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寂静的庭院。
张嬷嬷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白雪。
她……她竟然敢躲？！这个一首被自己拿捏、在戒尺下强忍的乡下丫头，居然敢躲开？！
白雪微微侧过身，避开了那落空的戒尺，她的动作依旧维持着“站如松”的姿态，挺拔而沉静，仿佛刚才那灵动到不可思议的躲避只是一个错觉。但她的眼神，己然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封的忍耐和杀意内敛的锐利。
那是一种彻底的、毫无温度的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压迫感。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张嬷嬷脸上，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张嬷嬷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握着戒尺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你竟敢躲？！”张嬷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怒而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反了！反了天了！夫人命老奴教导规矩，你敢违抗？！你这是对夫人的大不敬！”她色厉内荏地嘶喊着，试图用崔氏的名头压垮白雪。
她身后的两个粗壮婆子也惊呆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张嬷嬷的戒尺下闪避，更没见过……二小姐会有这样令人心悸的眼神。
白雪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清冷，却清晰地穿透了张嬷嬷的尖叫，如同冰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嬷嬷教导的是，站要如松，立如青松。”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近乎天真的疑惑，但那眼神却冰冷依旧，“只是，松树扎根大地，风吹雨打，亦知趋避。嬷嬷这戒尺，比之狂风骤雨，似乎……更不讲道理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嬷嬷手中那根油光发亮、沉甸甸的凶器，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
“嬷嬷口口声声夫人之命，规矩体统。只是不知，夫人是命嬷嬷‘教导’规矩，还是命嬷嬷以戒尺‘行刑’？这听雪轩的庭院，是侯府小姐的闺阁，还是刑部的大牢？”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冰封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张嬷嬷，“嬷嬷今日这般‘教导’，每一记戒尺的力道、落点，女儿都铭记于心。只是不知，若父亲回府，或是府中其他管事、嬷嬷们‘无意’间看到女儿这满身‘教导’出来的痕迹，嬷嬷该如何向夫人、向侯府交代？这‘规矩’，究竟是侯府的规矩，还是张嬷嬷你……私设的刑堂？！”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张嬷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戒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崔氏的默许和私下命令。可这命令，是万万不能拿到台面上的！崔氏可以暗示她“好好教导”，甚至说“犯错可以打”，但绝不会明说让她把人打得站都站不稳！更不会允许她留下明显痕迹，授人以柄！尤其不能让侯爷知道！
白雪这番话，句句诛心！不仅点破了她的私心恶行，更是首接威胁要将事情捅破！若真让侯爷或者府里有头脸的下人看到白雪被“教导”后的惨状，她张嬷嬷第一个就要被推出去顶罪！夫人为了撇清自己，也绝不会保她！
“你……你血口喷人！”张嬷嬷慌乱地尖叫，试图掩饰心虚，“老奴一片苦心教导！是你自己冥顽不灵，不懂规矩！老奴……老奴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白雪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如同冰面上的裂痕，转瞬即逝，却带着无尽的嘲讽，“嬷嬷的‘好’，女儿实在承受不起。这规矩，看来女儿是学不好了。不如……”
她微微抬高了声音，目光越过惊惶失措的张嬷嬷，落在那两个同样惊疑不定的婆子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就请嬷嬷，现在、立刻，带我去见母亲。将嬷嬷如何‘尽心竭力’、‘不辞辛劳’地‘教导’女儿规矩的每一处细节，包括女儿如何‘冥顽不灵’、‘不懂感恩’以至于需要戒尺‘循循善诱’的经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禀报给母亲听！也好让母亲评评理，是女儿朽木不可雕，还是嬷嬷这‘规矩’……教得太过‘特别’！”
“你敢！”张嬷嬷彻底慌了神，尖利的声音都破了音。她哪里敢带白雪这样去崔氏面前？崔氏只会嫌她办事不力，留下把柄！她的老脸、她的差事，甚至她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我为何不敢？”白雪向前逼近一步，明明身形单薄，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压得张嬷嬷几乎喘不过气，“是嬷嬷教导的规矩里，有‘不得向主母如实禀报’这一条吗？还是说，嬷嬷所谓的‘规矩’，其实……见不得光？”
她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嬷嬷的心坎上。
张嬷嬷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白雪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冰眸，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个她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乡下丫头，此刻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亮出了她从未预料到的、足以致命的獠牙！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呜咽。
白雪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身姿依旧如松，却不再是任人欺凌的沉默。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无声的威压，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锋芒毕露。她在等，等张嬷嬷的选择。
张嬷嬷脸色变幻，冷汗如雨下，手中的戒尺如同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知道，今天这“规矩”，是再也“教导”不下去了。
“妹妹，你怎么可以和张嬷嬷顶嘴呢，她可是奉了母亲的命来教导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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