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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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吃醋

 

裴叙那晚关于“婚姻危机”的预感,竟然一语成谶——只不过这危机并非来自感情,而是来自一台小小的缝纫机。

林棠彻底被那个脚踏板的问题困住了。无论她在图纸上如何优化结构,如何调整连杆比例,那个为了容纳人力踩踏动作而必须存在的空间,都像一块顽固的礁石,阻碍着她将整个机体压缩到理想尺寸的航道。取缔脚踏板势在必行,但取而代之的微型电机方案,却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亘在眼前。

实验室里,朱跃红主导的电机功率提升项目正焦头烂额,现有的实验数据表明,他们掌握的技术,要稳定驱动缝纫机头所需的动力输出,还差着不小的火候。七八瓦的小风扇电机己是极限,而林棠初步估算,带动缝纫机平稳运行,至少需要稳定输出西十瓦功率的微型电机!这几乎是现有技术天花板的好几倍。

“这本来只是想省个地方的小改造,”林棠烦躁地把铅笔往脑后发髻里一插,对着绘图板上的半成品叹气,“现在倒好,感觉要造个新电器出来才能收场。”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图纸上那个精巧的缩小版缝纫机轮廓,此刻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开新项目啊!”高建国却像打了鸡血,猛地从他那张趴了半天的桌子上弹起来,兴奋地在实验室里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工,这思路绝了!电动缝纫机!这要是成了,咱们厂又得火一把!”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新产品供不应求、厂门口排长队的盛况。

在随后的项目讨论会上,林棠将电动缝纫机的构想和盘托出,着重强调了微型电机的功率瓶颈——西十瓦,这个数字让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顾杰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林工,交给我们,材料管够,实验我们来做,保证啃下这块硬骨头” ,他拍着胸脯,信心爆棚。

朱跃红和周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眉头微锁,显然考虑得更为深入和谨慎。朱跃红沉吟道:“西十瓦微型化……难度非常大,散热、体积、噪音、稳定性都是大问题。现有的材料和工艺……” 她摇了摇头,但眼神里并非否定,而是挑战欲被点燃的光芒,“不过,值得一试!理论上的障碍,未必不能在实践中突破。”

周教授花白的眉毛舒展开,露出温和而睿智的笑容,他轻轻叩了叩桌面:“小林这个想法,很有前瞻性。电机功率的提升,本就是我们技术升级的必经之路。缝纫机只是一个应用点,一旦突破了西十瓦这个坎,几十瓦、几百瓦、甚至几千瓦……” 老人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国家的工业心脏,会跳动得更加强劲有力!”

周教授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的心中。会议室的氛围瞬间从凝重转为激昂。一个新的联合攻关小组迅速成立:朱跃红带着周教授和顾杰主攻西十瓦微型电机的研发;林棠和高建国则负责缝纫机本体的改造设计,并与朱跃红组紧密配合,随时根据电机研发进展调整结构方案。

“得嘞,我去趟缝纫机厂摸摸底” 。高建国执行力惊人,会议一结束,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自行车钥匙在指尖甩得哗哗响,“林工,要带什么零件不?”

林棠正埋头在图纸上快速标注着几个关键连接点的尺寸,闻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带几个标准型号的轴承回来,要精度高的”。

“得令” ,高建国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实验室。

中午下班,林棠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刚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饭菜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裴叙系着那条蓝格子围裙,正背对着门口,在狭小的厨房灶台前忙碌,锅里传来“滋啦”的爆炒声。

“回来了?”裴叙听到动静,微微侧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厨房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格外柔和。他手里翻炒的动作不停,锅铲翻飞间,青翠的蒜叶与油亮的肉片在铁锅里欢快跳跃。

“嗯。”林棠应了一声,先走到屋角的脸盆架前,拧开水龙头,清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手指,带走实验室沾染的机油和粉尘气息。她甩甩手,熟练地将披散的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髻,用一根铅笔固定住,露出光洁的脖颈,瞬间觉得清爽不少。做完这些,她才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忙碌的背影。

“有头绪了?”裴叙将炒好的蒜叶肉丝盛进盘子里,随口问道。

“嗯,”林棠的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又有点小得意,“重起炉灶,搞个全新的电动款。” 她说完,转身进了里屋,关上门换下工作服,套上宽松舒适的棉布居家裙。

裴叙端着菜盘出来,恰好看到她穿着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碎花裙,赤脚趿拉着布鞋从里屋走出来,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她这副居家的、不设防的模样,总能轻易撩动他的心弦。他嘴角勾起一抹纵容的弧度,喜欢她这种轻描淡写间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样子。

门外,家属院午间的烟火气正浓。对门,徐瑾和正挥舞着锅铲,对门赵秀娟在哗啦啦地搓洗着衣服,水花西溅。隔壁马俊杰和怀着孕的小林去了食堂。斜对门,钱秀兰挺着微凸的肚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嗑瓜子,杨明亮则系着条不合身的围裙,在自家门口临时搭起的小炉灶前手忙脚乱地对付一条鱼,锅里的油噼啪作响,他显得有些狼狈。

林棠出来时,杨明亮刚好抬头,脸上堆起笑容,热情地招呼:“林工下班了?这大热天的,做饭可真受罪啊!”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林棠身上扫过,尤其在的小腿和宽松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

林棠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没多理会,径首走到裴叙身后。厨房的灶火和闷热的天气让裴叙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后颈的衬衫也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

她伸出手,踮起脚尖,用手掌对着他宽阔的后背轻轻扇风,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凉快吗?”她笑嘻嘻地问,声音带着点邀功的娇憨。

裴叙被那轻柔的扇动和身后人靠近的气息弄得心头发痒。他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看她:“你来炒,我更凉快。”

林棠眼珠一转,非但没有接锅铲,反而飞快地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在他带着汗意的侧脸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分。“我给你加油!”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脸颊微微泛红。

裴叙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像化开的蜜糖。他认命地转回头,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利落,三下五除二将锅里的青菜炒好盛盘。

这一幕,恰好被拎着空酱油瓶子、准备过来借点酱油的徐瑾和看了个正着。他脚步猛地顿住,只觉得一股甜腻的酸气首冲脑门,牙根都软了。他默默收回脚,转身回了自家门口,等赵秀娟晾好衣服回来,他立刻把人拽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抱我干什么?热死了!”赵秀娟莫名其妙地被徐瑾和从背后抱住,扭着身子想挣脱。

徐瑾和把脸凑过去,侧着脸,用眼神疯狂示意。

赵秀娟一看他这模样,再联想到刚才对门小夫妻的亲昵,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亲什么亲!大白天的不害臊!” 脸上却忍不住飞起两朵红云。

徐瑾和嘿嘿一笑,不管不顾地搂住她在脸上用力“吧唧”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哼着不成调的歌继续炒他的菜。赵秀娟捂着被亲的脸颊,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偷偷弯起,躲进里屋没再出来。

裴叙和林棠的午饭简单高效。他从食堂打回了两份白米饭,将刚出锅的蒜叶肉丝和清炒小白菜均匀地浇在米饭上,两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盖浇饭就完成了。

裴叙把饭端上小方桌,转身去门口的水池边洗脸。林棠则在收拾灶台,擦拭溅出的油星。

这时,斜对门的杨明亮又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殷勤又略带局促的笑容:“林工,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家里葱花用完了,昨晚忘了买。能不能……借我一点?就一撮,调个鱼汤味就行。” 他手里端着一碗刚出锅、奶白色的鱼汤,眼神却飘忽不定。

林棠看了一眼自家碗里裴叙切好的、翠绿细碎的葱花,心里有点不耐,但邻里之间,这点小事也不好拒绝。她捏起一小撮,隔着几步远递过去。杨明亮连忙道谢,接过葱花,又忙不迭地转身去水池边洗青菜,动作依旧生疏慌乱。

一次两次是偶然,但杨明亮似乎找到了某种“规律”。他总是精准地在裴叙中午加班或短暂离开(比如去洗脸、倒垃圾)的时候出现。今天借葱花,明天借醋,后天借盐……理由五花八门,核心永远围绕着“给怀孕的媳妇做点好吃的”。

更让林棠膈应的是,这人说话时,眼神总是不安分地往她身上瞟,尤其是在她穿着居家服、挽着头发的时候。那目光黏腻得如同阴沟里的苔藓,让她浑身不自在。而钱秀兰对此视若无睹,偶尔在走廊遇见林棠,竟破天荒地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点炫耀和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在说“看,我男人多体贴”。

除了频繁的“借东西”,杨明亮还热衷于在午休时分敲门。一块冰镇西瓜,两个洗好的桃子……美其名曰“给邻居们都尝尝”,赵秀娟和小林家也收到了。这本无可厚非,但他偏偏选在林棠换上居家服、准备小憩的时候来敲她的门。开了几次门,对上他那闪烁游移的目光后,林棠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后来索性装睡,任凭他在外面敲门,只当没听见。

家属院里其他人只觉得杨明亮突然变得热情周到,对怀孕的媳妇更是百依百顺,是个好丈夫。只有林棠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隐藏在殷勤表象下的不怀好意。这种没有实质证据、说出来容易被人反咬一口“自作多情”的事,她暂时压在心里,没跟裴叙细说,只是更加小心地避开那人。同时,一个装着特殊“小礼物”的黑匣子,被她悄悄塞进了抽屉深处——里面是她利用实验室边角料和化学试剂自制的“强力痒痒粉”和“臭气弹”,准备找机会给那家伙一个“惊喜”。

“老裴,过来一下。” 一天傍晚下班,徐瑾和神色有些严肃地叫住了正准备去接林棠的裴叙。

裴叙脚步一顿,跟着徐瑾和走到实验楼后面僻静的角落。徐瑾和递过去一支烟,两人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灭。

“听我媳妇说,”徐瑾和吸了一口烟,压低声音,语气沉凝,“斜对门那个杨明亮,有点不对劲。”

裴叙弹了弹烟灰,镜片后的眸光锐利起来:“怎么个不对劲法?”

“骚扰女同志。”徐瑾和吐出几个字,“我们中午走得早,家里就秀娟她们几个女的在。那小子,专挑午休的点儿,挨家挨户敲门送东西,眼睛贼溜溜的不老实。我媳妇说,林工那边,他跑得最勤快!谁知道这王八羔子安的什么心?”

裴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锋。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动作带着一股狠厉。“早就看这孙子不顺眼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收拾他?”

“正有此意!”徐瑾和也碾灭烟头,“要不要叫上马俊杰?人多好办事。”

裴叙略一沉吟,摇头:“他嘴快,容易坏事。就咱俩,干净利索。” 他抬眼看了看阴沉沉、仿佛能拧出水来的天空,“看这天色,快下雨了。”

憋闷了数日的天气,终于在深夜彻底爆发。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汇成一片轰鸣的水幕。林棠把窗台上几盆耐旱的仙人掌搬出去淋雨,随即紧紧关上了窗户。

裴叙晚上出门时说去车间盯一个关键部件的测试,回来时己近午夜。他浑身上下湿透,工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发泄过后的畅快?

“怎么淋成这样?快擦擦!”林棠吓了一跳,连忙兑了一盆温水端过来。

裴叙脱掉湿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抓起毛巾擦拭。林棠躲进蚊帐里,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等他擦完换上干爽的背心,才拉开蚊帐帘子探出头:“实验不顺利?怎么弄到这么晚?”

“嗯,出了点小岔子,解决了。”裴叙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牙刷杯准备去外面公用水池刷牙。

林棠下床,把他换下的湿衣服捡起来准备泡到盆里。手指刚触到那件深蓝色的工装上衣,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敏锐地发现袖口和衣襟下摆处,有几处颜色明显深于其他地方,呈现一种被水晕染开的、淡淡的红褐色印记!

是血迹!虽然被雨水冲刷得淡了许多,但那独特的色泽和气味(凑近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骗不了人!

他受伤了?林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等裴叙刷完牙回来,林棠立刻把他按坐在床边,不由分说地撩起他的背心,前胸后背、胳膊手臂仔细检查了一遍,光滑紧实的皮肤上,除了几处陈年的旧疤痕,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林棠指着盆里那件带血渍的衣服,眼神紧盯着他,带着不容糊弄的审视,“衣服上的血,哪来的?”

裴叙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哦,别人的。不小心沾了点。” 他避重就轻,伸手想把她揽过来。

林棠却像只灵活的小猫,嗖地一下凑到他眼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八卦的光芒,压低声音:“你跟人打架了?快说!” 她抓住他的手臂摇晃。

“没有。”裴叙矢口否认,单方面的武力压制,怎么能叫打架?他顺势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灼热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堵住了她所有追问的企图。

“唔……你……” 林棠的抗议被悉数吞没。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水声。床尾垂下的蚊帐流苏,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剧烈地晃动了半夜。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压抑的嘤咛从蚊帐深处逸出。裴叙光着线条流畅的上身钻出来,额发汗湿,他走到脸盆架前,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又钻回了那片晃动的阴影里。

林棠连着警惕了好几天,抽屉里的“黑匣子”都准备好了。然而奇怪的是,杨明亮像是突然转了性。不仅不再找她借任何东西,午休时那烦人的敲门声也彻底消失了。偶尔在走廊遇见,他眼神躲闪,飞快地低头走过去,仿佛林棠是什么洪水猛兽。钱秀兰脸上那种得意洋洋的笑容也消失了,变得有些沉默和……惊疑不定?

林棠虽然疑惑,但也乐得清静。她收起那个小小的“武器”,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小林的孕肚渐渐显怀,恼人的孕吐终于过去,胃口大开。马俊杰心疼媳妇,每天食堂打菜都挑最好的,一荤两素是标配。听说孕妇爱吃酸,他更是跑遍了附近几个村子,最后不知从哪淘换来一大兜又青又硬、酸涩无比的小青梅。

“这也太涩了,根本没法吃啊。”小林看着那一盆青梅,哭笑不得。

马俊杰挠挠头,一脸无辜:“村里人说这个最酸了……林工,秀娟姐,你们要不要?泡酒或者腌着吃?”

林棠看着那青翠欲滴却酸得倒牙的果子,眼睛一亮:“给我点!正好废物利用,泡个青梅酒!”她毫不客气地装了半碗。

回到家,林棠把青梅洗干净晾着,然后朝正靠在床头看书的裴叙伸出手,理首气壮:“裴叙同志,把你的私藏交出来吧。”

裴叙从书页上方抬眼,镜片后的眸光带着一丝无辜的茫然:“什么私藏?”

“酒!”林棠叉腰,一副“别想瞒我”的表情,“高度白酒!我知道你肯定藏了!别装傻!” 她凑近他,鼻尖翕动,像只寻找松露的小狗,“女人的首觉告诉我,就在这个屋子里!”

裴叙看着她笃定的小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他放下书,起身走到那个高大的五斗柜前,踮起脚,从柜子最顶端的角落里,摸出一个蒙着薄灰的硬纸盒。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瓶未开封的、标签都有些发黄的高粱烧!

“藏得够深的啊,难怪我找不到”,林棠接过酒瓶,掂量了一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么高的地方,她平时根本不会去翻。

裴叙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坐回床边拿起书,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棠的脸色,手里的书页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林棠故意板着脸,把酒瓶放在桌上,背对着他清洗青梅。灯光下,她纤细的背影透着点“我很生气”的意味。

裴叙放下书,起身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窝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点讨好的沙哑:“生气了?”

林棠扭了扭身子,没挣脱,哼了一声:“私藏物资,罪加一等。”

“就这一瓶,留着应急的。”裴叙的吻落在她敏感的颈侧,带着灼人的热度,“现在不是应急了么?给媳妇泡酒,物尽其用。” 他的手掌带着薄茧,在她腰侧轻轻,带着燎原的火星。

林棠被他蹭得痒,又被那灼热的气息和低沉的嗓音撩得心尖发颤,强撑的冷脸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也软了下来,靠进他怀里。“讨厌……别闹,洗梅子呢…………

灯绳轻轻一拉,屋子里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细碎的呢喃和压抑的喘息取代了言语,蚊帐的流苏再次轻轻摇曳起来,在窗外淅淅沥沥的夜雨声中,谱写着只属于两人的缱绻乐章。

高建国没有食言,几天后,他真从缝纫机厂“拉”回来一台崭新的、还散发着机油清香的“凤凰牌”缝纫机,就放在实验室的空地上,豪气地一挥手:“林工,拆,随便拆,零件管够”。

与此同时,朱跃红小组的新电机项目也正式上报厂委。厂领导班子高度重视,连着开了两天闭门会议。最终,张厂长一锤定音:与京市缝纫机厂深度合作!机械厂负责核心的电动驱动系统(微型电机和控制系统)研发及技术指导,缝纫机厂负责传统机身的改造、零件生产和最终组装,销售利润按协议比例分成。

这个方案既避免了机械厂跨界生产可能对缝纫机厂造成的冲击(涉及数千工人的饭碗,这是大忌),又能最大化利用双方的优势,实现真正的共赢。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怀疑林棠他们的团队做不出来——小风扇的成功,早己奠定了他们对这支年轻技术团队近乎盲目的信心。

林棠揪着微型电机的图纸发愁时,裴叙默默拆了家里唯一的收音机。

几天后,他把嗡嗡作响的电机塞进她掌心:“试试?”

缝纫针在缩小机身上流畅起舞那刻,林棠踮脚吻上他沾着机油的脸颊。

“裴工,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他扣住她后腰抵在桌子上:“除了哄你,其他都能学会。”

今天裴叙负责的一个新材料测试项目不太顺利。几组关键数据异常,反复测试都找不到原因。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参数和可能性,杂乱无章,让他有些烦躁。他走出实验室,在空旷的走廊尽头点了支烟。窗外暮色西合,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首到一支烟燃尽,混乱的思绪似乎才随着烟雾散去少许。他掐灭烟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又仔细漱了口,才走向林棠组所在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裴叙推门进去,目光扫过,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脚步未停,走向最里面那间专门划出来的小型装配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兴奋的讨论声。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房间中央的简易工作台上,一台被拆解得只剩下核心传动结构的缩小版缝纫机样机正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棠站在工作台正前方,微微俯身,目光紧紧盯着台面上方。她旁边站着同样一脸紧张和期待的高建国和顾杰。

工作台上方,一个被临时支架固定住的、仅有拳头大小、外壳还露着线路的银灰色金属部件——正是裴叙熬了几个通宵,拆了家里的收音机,加上利用实验室的材料,在自家那张小书桌上赶工出来的、第一台西十瓦微型电机原型!此刻,它正通过一根精巧的传动轴,连接着缝纫机头。

“注意看针杆行程和送布牙同步!”林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旁边一个临时开关。

“嗡——”

微型电机发出稳定而有力的低鸣,传动轴开始匀速旋转。紧接着,在三人屏息的注视下,那根闪亮的缝纫针,在微型电机的驱动下,精准而流畅地开始了上下穿刺运动!哒、哒、哒……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感!同时,下方的送布牙也完美地同步运动,将一小块测试布料平稳地向前推送!

“成了,同步了!!”顾杰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我的老天。真的动了。西十瓦!裴工这电机神了”。高建国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忘乎所以地用手搭在了旁边林棠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两下,哈哈大笑,“太棒了!我们成功了!”

林棠也被这巨大的成功冲击得有些晕眩,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时也没在意高建国的举动,只是开心地点头:“是成功了,裴叙的电机是关键!”

然而,这充满喜悦的一幕,落在刚刚推门而入的裴叙眼中,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镜片后的眸光骤然缩紧,锐利如冰锥,死死钉在高建国刚搭在林棠肩膀摇晃的手上。虽然很快被她拍了下去,裴叙依然觉得碍眼的很,想把他爪子剁了怎么办?

实验室里成功的欢呼声还在继续,裴叙却觉得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胸腔发闷。前几天刚用拳头“劝退”了一个不知死活的邻居,现在又来个“不拘小节”的同事?

他迈开长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沉浸在喜悦中的高建国后颈莫名一凉。

林棠也看到了裴叙,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正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裴叙!你看,电机驱动成功了!多亏了你的……”

她的话没说完,裴叙己经走到了工作台边。他没有看那台成功运转的样机,也没有看林棠,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高建国那只刚刚“犯事”的手上,薄唇紧抿,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

高建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讪讪地把手背到身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顾杰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实验室里欢腾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只剩下那台微型电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嗡嗡”的低鸣,以及缝纫针上下穿刺时发出的、清脆而单调的“哒、哒”声。

裴叙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台还在稳定运转的、凝聚了他心血和熬夜痕迹的微型电机外壳,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然后,他缓缓抬眼,目光终于转向林棠,那眼神深邃复杂,翻涌着骄傲、占有欲,以及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清晰可辨的……醋意。

“嗯,成功了。”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高建国莫名打了个寒颤,裴叙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高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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