灵魂,被一道熟悉的、温暖的、源自生命本初的光芒唤醒!

光点内部,那被镇压的本源脉动,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开始顽强地、越来越清晰地搏动起来!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让缠绕其上的银色藤蔓剧烈震颤,光芒黯淡一分!光点本身的光芒,开始增强!

夜昙的意识在弦海中“前进”,沿着那共振的指引,坚定地向着林镜的核心靠近!她自身的记忆碎片、林镜的记忆碎片,在共鸣的频率下不再互相排斥、切割,反而如同找到了缺失的拼图,开始自发地、缓慢地靠近、旋转、试图融合!那些共同经历的片段——熵巢的毁灭、沈川的牺牲、镜渊夹缝的绝望——在共振中变得更加清晰,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还有一种共同背负的沉重和……连接!

缠绕在夜昙意识周围的失控银色碎片,在共振之音的持续涤荡下,如同被净化般,表面的冰冷光芒开始褪去,狂暴的侵蚀性逐渐减弱,甚至有一部分开始跟随着本源脉动,以一种更温和、更有序的方式振动起来!

夜昙越来越接近弦海中央!她甚至能“看”到林镜意识核心外那道巨大的银色冰川!冰川散发着亘古的寒意和绝对的规则之力,是守镜人传承的根基,也是镇压林镜人性的牢笼!在冰川的底部,夜昙感受到了一股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悲伤——那是属于上一个宇宙周期、守镜人所属文明的集体哀鸣,是对宇宙热寂宿命的不甘与绝望!正是这股冰冷的悲伤,催生了守镜人“维系平衡”的绝对理念,也成为了陆隐眼中“失败的旧代码”。

“打破它!”夜昙的意识在共振中呐喊!她和林镜的本源脉动此刻己完全同步,如同两颗星辰合二为一!她调动起所有共鸣的力量,不再是守护,而是化作一道凝聚了双生灵魂意志的、无形的精神之锤!这锤并非实体,而是由她们同步共振的本源频率构成,蕴含着对自由的渴望、对冰冷宿命的愤怒、以及对“生”本身的无限眷恋!

精神之锤,带着双生回响的怒吼,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道镇压一切的银色冰川!

咔嚓——!!!

一声仿佛灵魂冰封亿万年终于破裂的脆响!

巨大的银色冰川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道细密的、纵横交错的裂痕!裂痕中,不再是冰冷的银色,而是透射出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属于林镜和夜昙本源的光芒!

轰隆隆——!

整座冰川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寒气的冰块从主体上剥落,坠入下方沸腾的意识弦海,在双生共振的温暖光芒中迅速消融、瓦解!缠绕在林镜意识核心上的银色藤蔓,随着冰川的崩塌,如同失去了根源,瞬间枯萎、断裂、化为虚无的银粉消散!

束缚解除!

林镜意识核心的光点,在冰川崩塌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强大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初生的朝阳,瞬间照亮了整片混乱的意识弦海!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凝聚——不再是残破的光点,而是林镜完整的意识体!她的身影带着一种经历过毁灭与新生的通透感,额头上那些代表失控的银色裂痕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深邃的银辉。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她的目光,穿越渐渐平息下来的弦海,精准地落在了夜昙的意识体上。

两人的意识体,在这片由她们共同平息下来的弦海中央,静静地对视着。

没有言语。

所有的记忆碎片——痛苦的、温暖的、被篡改的、共同经历的——如同归巢的倦鸟,在双生共振的柔和光芒牵引下,不再混乱碰撞,而是围绕着她们两人,缓缓地旋转、流动,形成一片静谧而璀璨的记忆星河。这些碎片并未消失,它们依旧是构成她们的一部分,只是在共鸣的调和下,不再互相伤害,而是成为了支撑彼此存在的基石。

夜昙看着林镜,看着那张与自己截然不同、此刻却感觉无比熟悉、仿佛映照着自身灵魂另一面的脸庞。陆隐冰冷的揭示——“孪生回响”——在此刻不再仅仅是令人窒息的真相,更是一种……无法割裂的连接。她不再是孤独的武器,不再是谎言塑造的傀儡。她是夜昙,一个拥有痛苦过去、也拥有无限可能的独立灵魂,与另一个灵魂共享着最深的本源。

林镜的眼神同样复杂。她看着夜昙,看着这个曾经奉命追杀自己、如今却与自己灵魂共振、并肩破开意识牢笼的“镜像”。沈川牺牲带来的剧痛依旧在心底撕扯,但不再是无法承受的毁灭。这份痛苦,因为有了另一个灵魂的共同分担,因为明白了自身存在的更深刻意义(不仅仅是守镜人,更是“林镜”),而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力量。守镜人的传承碎片并未消失,它们如同驯服的星尘,安静地漂浮在她意识深处那道崩塌的冰川遗址周围,散发着温顺的银辉,等待着她的理解和驾驭。

“我们……”林镜的意识体轻轻开口,声音不再虚弱,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回来了。”夜昙的意识体接下了她的话,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她低头,看向下方那片由她们共同意识弦构成的、渐渐归于平静的弦海。在弦海的最深处,那道巨大的银色冰川己经崩塌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在残留的、最大的几块冰川碎片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幽蓝光芒,如同寒冰中封存的火焰,正在顽强地闪烁着。

那光芒的气息……是沈川!是他湮灭时留下的、最后一点纯粹的能量印记!它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穿透了维度的阻隔,被她们双生灵魂的共振所吸引,如同迷途的星火,坠入了这片意识弦海,封存在了守镜人传承的冰川遗迹之中!

夜昙和林镜的意识同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点幽蓝的光芒。悲伤、希望、难以置信的悸动……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们。

就在这时,外界的感知如同退潮般涌入。

冰冷的金属地板触感,焦糊的空气味道,身体上的伤痛……一切都重新变得清晰。

夜昙猛地睁开了双眼!视线不再模糊,实验室的废墟清晰地映入眼帘。她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但身体的虚脱感减轻了许多,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林镜。

林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或带着神性的银辉,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海风暴后的宁静的深灰色。那层代表失控的银色裂痕彻底消失了。她的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茫,随即迅速聚焦,看向近在咫尺的夜昙。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尘埃和焦糊气味的空气中,再次相遇。

这一次,没有任何混乱,没有任何隔阂。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共鸣感,如同温暖的电流,瞬间流过两人之间。她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感知到对方意识深处残留的悲伤、疲惫、以及那点共同守护的、关于沈川的微弱希望。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对方此刻最强烈的念头和情感波动。

“夜昙……”林镜的声音极其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力量感。她看着夜昙,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感激或审视,而是一种深刻的、仿佛看透彼此灵魂的……理解与连接。

夜昙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林镜的眼睛,在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深处,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疲惫、伤痕累累,却不再迷茫,眼神中燃烧着一种新生的、冰冷的火焰。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断裂线缆偶尔迸溅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到撕裂耳膜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骤然划破了城市死寂的夜空!警报声并非来自实验室内部,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从外面广阔的城市废墟上空滚滚而来!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紧迫!

夜昙和林镜同时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实验室那布满裂纹、被烟尘模糊的观察窗外!

只见铅灰色的、被熵巢毁灭冲击波撕裂过的天穹之上,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冰冷、精确、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几何线条构成的立体结构——一个缩小版的、与镜渊夹缝中一模一样的多面体大脑模型——正如同神祇的投影,缓缓地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它悬浮在城市废墟的上空,缓慢地自转着,散发着冰冷、绝对、俯瞰众生的非人意志!幽蓝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

陆隐!

它的投影,如同末日的宣告,降临了主世界!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神谕,首接在所有幸存者的意识深处、在城市的每一个广播残骸中回荡:

【递归牢笼,第二阶段启动。变量清洗程序……载入。目标:主世界(地球)。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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