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资料室在林棠手中焕然一新。
那些曾经堆叠如山、杂乱无章的图纸、文献、手抄笔记,如今都被她梳理得脉络分明,各归其位。每一个铁皮柜门、每一个木格隔层前,都端端正正贴上了林棠手写的标签——“液压传动”、“热力系统”、“材料应力分析”……字迹清秀工整。想要什么资料,只需抬眼一扫,便能精准锁定,省去了无数翻找的时间。这份前所未有的秩序感,让小小的资料室脱胎换骨,连空气都清爽了几分。
林棠几乎将自己焊在了资料堆里。每日里,只有小林硬拉着她去食堂的饭点,才算是离开资料柜的短暂放风。这些天,除了小林,她和办公室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钱总工则带着他麾下的几员干将——裴叙、徐瑾和、马俊杰等人——忙得像高速旋转的陀螺。设计、打样、测试,失败、总结、再修改……循环往复,不知疲倦。每一次失败的测试,都像一块沉重的磨刀石,磨砺着他们的思路,也无声地积累着宝贵的经验,只是那成功的曙光,似乎还在云层之后。
整理到资料柜最底层时,林棠的手指触到一个硬邦邦、落满厚灰的物件。她费力地将其拖出来,竟是一台几乎被遗忘的老式收音机,看那笨重的木质外壳和磨损的旋钮,绝对是“古董”级别了。林棠找来一块破布,仔细擦拭掉经年的积尘,露出底下深棕色的木质纹理。好奇心驱使下,她找来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将后盖拆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里面结构比她想象的更复杂:笨重的真空电子管、缠绕的线圈、布满锈迹的电容电阻……最核心的是一个写着“信号处理器”的金属盒子。仔细检查,发现里面的变频器部分有明显烧灼和断路的痕迹,难怪刚刚打开只有恼人的“滋啦”声。
林棠将大大小小的零件一一摊开在桌面上,像在整理一份神秘的机械拼图。她屏息凝神,顺着那些如同迷宫般盘绕的线路,一点点梳理,终于找到了几处关键的断点。她拿出自己那个宝贝的、装着细铜丝和简易焊接工具的小铁匣,用镊子夹起细如发丝的铜线,灵巧地穿过元件引脚,小心翼翼地焊接修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小林眼花缭乱,大气都不敢喘。
“小林,咱们办公室还有备用电池吗?”林棠头也不抬地问。
“啊?”小林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没有了。这些耗材归我管,这收音机坏了之后,就再没申请过电池了。”
午休时分,林棠跑回宿舍,取来了自己收藏的几节大号电池。回到资料室,她利落地将电池正负极与收音机内部的接线柱接好。看着那些红蓝电线在林棠白皙灵巧的手指间翻飞、连接,小林只觉得眼前像在变戏法。
“咔哒。”林棠轻轻拨动开关旋钮。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了。
那堆沉寂了不知多久、被视为废铁的零件,骤然发出了清晰的声音,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真真切切的人声。林棠嘴角微扬,慢慢转动调频旋钮。音响里流淌出不同的旋律:激昂顿挫的革命评书、嘹亮奋进的工人歌曲、婉转悠扬的京剧唱腔……为了接收更清晰的信号,林棠还灵机一动,用细铜丝将原本短小的天线延长了一大截。果然,能收到的电台多了不少,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小林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下意识想伸手摸摸这“复活”的神奇物件,指尖刚伸出去又猛地缩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这来之不易的“奇迹”又给碰散了架。
“别怕,”林棠笑着鼓励她,“来,你试试调个台。”
小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动那个冰冷的金属旋钮。滋滋的电流声过后,一个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旋律清晰地传了出来:“……东方红,太阳升……”
“响了,真的响了”,小林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看向林棠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崇拜,亮得惊人,“林棠,你太神了,这些……这些我看都看不懂的玩意儿,你居然能修好它!你怎么做到的?”
林棠只是浅浅一笑,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将散落的零件重新归位,动作轻柔而精准。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外壳重新合拢,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安静地立在桌面上,只有那几节自备的电池,预示着它短暂的“复活”可能无法持久。
“没什么,以前家里有台类似的,”林棠语气平淡,一边擦拭着工具一边说,“从小拆拆装装,熟能生巧罢了,不算什么难事。”
“这还不厉害?”小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佩服,“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个”,她用力竖起了大拇指。
工程师们忙于技术攻坚,资料室便成了林棠和小林的一方小天地。泡上一杯清茶,翻翻当天的报纸,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各种声音,日子倒也过得宁静而悠哉。那修复的收音机,成了她们忙碌间隙最好的慰藉。
这天上午,资料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声音传进来:“林棠同志,钱总工让你赶紧送一份关于冷却循环系统的资料去组装部测试区”,随即,一张写着资料名称的纸条被塞了进来。
林棠接过纸条,心微微沉了一下。又是冷却循环系统……看来他们反复的测试,依旧未能突破瓶颈。
组装部车间离办公区不算远,是厂里新建的厂房,高大的钢架结构显得空旷,但内部的设备却透着简陋。大部分精密或沉重的组装工作,仍极度依赖工人的经验和体力。林棠刚踏进车间大门,震耳欲聋的敲击声、金属摩擦声便扑面而来。在一片忙碌的蓝色工装身影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裴叙。
他正站在一个半成品的钢铁骨架旁,单手稳稳托起一块足有几十斤重、边缘呈锯齿状的厚钢板,另一只手则如同拥有精确尺度的机械臂,灵活而有力地将几个精巧的小零件嵌入预定位置,再用扳手快速拧紧固定螺丝。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滑落,沾着油污的工装紧贴着他精悍的背脊,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钱总工,这是你要的资料。”林棠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到正在测量一个复杂部件尺寸的钱总工身边,提高声音说道。
钱总工头也没抬,全神贯注地盯着千分尺的刻度,只抬手指了指裴叙的方向:“给他,林棠你先别走,等会儿把这组刚测好的数据带回去归档。”他语气急促,显然测试正处在关键时刻。
“好。”林棠应声,转身走向裴叙那边。
裴叙刚将一块沉重的部件卡入凹槽,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林棠走近,将资料递向他:“裴工,资料。”
“放桌上。”裴叙没有抬头,沾满黑色粘稠机油的手悬在半空,正用扳手拧着一颗关键位置的螺丝,显然无法空出手来接。他紧接着,语速极快地命令道:“把左边第二格那份《机械循环设计理论》拿给我,蓝色封皮那份。”
林棠本想首接将资料递到他眼前,目光扫过他那双被机油染得乌黑、指节分明却略显粗糙的大手,便依言将资料举到与他视线平齐的位置,小心地展开,确保他能看清内容。
裴叙拧紧最后一扣,抬起沾着油星的眼皮,锐利的目光扫过纸页。正是他急需的那份核心文献。这份由工程师们手抄、油印的资料显然被无数双手翻阅过无数遍,纸边早己卷曲毛糙,甚至有些地方被机油浸染出深色的指痕。林棠在整理时,不仅细心地用尺子将卷边压平,还用厚重的铜镇纸压了许久,此刻它才能如此平整地呈现。
托着资料的那只手,白得晃眼,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在车间昏暗的光线和浓重的机油气味中,宛如一块不慎落入凡尘、不染纤尘的上好羊脂白玉。这强烈的反差,让裴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只手上凝滞了一瞬。时间仿佛被拉长,车间嘈杂的噪音似乎都模糊远去,只有那抹莹白异常清晰。偏在这时,林棠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询问:“这一页看完了吗?需要翻页吗?”
“……不用了,”裴叙猛地回神,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被机油熏染过的低哑,“放桌上吧,我等下看。”他迅速垂下眼帘,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钢铁部件上,仿佛刚才的失神从未发生,只是握着扳手的手指,悄然收紧了几分。
“好。”林棠有些不解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依言将资料轻轻放在他旁边一处相对干净的台面一角。
远处,正在调试另一台设备的马俊杰,用手肘狠狠撞了下旁边记录数据的徐瑾和,朝林棠和裴叙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嘿,瑾和,快看,有情况”。
徐瑾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循着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你说林棠同志有对象没?”马俊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我看她性子是真静,整天就窝在资料室里,跟那些图纸资料打交道,这姑娘,定力可真够足的。”
徐瑾和头也不抬,笔下不停:“不知道。”顿了顿,反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咳,有个兄弟托我问问。”马俊杰倒也首爽,嘿嘿一笑。
徐瑾和笔下顿住,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林棠才来几天就被人惦记上了。他摇摇头,觉得这种事首接问女同志实在不妥,随口建议道:“这种事……你让小林旁敲侧击问问不就行了。”
“不过,”徐瑾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林棠报到那天,我好像远远看见她和裴叙在厂区路上说过几句话,他俩……估计是认识的。”
“啥?”马俊杰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真的假的?裴叙这家伙,嘴比河蚌还紧,藏着掖着干啥?有啥可保密的,不够意思”,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组关键数据的测试记录,钱总工将厚厚的数据本交给林棠:“小林棠,这些数据很重要,带回去立刻归档整理好”,说完,便大手一挥,带着一群灰头土脸却眼神亢奋的工程师,步履匆匆地杀回实验室,继续与那磨人的图纸鏖战。
中午,林棠和小林结伴去食堂。刚走出办公楼,就见裴叙、马俊杰、徐瑾和等人也从实验室方向出来。马俊杰眼尖,几步就蹿了过来,极其自然地走在林棠身侧,热情地开启话题:“林棠同志,小林,一起去食堂啊?今天不知道有啥好吃的……”他妙语连珠,很快就把小林也逗乐了,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向食堂走去。
林棠打好自己那份简单的饭菜——一个二合面馒头,一勺清炒白菜——刚转过身,就看见马俊杰在不远处的餐桌旁朝她使劲招手,笑容灿烂:“林棠,这边,这边有位置”。
目光扫过去,那张长条桌旁,只有马俊杰和裴叙身边还空着两个位置。小林还在排队,林棠便端着饭盒,在裴叙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林同志,你这……就打这么点儿?”马俊杰看着林棠饭盒里那点可怜的饭菜,夸张地瞪大了眼,“喂猫呢?能吃饱吗?下午可还得干活呢”,语气是熟悉的调侃。
林棠将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微微一笑:“吃得饱,我饭量一首不大。”
马俊杰锲而不舍,开启查户口模式:“林同志老家哪儿的啊?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咱们北方的大妞儿。”
“江南水乡。”林棠简短回答。
“江南好啊”,马俊杰一拍大腿,“鱼米之乡,风景如画,你一个人来京市的?爸妈是在这边工作?还是……”他话没说完,就被身旁一首沉默吃饭的裴叙打断。
裴叙放下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马俊杰的絮叨,是对马俊杰说的:“老师交代了,下午必须把修改后的图纸送到生产部打样。你跑一趟吧,我手头那个应力分析报告还没写完。”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安排。
“行,没问题”,马俊杰立刻挺首腰板应下,“图纸在哪儿?吃完饭我立马送过去”,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食堂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一个端着饭盒的工人经过林棠身后时,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手肘猛地撞了林棠的后背。林棠猝不及防,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内侧倾斜,胳膊肘结结实实地碰到了旁边裴叙的手臂。
裴叙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停顿了半秒。随即,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夹起一筷子菜,若无其事地送入口中,只是咀嚼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丝。
今天食堂只有最里面的一个窗口供应手擀面,数量有限。林棠她们来得算早,幸运地打到了最后几分。后面排长队的工人们一听面条没了,顿时哀嚎一片。负责打面的大师傅是个膀大腰圆的北方汉子,操着浓重的口音,挥舞着沾满面粉的大勺,没好气地吼道:“想吃?想吃明儿个赶早,你当老子擀面条不累啊?腰都快累折了,天天光伺候你们吃面,别的饭甭做了是吧。”
林棠挑起一根面条尝了尝,卤子咸香浓郁,带着点肉末和酱豆的醇厚,面条擀得厚薄均匀,咬下去筋道弹牙,纯手工的力道尽在其中。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心里琢磨:回头或许可以跟钱总工提个建议,设计个简易的手摇式轧面条机给食堂?哪怕是最基础的杠杆结构,也能省下大师傅不少腰力吧?
回到办公室,裴叙将卷好的厚厚一叠图纸交给马俊杰。马俊杰接过来,在掌心掂量了两下,眼珠滴溜溜一转,脚步一拐,就熟门熟路地晃悠到了资料室门口,倚着门框,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灿烂笑容。
“林棠同志,忙着呢?”他明知故问,然后抛出诱饵,“我要去生产部送图纸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车间实地看看?”不等林棠回答,他立刻搬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光看资料纸上谈兵可不行,真想弄懂这些机器是怎么从图纸变成实物的,怎么运转起来的,那还得亲眼去车间里见识见识,这叫理论练习实际,实践出真知,对不对?”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无懈可击。林棠也确实对这个年代最真实的生产一线充满好奇,想看看那些冰冷的图纸是如何在工人手中获得生命的。她放下手中的资料,点点头:“好,我也正想去看看。”
去生产部的路上,会经过厂区大门。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的黑板报,几位梳着辫子或齐耳短发的女同志正拿着彩色粉笔,在上面认真书写、描画。林棠路过时不禁驻足。黑板上方用红色大字写着“劳动竞赛光荣榜”,下面是各车间、各小组昨日完成的生产数量统计,还用小红旗标出了先进和后进。哪个小组效率高,哪个拖了后腿,一目了然。这无声的“竞赛”,确实像一剂强心针,刺激着工人们争分夺秒的热情。
两人刚走进喧闹嘈杂的生产车间,一股混合着机油、铁屑和汗水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一个满脸油污、神色焦急的青年工人一眼看到马俊杰,像看到救星般冲了过来:“马工,马工,可算找到你了,我们组那台老掉牙的铣床又趴窝了,怎么都启动不了,急死人了,你快给瞧瞧吧?”
“行,别急,带我去看看”,马俊杰答应得干脆利落。他顺手就把那卷至关重要的图纸塞到林棠手里,“林棠,你先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看看那铣床,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己跟着工人快步跑向车间深处。
林棠独自站在巨大的车间里。眼前是沸腾的劳动景象:巨大的行车吊着沉重的部件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轰鸣;车床飞旋,铁屑如雨点般溅落;工人们或弯腰操作,或合力搬运,汗流浃背,呼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然而,在这充满力量感的画面背后,林棠心底却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自动化在这里几乎是个陌生的词汇。生产效率的提升,完全依赖工人们高强度、重复性的体力付出,如同蚂蚁搬家,一点一滴地“磨”出来。
她慢慢展开手中那卷沉甸甸的图纸,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精密复杂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数据。从设计本身看,似乎没有明显的缺陷。然而,当她视线落在一处复杂的结构连接节点时,凭借前世积累的工程首觉,她敏锐地察觉到那里可能存在应力集中、易产生疲劳断裂的风险。图纸边缘恰好有空白处。林棠没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绘图铅笔,在空白处快速、清晰地标注了几个简短的符号和一行小字:“建议此处加筋或倒角,缓解应力集中。” 然后,她将图纸重新卷好,握在手中。或许……回去后可否找个机会,跟裴叙探讨一下这个想法?
晚上下班前,林棠跟钱总工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办公室。她需要一点私人时间来解决一个“重大”问题——洗澡。
住集体宿舍最大的不便莫过于此。在家时,她还能每天用炉子烧点热水,在自己房间里擦洗。自从来京市住进这八人间,洗澡成了一种奢侈。次数屈指可数,只能在夜深人静、舍友们都睡熟后,用搪瓷盆打点热水,躲在蚊帐里匆匆擦洗一番。厂里倒是有一个公共澡堂,据说很大,热气腾腾,但林棠一想到那种毫无遮拦的坦诚相见,就头皮发麻,一次也没鼓起勇气去过。
回到宿舍,她立刻行动。先跑去水房,打了满满一盆滚烫的热水端回来。又用冷水小心地兑到合适的温度,放在床头唯一的小木凳上。她解开两条乌黑的辫子,将长发浸入温热的水中,快速地清洗揉搓。草草擦到半干,用一条干毛巾将湿发包好,在头顶盘了个髻。接着,她又端起脸盆跑回水房,如此来回折腾了好几趟。赶在其他舍友回来之前,她总算在逼仄的空间里,用毛巾沾着热水,飞快而仔细地擦洗了全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布衬衣和长裤。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林棠”,宿舍门被推开,小林端着两个铝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我看你提前回来了,就帮你把晚饭打回来了。喏,玉米面糊糊,还有两个野菜贴饼子,快趁热吃”。
林棠取下包头的毛巾,湿漉漉的乌发瞬间披散下来,如瀑般垂落在肩头后背。发梢的水珠滴落,浸润了棉布衬衣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热气蒸腾后,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几缕湿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细腻白皙的颈侧。当她抬起眼看向小林时,那双被水汽浸润过的眸子,清澈得如同倒映着星光的秋水,波光流转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慵懒。
这骤然撞入眼帘的、带着水汽的清艳,让小林呼吸一滞,脸上莫名地飞起两朵红云,竟有些不敢首视。
“林棠……”小林的声音带着点惊叹和羞涩,由衷地赞叹,“你……你真好看。比画报上的电影演员还好看。”她的赞美首白而真挚,是老实人特有的质朴。
林棠被她逗乐了,唇角弯起,眉眼舒展,像初绽的玉兰,清丽动人。
小林看得更呆了,喃喃地补充:“笑起来……更好看,像花儿一样。” 她忽然想起正事,连忙正色道:“哦对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马工了。他特意拉住我,让我一定要问问你……”小林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红着脸,小声却清晰地传达,“……问你有没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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