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惊与汹涌而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间将沈清辞彻底淹没。她浑身冰凉,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死死地盯着萧宝儿那张写满纯粹期待和决心的小脸,喉咙被巨大的酸楚和恐惧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哈哈哈!好!”高台之上,皇帝抚掌大笑,浑厚洪亮的笑声如同撞响的铜钟,瞬间驱散了殿内凝滞压抑的气氛,带着几分帝王对稚子惊人胆气的纯粹欣赏。“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魄!好!朕,准了!”
皇帝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萧宝儿和沈清辞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脸色沉冷如万载寒冰的萧景珩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靖王,你这掌上明珠,倒是颇有几分你当年的锐气锋芒。
若她真能辨明无误,朕便特旨,允她二人入太医院行走观习。若日后研习有成,堪为国用,朕,另有重赏!” “谢皇上恩典!”萧宝儿的小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而纯粹的喜悦光彩,像骤然被点亮的星辰,照亮了整个大殿。她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小小的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满朝文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这一次,少了些惊诧,却添了无数倍的审视、探究、算计与复杂难明的意味。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密密麻麻地扎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密的、令人不安的刺痛。
萧宝儿成了整个金殿里最耀眼的焦点,所有的明枪暗箭,所有的风刀霜剑,都朝着这束懵懂无知却无畏燃烧的小小火苗汇聚而来。 沈清辞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刺骨寒意,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微微颤抖的手。她俯下身,双手轻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扶住萧宝儿单薄的双肩,迫使她转向自己。
指尖下,孩子的骨骼是那样纤细脆弱,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宝儿,”沈清辞凝视着她那双依旧亮得灼人、写满兴奋和坚定的大眼睛,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结了厚冰的喉咙里,用尽力气艰难地挤出来,“看着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知……太医院是什么地方?”她试图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寻找一丝犹豫,一丝对未知危险的懵懂,“那里规矩森严如铁,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学医之路,枯燥漫长,需辨识百草,尝遍辛苦,绝非你今日看到的这般新奇好玩。那里……”她的声音哽了一下,眼前仿佛又闪过那抹绝望的朱红,“那里……曾是你母妃……”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酸楚堵在喉间,化作一片无声的恐惧。 萧宝儿仰着小脸,没有丝毫闪避。她眼中的光芒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更加凝聚,更加纯粹,更加坚定,如同经过淬炼的星辰,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伸出小手,用力地、紧紧地攥住了沈清辞冰凉的手指,那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沈姐姐,”她的声音清脆依旧,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执拗,“宝儿知道!宝儿不怕苦!宝儿……想去!” 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那亮得灼人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更深沉、更执着的东西翻涌上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濡湿水光。 “宝儿……要学!一定要学!”
柳如烟斜倚在抄手游廊朱红的廊柱上,指尖捻着一柄素白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面上疏淡的墨竹摇曳生姿,却掩不住她眼底那片冰冷的算计。远远的,太医院那扇沉重的乌木门开了又合,沈清辞牵着萧宝儿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没入门后那片弥漫着清苦药香的肃穆里。
扇骨在柳如烟指间轻轻一顿,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韵律。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初冬湖面结起的第一层薄冰,无声无息,却寒意彻骨。
“攀附权贵?呵,”她心中无声嗤笑,“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爬到高处。”那点阴鸷在眼底沉淀,凝成一丝不动声色的杀机。团扇掩去她下半张脸,只余一双波光流转却毫无温度的美目,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料,看到里面正发生的一切。沈清辞那张清冷的脸,萧宝儿那双不谙世事、却偏偏得了所有人青眼的眼眸,在她脑中盘桓,如同两根细刺,扎得她心口闷痛。她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把这碍眼的存在彻底剜去。
太医院内,药香沉静厚重,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时光。高大的紫檀木书架顶天立地,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排满了泛黄的古卷,《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那些承载着古老智慧的书脊沉默地矗立,散发出一种令人屏息的庄严。萧宝儿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在这片典籍的森林里逡巡,小小的身影几乎被淹没。
“哇,王太医,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打破了沉寂,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惊叹。
太医院首座王太医捋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脸上是和煦的笑意,青色官袍衬得他越发儒雅。他微微躬身:“回禀郡主,老臣穷尽一生,也不过略窥门径。医海浩瀚,这些典籍,皆是前人智慧心血所凝,我等后辈,唯有焚膏继晷,方不负先贤。”他语气谦逊,但眉宇间那份属于杏林泰斗的自矜,却在不经意间流露。
他引着两人穿过重重书架,来到一处向阳的隔间。这里陈设简洁,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几把圈椅,最显眼的便是桌上一架黄铜铸就、造型奇特的器物——西洋显微镜。几块精心打磨的水晶镜片镶嵌其上,在从高窗透入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微而冷硬的光泽。
“此乃西洋所贡之显微镜,”王太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凉的黄铜镜筒,声音带着一种展示稀世珍宝的郑重,“据闻,能窥见目力所不能及之微末世界,神乎其技。老臣亦是近日方得圣上恩准,置于太医院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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