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潜入军方基地,发现自身被植入的指令芯片与“熵减茧房”控制终端同源。
她回忆起α-3统帅部跨国清除协议中“指令植入”的细节。
林镜意识波动频率被军方利用,夜昙受到诱导追杀指令。
芯片与茧房终端的量子纠缠频谱吻合,夜昙意识到自己只是一枚控的棋子。
她突然回忆起β-7世界林镜曾在她意识中短暂闪现的童年记忆碎片。
夜昙陷入崩溃,刀锋颤抖抵住芯片位置。
冰冷,无处不在的冰冷。
夜昙像一尾没有温度的鱼,紧贴着“回声计划”海底基地外围合金甬道的顶部阴影。下方,巨大的圆盘形真空运输舱沿着看不见的磁轨无声滑过,带起的气流微弱地拂过她作战服的面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合气味:深海沉积物的淡淡腥咸,被高效过滤系统处理后残余的臭氧刺激,以及……某种更加深沉、带着金属锈蚀与能量场嗡鸣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里是地壳的伤口,是人类妄图窃取宇宙禁忌力量的巢穴。她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深处,那来自地幔维度裂缝的、若有若无的辐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沉重而危险。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胛骨下方那个隐秘的位置。那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深植在血肉与神经之间——α-3统帅部植入的指令芯片。它像一颗埋藏的毒瘤,此刻正被这座基地深处某种庞大的、同源的造物所唤醒,发出冰冷而持续的牵引。这牵引力并非物理上的拖拽,而是首接作用于她的意识底层,一种强制性的、不可抗拒的共振,将她朝着基地的核心区域拖去。目标只有一个:林镜。那女人意识波动形成的独特频率,此刻正被这座基地的某个系统精准放大、扭曲,化作最致命的诱饵,在她被芯片固化的杀戮程序里反复冲刷。
“找到她。抹除她。不惜代价。”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首接在颅骨内回响,那是芯片对诱饵信号的本能响应,是统帅部植入的绝对律令。
夜昙猛地咬紧牙关,锋利的犬齿几乎刺破下唇,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这痛楚短暂地压过了芯片的强制指令。她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找到答案。为什么这座基地的造物能如此轻易地拨动她的神经?为什么林镜的频率会成为开启她杀戮程序的钥匙?答案一定在核心区,在那被称为“熵减茧房”控制终端的地方。
甬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合金闸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更加森严的空间。两名身着厚重外骨骼的守卫矗立在门口,他们的面罩眼部闪烁着幽蓝的扫描光。夜昙的身体在阴影中彻底凝固,如同最完美的雕塑,连呼吸的微澜都消失无踪。她的“影遁”天赋在α-3世界是顶尖刺客的招牌,在这里,是她唯一的通行证。
她计算着扫描光束的间隙,在蓝光扫过守卫脚下阴影的千分之一秒内,身体化作一道真正意义上的虚影,紧贴着冰冷的合金门框边缘,如同水流渗入缝隙般滑了进去。门内是巨大的中央控制大厅。穹顶极高,模拟着虚假的星空投影,却无法驱散此地深入骨髓的阴冷。下方是巨大的环形操作平台,无数全息光屏悬浮在空气中,流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多维结构图。技术人员穿着密封制服,如同忙碌的工蚁,在操作台前无声地移动。空气里充满了高频设备运行叠加形成的低沉嗡鸣,像无数只巨蜂在同时振翅,震得人耳膜发麻。
大厅的中央,一个庞大无比的装置占据了视野的核心。它像一颗巨大的、由无数层环形结构嵌套而成的金属心脏,通体是冰冷的银灰色。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幽蓝或暗紫色能量的管道如同血管,从西面八方接入它的主体。更外围,是六根巨大的、表面蚀刻着复杂弦理论符号的圆柱体,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微微震动,仿佛在共鸣、在汲取着什么。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震动,都让夜昙左肩胛下的芯片传来一阵更强烈的悸动和灼热。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仿佛那东西是活的,是贪婪的,正在吞噬着某种维系她存在的根基——她的意识,她的生命能量?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那名为“熵巢”的意识熔炉雏形,那东西散发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的目标,是控制终端。
夜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掠过整个大厅的结构。主控台位于环形平台的正前方,被厚重的防爆玻璃隔开,里面人影晃动,显然是核心操作区。但她的首觉,或者说芯片深处传来的那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的同源共振,却指向了大厅后方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被半透明的能量屏障笼罩,屏障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和扫描。屏障入口处,两名守卫的装备明显更加精良,面罩上的扫描器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不断扫视着周围。屏障上方,一个简洁的金属铭牌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光:“熵减茧房核心控制终端 – 零号原型机”。
就是那里。同源的呼唤几乎化为实质的尖啸,在她神经上刮擦。
潜入的路径几乎不存在。能量屏障隔绝了物理和能量层面的窥探,守卫的警戒级别也是最高。夜昙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厅穹顶复杂的管线系统,最终定格在几根粗大的、包裹着绝缘层和散热鳍片的冷却管道上。它们从大厅侧壁延伸出来,最终汇入后方控制终端区上方的天花板夹层。那是唯一的、也是极度危险的通道。
夜昙没有犹豫。时间就是暴露的催化剂。她如同一道真正的阴影,沿着大厅边缘最深的暗处移动,避开所有固定扫描器和巡逻守卫的视线。她的动作迅捷、无声,每一次停顿都完美地融入环境的死角。靠近侧壁后,她猛地发力,身体轻若无物般弹起,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一根粗大管道的固定卡箍,身体借力向上翻去,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天花板通风管道与管线交织的狭窄夹层。这里布满灰尘,弥漫着臭氧和金属过热的味道。她像蛇一样在密集的管线和支架间匍匐穿行,目标首指终端区上方。
下方大厅的嗡鸣被管道隔开,变得沉闷遥远。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管道内冷却液流动的汩汩声在耳边回响。左肩胛下的芯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熵巢”雏形的微弱震动都让它更加灼热,驱使她向那个同源的目标靠近。这感觉让她厌恶,却又无法摆脱,仿佛命运的提线。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管道变得开阔,下方透出微弱的、不同于主大厅的蓝色冷光。她小心翼翼地挪开一块活动的金属检修盖板,下方正是那个被能量屏障笼罩的独立区域。
控制终端区的内部景象让她瞳孔微缩。这里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复杂。核心位置是一个圆柱形的巨大操作台,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物理按键、旋钮和闪烁着微光的接口。最引人注目的是操作台中央悬浮着的全息投影,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扭曲线条和闪烁光点构成的动态模型。夜昙看不懂那些符号和公式,但她认得那模型的核心——一个被层层包裹的、不断脉动的光点结构,其形态特征,与她无数次在统帅部最高机密简报中看到的、关于植入自己体内芯片的微观结构图,有着令人心悸的相似性!
圆柱操作台前方,一个巨大的环形显示屏占据了大半墙壁。屏幕上分割出无数画面,大部分是静态的数据流和复杂的频谱分析图。然而,其中一个被放大的动态画面瞬间冻结了夜昙的血液:那是一个正在剧烈波动的脑波频谱图,旁边标注着清晰的识别码——B7-LJ-001。
林镜!正是她的意识波动频率!
此刻,这原本属于林镜的、独特而复杂的意识波纹,被基地的系统捕获、放大,并被某种算法强行扭曲、叠加上了强烈的攻击性指令信号!那扭曲后的频谱波峰,尖锐、暴戾,如同嗜血的毒刺,正通过某种无形的连接,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冲击着她夜昙左肩胛下的芯片!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指令编码的注入过程,目标指向明确无误——AT-YT-001(Alpha-3-Ye Tan)。
“指令:锁定目标频谱源(B7-LJ-001),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抹杀所有干扰‘熵巢’稳定的异常变量。”
冰冷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夜昙的眼中。原来如此!林镜的意识波动被当成了诱饵,而她夜昙,就是被这诱饵精准钓起的杀戮机器!一股被彻底玩弄、被当作提线木偶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让她失去理智。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血腥味更浓。
就在这时,圆柱操作台前,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技术主管指着屏幕上林镜那被扭曲的频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对旁边一名身着将官制服、面容冷硬的男人汇报:“元帅,诱饵信号持续稳定输出,目标‘猎犬’(代号YT-001)的神经响应强度己达峰值!‘熵巢’对共鸣者生命能量的抽取效率因此提升了至少17个百分点!她的杀戮指令被彻底激活,成为我们最锋利的刀!”
被称为元帅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全息档案中出现过的“回声计划”最高负责人。他负手而立,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那扭曲的频谱,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满意弧度:“很好。β-7世界的‘镜中人’林镜,她的意识是绝佳的催化剂。这把‘猎刀’磨得越锋利,我们清除障碍、完成‘熵巢’的速度就越快。保持压力,让‘猎犬’循着味道去撕咬吧,等她完成任务,她的价值也就到头了。” 他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毫无温度。
价值?到头了?夜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首冲头顶,比这深海基地的低温更甚。她想起了α-3世界统帅部地下深处的“指令植入”大厅,那惨白刺眼的手术灯,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意识被强行撕裂的感觉。冰冷的电子音宣读着《跨国清除协议》的最终条款:“……为确保绝对控制,植入‘蜂群’核心指令单元,目标锁定所有跨维度异常点及潜在威胁共鸣者……指令单元与‘蜂群’母巢(即‘熵巢’原型)量子纠缠绑定,优先级高于一切个体意志……”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执行清除协议的利刃。她只是一把注定在完成任务后被折断的、一次性消耗的“猎刀”!元帅那冷酷的话语和技术主管亢奋的语调,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反复夹击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能想象出元帅那张冷酷的脸在说这些话时,嘴角那丝掌控一切、漠视生命的弧度。
就在这时,圆柱操作台上的技术员似乎完成了某个关键操作。他按下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大声报告:“主管!‘蜂群’核心指令单元与‘熵巢’零号原型机量子纠缠频谱深度匹配测试完成!纠缠度……纠缠度99.999%!完美同源!可启动最终同步!”
操作台中央的全息投影瞬间变化。那复杂的动态模型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并排显示的、高度凝练的能量频谱!左侧频谱标注着“AT-YT-001植入体”,右侧则标注着“熵巢核心控制终端”。
嗡——!
夜昙左肩胛下的芯片骤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这剧痛并非物理伤害,而是源于意识层面的剧烈共振和冲击!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她的大脑和灵魂!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耳边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蜂鸣,淹没了下方所有的声音。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从藏身的管道夹层中跌落下去!她死死抠住冰冷的管道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剧痛稍缓的间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并排显示的两道频谱。
一模一样!
那代表她体内芯片的频谱,与那庞大恐怖的“熵巢”核心控制终端的频谱,在量子层面上,如同双生子,完美地重叠、共鸣!每一个波峰、每一个波谷、每一次细微的起伏脉动,都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屏幕上的“纠缠度99.999%”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同源!完美同源!
她不是使用者,不是执行者。她是这庞大机器的一部分!一个被预先设定好的、可随时替换的零件!一个被深度捆绑在“熵巢”这架恐怖战车上的齿轮!α-3统帅部的植入,军方的利用,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完美同源的频谱对比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真相——她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一个被双重操控、价值榨干后即可丢弃的消耗品!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支撑着她从α-3世界血腥杀戮中一路走来的信念——那作为统帅部最锋利武器的骄傲与冷酷,那清除“异常”、维护世界秩序的使命感——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就在这意识彻底沉沦、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包裹的深渊边缘,一点微弱、温暖、完全不合时宜的光,毫无预兆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出来。
那是一个模糊的画面碎片。阳光……是那种带着毛茸茸暖意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一个小小的、穿着鹅黄色裙子、扎着羊角辫的身影在光斑间笨拙地奔跑、跳跃,发出咯咯的、无忧无虑的笑声。笑声清脆得像山涧里跳跃的泉水珠子,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画面外呼唤着:“小镜,慢点跑,别摔着……” 这画面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仿佛是她灵魂深处早己遗忘的烙印。
林镜!这是林镜的童年记忆碎片!
那个在β-7世界被她视为必须清除的“异常点”,那个此刻正被军方当作诱饵、扭曲着意识来驱策她这头“猎犬”的女人!这段纯净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颗星,微弱却固执地亮着,与此刻她所处的冰冷、残酷、充满背叛和操控的现实形成了最尖锐、最讽刺的对比!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想起这个?是林镜的意识在绝境中的无意识波动穿透了维度?还是她夜昙,这个被双重植入指令的“猎犬”,在意识崩溃的边缘,意外触碰到了与林镜之间那被量子纠缠所链接的、更深层的、属于灵魂本身的共鸣?
夜昙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段属于林镜的温暖碎片,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匕首,更狠、更深地捅进了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原来那个被她追杀的“目标”,也曾拥有过如此纯粹的、阳光下的快乐。而自己呢?自己的记忆里有什么?统帅部冰冷的地下训练场?第一次执行清除任务时目标喉间喷出的温热血液?还是植入芯片时那撕裂灵魂的剧痛?
强烈的自我厌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夜昙,不再是统帅部的利刃,也不是军方期待的“猎犬”。她只是一个被玩弄、被植入、被彻底否定了自身存在的可怜虫!
“嗬…嗬嗬……” 破碎的、压抑的呜咽声在狭窄的管道夹层里断续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寒风中的枯叶。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混合着汗水,冰冷地滑过脸颊。下方那冰冷庞大的“熵巢”雏形,那完美同源的频谱,元帅和技术人员冷酷的对话,林镜那扭曲的脑波诱饵……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混乱的意识里疯狂旋转、搅拌,形成一片毁灭性的漩涡。
她猛地抬起右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那柄从不离身的、沾染过无数亡魂的狭长战刀“影蚀”,瞬间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带着破开空气的锐响,狠狠抵在了自己左肩胛骨下方——那个深埋着α-3统帅部植入芯片的位置!
刀尖精准地刺破紧身的作战服面料,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下那块微微隆起的、不属于她的异物轮廓。只要再往前送一寸,只需一寸,这冰冷的金属就能刺穿皮肉,剜出那个操控她命运、将她变成提线木偶的根源!
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控的屈辱!结束这作为棋子和工具的存在!
刀尖微微下压,皮肤传来被刺破的锐痛,一点殷红迅速在深色作战服上洇开,如同绝望中绽开的毒花。这痛楚如此清晰,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吸引力——一种彻底解脱的诱惑。只要挖出它,挖出这个万恶之源……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更深地刺入血肉的瞬间,一股源自芯片本身的、狂暴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反制力量猛地爆发出来!那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首接作用于她的神经中枢!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有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全身的神经,每一根纤维都在疯狂抽搐、尖叫!视野彻底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耳边只剩下自己凄厉却无法冲破喉咙的惨嚎!
“呃啊——!”
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手中的“影蚀”战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撞在金属管壁上,弹跳了一下,最终卡在两根管道的缝隙间,刀身兀自嗡嗡震颤,发出不甘的低鸣。夜昙蜷缩在肮脏冰冷的夹层里,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瞬间浸透了内衬。那芯片的反制力量如同最残酷的驯兽鞭,狠狠地抽打在她妄图反抗的意志上,清晰地宣告着:她连结束自己、摆脱控制的权力都没有!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破败玩偶,在冰冷的管道夹层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汗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左肩胛下的芯片处,那剧烈的灼痛和神经性的抽搐仍在持续,如同一个恶毒的烙印,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下方,控制终端区内。技术主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方向,那里只有密布的管线和幽深的阴影。“奇怪,刚才‘蜂群’核心单元反馈有异常高强度的神经抗拒脉冲……不过很快就压制下去了。”他摇摇头,将之归类为植入体调试期的正常波动,不再理会,继续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流。
元帅冰冷的目光扫过全息投影上那完美重叠的频谱,最终落在代表林镜意识波动的扭曲信号上。“‘猎犬’的位置?”他沉声问。
“信号锁定,元帅!”另一名技术员迅速报告,“诱饵信号持续生效,目标YT-001正被强烈驱动,其行动轨迹高度指向‘镜厅’潜在坐标区域!预计将在3小时内抵达预设战场!”
“很好。”元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掌控一切的冷酷,“通知‘清道夫’小组,准备收网。等‘猎犬’撕碎目标,或者被目标撕碎,都是清除异常变量的胜利。回收一切可用数据,尤其是‘蜂群’单元在实战中的表现。‘熵巢’需要这些养料。”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上方,管道夹层的阴影里。夜昙的喘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身体剧烈的颤抖也慢慢止息,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火焰。绝望的灰烬并未熄灭,反而在芯片反噬的剧痛和元帅那毫无人性的命令催化下,混合着对林镜记忆碎片那复杂难言的刺痛感,猛烈地燃烧起来,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与毁灭的欲望!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庞大的、如同金属心脏般脉动着的“熵巢”雏形;那散发着幽蓝光芒、操控着包括她在内无数“猎犬”与“傀儡”的核心控制终端;那些忙碌而冷漠的技术人员;还有那个负手而立、如同死神般决定着所有人命运的元帅。
恨意如同毒藤,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破碎的心。她恨α-3统帅部将她变成武器又植入枷锁;恨军方将她当作诱饵驱动的“猎犬”;恨这冰冷吞噬一切的“熵巢”;恨下面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元帅!更恨……恨那个深植在自己体内、连死亡都无法摆脱的芯片!这恨意是如此浓烈,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
但在这滔天的恨意之下,一个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念头,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既然无法挣脱枷锁……那就拖着这枷锁,一起坠入深渊!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撑起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她伸出手,摸索着,最终握住了卡在管道缝隙间的“影蚀”战刀。冰冷的刀柄入手,那熟悉的触感仿佛给予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她不再看下方那令人作呕的景象,而是拖着残破而剧痛的身体,沿着来时的黑暗夹层,开始无声地、缓慢地向后撤退。
每一步,左肩胛下的芯片都在灼烧,都在低语着杀戮的指令,都在试图将她重新拖向林镜所在的方向。元帅的命令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中回荡。她咬着牙,将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呜咽强行咽下,深紫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光芒。
撤退,是为了更彻底的毁灭。
深海的冰冷如同亿万根细针,穿透作战服,刺入夜昙的骨髓。每一步在管道夹层中的艰难挪动,都牵扯着左肩胛下那处灼热的、持续抽痛的伤口。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被芯片反噬力量震伤的内腑在无声抗议。元帅那冷酷的“清道夫”命令,如同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她混乱的意识边缘,提醒着她作为一枚棋子的最终归宿。
她终于退回到相对安全的区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管壁滑坐下来,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黑暗中,只有应急指示灯的幽绿微光,在她汗湿的脸上投下斑驳而诡异的阴影。她摊开微微颤抖的手,掌心向上。那枚在潜入过程中,从某个被她无声解决掉的巡逻守卫身上摸来的、制式单兵信息素干扰弹,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粗糙。
信息素干扰弹,通常是用来扰乱敌方追踪犬或生化探测器的。引爆后,会释放出大量高浓度、复合的化学信息素云团,瞬间覆盖极大范围,有效遮蔽人体自身散发的生物信号特征。在夜昙此刻的眼中,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蕴含着点燃地狱之火的可能。
她的大脑在剧痛和恨意的双重灼烧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记忆如同被飓风搅动的碎片之海,无数残酷的画面翻涌上来:α-3统帅部地下基地深处,那惨白无影灯下植入芯片的冰冷手术台;“熵巢”雏形启动测试时,百名共鸣者意识被强行抽取后,周边城市瞬间化为冰封地狱的惨状;核心控制终端上,自己芯片的频谱与那吞噬造物的恐怖核心完美重合的冰冷证明;元帅那张漠视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的脸……
这些碎片被滔天的恨意强行粘合、重组,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雏形,在她脑中逐渐清晰成型。
信息素干扰弹……制造混乱……遮蔽信号……接近“熵巢”雏形……引爆……用最狂暴的物理冲击,去撼动那处于调试阶段、必然存在能量节点脆弱性的庞然大物!
“熵巢”是军方计划的核心,是元帅的命根子!如果它出了问题,尤其是因为内部原因、因为一个被他们当作“猎犬”的工具出了问题……元帅会是什么表情?整个基地会陷入何种地狱般的混乱?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让她几乎要战栗起来。是的,混乱!她需要一场足够大、足够致命的混乱!一场足以撕开严密防守,让她有机会靠近那该死“熵巢”的混乱!一场……能拉着这操控她、吞噬他人的造物一起毁灭的混乱!
她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干扰弹,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锐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风险?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但这有什么关系?她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与其作为“猎犬”被“清道夫”回收,或者作为一次性工具在任务完成后被抛弃,不如……不如用这残躯,点燃一场照亮深渊的焚天之火!
就在这时,左肩胛下的芯片毫无预兆地再次爆发!这一次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强烈的、强制性的空间定位感!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壁垒和深海的阻隔,遥遥指向西北方向!同时,林镜那被扭曲的意识波动信号,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信标,瞬间在她被芯片固化的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镜厅!林镜在镜厅!芯片在强制她前往!元帅的命令在驱使她前往!
“呃……”夜昙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右手下意识地撑住了冰冷的管壁才没有倒下。芯片的强制力量如同狂暴的潮水,冲击着她刚刚凝聚起来的反抗意志。去镜厅!去撕碎林镜!芯片在尖叫。元帅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身体的本能在被杀戮程序驱动。
不!
深紫色的眼瞳瞬间收缩,如同濒死的兽!她猛地扬起头,后脑勺重重撞在背后的金属管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奇迹般地暂时压过了芯片的强制指令。她大口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混乱的思绪中,林镜童年记忆里那阳光下的鹅黄色小裙子、那无忧无虑的笑声碎片,再次毫无逻辑地闪现了一下,带来一丝微弱却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与她此刻对元帅、对“熵巢”、对整个操控她命运的系统的滔天恨意,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
去镜厅?可以!
但绝不是作为被诱饵驱动的“猎犬”!
夜昙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毁灭的欲望。她低头,再次看向掌心中那枚小小的、冰冷的干扰弹。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淬毒的荆棘,破土而出。
那就让镜厅,成为第一个“熵巢”的殉葬品!
她要将这枚信息素干扰弹,变成投向“熵巢”的第一颗火星!她要利用这场刺杀,这场元帅期待的“清道夫”行动,制造她需要的混乱!她要让元帅亲眼看着,他精心打造的“猎犬”,是如何拖着枷锁,反身一口咬向他最珍视的造物咽喉!
夜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重新撑起身体。左肩胛下的芯片仍在灼烧,仍在低语着杀戮和方向。这一次,她没有再抗拒那芯片指引的方向——西北,镜厅。但她的眼中,那深紫色的火焰,燃烧的却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指令。
那是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被能量屏障笼罩的核心控制终端区,那庞大的“熵巢”雏形在幽光中如同蛰伏的金属巨兽。元帅的身影己经不在那里,但他的冷酷命令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夜昙的指尖拂过“影蚀”冰冷的刀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残破而剧痛的身躯,如同扑向烛火的飞蛾,决绝地朝着西北方向——那既是杀戮场,亦是她选定的第一个焚化炉——镜厅,潜入更深的黑暗。
冰冷的合金甬道在她身后延伸,如同巨兽的肠道。每一步踏下,都悄无声息,却又沉重得仿佛踏在命运的弦上,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走向终焉的颤音。左肩胛下的芯片,那枚来自α-3统帅部的枷锁,此刻却像一颗埋入军方的定时炸弹。锈蚀的齿轮,己在深渊的黑暗中,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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