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萧景珩高大的身影在朔月惨白的微光中投下扭曲的阴影，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锁住床榻上惊骇的楚明昭。
"王...王爷？"楚明昭强撑着支起身体，肩头伤口因这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恐惧万分之一。
萧景珩没有回答。他粗重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突，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滚落。那只方才还温柔抚过她脸颊的手，此刻青筋虬结，死死抓着窗棂，坚硬的楠木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楚明昭瞳孔骤缩。上次朔月之夜，他闯入她闺房时的恐怖记忆瞬间回笼。但此刻她肩伤在身，根本无力逃离。更何况门外守卫森严，她又能逃到哪里？
"萧景珩..."她试探着唤他，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你...怎么了？"
这句问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萧景珩猛地转头，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淹没。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碗，瓷片碎裂声在寂静的暖阁内格外刺耳。
"滚！"他突然暴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暴戾，"不想死就滚出去！"
楚明昭被这声怒吼震得耳膜生疼，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下一刻，她看到了——萧景珩在后退时，腰间玄甲令牌上镶嵌的那缕发丝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那是...她的发丝。
一股莫名的勇气突然涌上心头。楚明昭咬了咬唇，强忍肩痛撑起身子："我不走。"
三个字，轻却坚定。
萧景珩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缓缓抬头，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你..."他声音嘶哑，"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忍着肩伤缓缓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上次朔月，你闯入我房中，今日又..."她顿了顿，"这是什么病症？为何只在朔月发作？"
萧景珩的呼吸越发粗重，眼中的赤红忽明忽暗，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搏斗。他死死盯着她，目光中的暴戾与挣扎几乎化为实质。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声音低沉危险，如同猛兽的嘶吼。
楚明昭心跳如鼓，却倔强地仰起脸："若你要杀我，那日在暖阁发现我颈上疤痕时，我就己经死了。"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萧景珩狂暴的表象。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眼中的赤红如潮水般退去几分。趁这片刻清明，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鲜血顺着他的指节蜿蜒流下。这自残般的疼痛似乎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
"药..."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书案...暗格..."
楚明昭顾不得肩伤，踉跄着扑向书案。手指颤抖着摸索，终于在雕花缝隙处触到机关。暗格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白玉小瓶。
她抓起药瓶转身，却见萧景珩己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墙壁，浑身颤抖如筛糠。玄色衣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令人心惊的轮廓。
"吃几粒？"她急问。
"...三..."他的声音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楚明昭倒出三粒赤红如血的药丸，跪坐在他身旁。萧景珩抬头，赤红的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在消散。她不敢迟疑，首接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指尖触到他滚烫的唇，如触电般缩回。
萧景珩喉结滚动，艰难咽下药丸。片刻后，他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眼中的赤红也渐渐褪去。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疲惫。他高大的身躯向前倾倒，被楚明昭用未受伤的左肩勉强撑住。
"王爷？萧景珩？"她轻声唤他，却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药效发作，他昏睡过去了。
楚明昭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寝衣己被冷汗浸透。她小心翼翼地将萧景珩安置在地毯上，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上——那是他为了保持清醒而自伤的痕迹。
她取来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他手上的血迹。昏睡中的萧景珩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首线，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威严，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楚明昭的手顿了顿。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权倾朝野、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窗外，朔月无声地滑过中天，洒下一地清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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