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多萨克的集市变了。
曾经熙熙攘攘的摊位上,如今摆满了来自七岛港的商品——铁锅、火柴、玻璃镜、阿帕奇的印花布料、盐湖城的精盐和砂糖等。它们整齐排列,价格标在木牌上,用银元或铜币结算,不再需要讨价还价。贝壳珠、枫糖被冷落在角落,像遗落的记忆,无人问津。
苍羽缓缓穿行其间,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看见老妇人抱着祖传的骨雕走向联邦商贩,那是一位曾在部落庆典中佩戴图腾项链的长者。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个……能换一口锅吗?”
商人接过骨雕,翻看了几眼,摇头说:“这个……值不了几个钱,你有没有其它可以交换的。”
老妇人怔住了,仿佛这句话不只是拒绝,更是一种宣告:你们的过去,己经没有价值。
远处,“飞鱼号”的水手正在卸下成箱的干贝和鲸油,售价低廉得让本地渔民面露苦涩。他们辛苦几个月打捞的海货,如今在集市上连半袋面粉都换不到。
苍羽站在集市中央,看着族人用银元交易,听着孩子们嬉笑着交换玻璃珠。他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风起了,吹动他肩上的兽皮披风,也吹散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白桦坐在屋前,轻轻拍着弟弟的背。他己经退烧了,脸颊恢复了些许红润,眼神也亮了起来。
“联邦的药真灵。”她低声说,心里对联邦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可她也知道,父亲并不高兴。
苍羽这几天越发沉默,甚至不愿再讲那些关于祖先的故事。每当白桦提起“飞鱼号”上新鲜的事物,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森林。
村里的年轻人开始成群结队地前往七岛港。他们在工厂里搬运木材,在码头上装卸货物,每天能挣几个铜币,换来食物和衣物。比起打猎,这份工作稳定得多。
萨满长老默默收起草药箱,将它放进角落的藤筐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望向天空,喃喃自语:“神灵会怎么看我们?”没有人回答他。
马库斯站在集市边缘的一间新仓库前,手里拿着账本,身后跟着几名年轻的阿布纳基劳工。他曾是部落的一员,如今却成了联邦的中间人。他懂他们的语言,熟悉他们的规则,也从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
“我们需要建一个木材厂。”他说,“七岛港的船只会越来越多,木材需求也在增加。这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长老们围坐在一起,神情复杂。“土地……是我们祖先留下的。”一位年迈的长老低声说。
马库斯首视对方的眼睛,“可如果我们不主动合作,他们也会来。与其被动接受,不如掌握节奏。联邦的工业产品己经在市场上占据主导,我们的传统手工艺品和独木舟己经很难与他们竞争。木材厂至少能为我们提供稳定的收入和就业机会。”
瓦贝索克就站在人群后方,脸色铁青。“你不是我们的人。”他走上前,声音低沉却充满怒意,“你是他们的狗。”
马库斯笑了,笑得很轻蔑。“我是在帮族人活下去。”他说,“你呢?除了愤怒,你还能给他们什么?”
瓦贝索克无言以对,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在他的眼里,这片森林不仅是部落的经济来源,更是他们的文化和精神支柱。一旦森林被砍伐,部落的传统生活方式将难以为继。而且,木材厂的建立将引入联邦的工业技术和管理方式,这意味着部落的自主权将进一步被削弱。他担心,一旦木材厂建成,部落将完全依赖联邦的经济体系,失去自主生存的能力。这种对未来的无助和恐惧,让他对马库斯的提议感到极度反感。
“马库斯,你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瓦贝索克的声音在颤抖,“我们不能为了短期的生存,而牺牲我们的文化和未来。”
马库斯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很难,但我们必须适应这个变化的世界。如果我们不主动改变,我们的族人将无法在这个新的经济体系中生存下去。”
赵铁衣站在七岛港造船厂的高台上,望着蒸汽缭绕的车间与忙碌的工人。一艘新的巡洋舰正在铺设龙骨,铆钉声此起彼伏,如战鼓敲响。
他深吸一口气,扯起嗓子高喊:“弟兄们,加把劲啊!保证进度,更要保证质量!”
工人们应声抬头,挥舞着工具齐声回应:“赵厂长,放心吧!咱们一定又好又快地完成任务!”
赵铁衣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身旁工程师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鼓励:“大家都很努力,咱们也不能松懈,要确保每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他收到一份简报:塔多萨克集市繁荣,商品销售良好,劳动力供应充足。赵铁衣微微一笑,对身旁的工程师说道:“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我们的努力正在改变这片土地。”
这时,一名信使前来汇报:“有阿布纳基人请求暂缓贸易扩展。”赵铁衣皱了皱眉,但没太在意。“让他们去找陈西海谈吧。”他说,“我这边还有两艘补给舰要下水,大家得齐心协力,按计划推进。”
傍晚时分,他在造船厂的会议室里听到了简要的汇报。“他们说传统工艺品卖不出去,生活变得困难。”陈西海一边喝茶一边说,“不过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的错。市场不会等谁慢慢适应。”
赵铁衣点点头,语气平静:“他们需要时间适应。不过长远来看,这对大家都好。时代在进步,他们不改变迟早要被淘汰。”他没有意识到,这句“适应”,正是一把缓慢刺入人心的刀。
夜色降临,瓦贝索克召集了几名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藏身于林间。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说,“你们看到族人了吗?他们用我们的传统手工品换不来公平的价值,却被迫用辛苦打捞的海货,换联邦那些廉价的工业品。手工的美丽被冷落,独木舟在他们的铁船面前毫无竞争力。我们的族人,正在被这不公平的浪潮吞没。”
有人低声问:“你能带我们做什么?”
瓦贝索克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我要亲自去看看他们的港口。他们的工业产品和渔船,正挤压着我们的生存空间。我得弄清楚他们的弱点,找出反击的办法。”
他站起身,望向远方灯火通明的七岛港。那里是他从未踏足的世界,也是他必须面对的敌人。
“如果没人站出来,我们的族人将无以为生,我们的文化将被遗忘。”他的话语在夜色中回荡,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
苍羽察觉到村中气氛的变化。年轻人聚在一起讨论“飞鱼号”、“七岛港”、“联邦的武器”,而长老们的权威日渐衰弱。他知道,风暴正在酝酿。
他再次前往七岛港,找到联邦的使者。“请……缓一缓。”他说,“给我们一点时间。”使者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这是市场行为。”
苍羽回来后,整夜未眠。他坐在屋外,望着天边残月,第一次感到自己老了。第二天清晨,村里少了几个年轻人。有人说,他们昨晚悄悄离开了,带着弓箭和短刀,消失在晨雾之中。
瓦贝索克走了,带着他的愤怒,也带着某种未知的命运。风又起了,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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