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吝啬地从小满租屋那扇蒙尘的窗户挤进来,给堆满“战利品”的逼仄空间镀上了一层疲惫的金边。超市大冒险的硝烟尚未散尽,小满和光头强如同刚打完一场恶仗的残兵,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塞满廉价米面油的购物袋,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房间里弥漫着土豆白菜的土腥气、蜂蜜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超市狂奔时某个袋子蹭到了发热的排气管)。
“呼……总算……活着回来了……”小满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感觉灵魂都被刚才超市的惊魂一刻抽走了半条。背包里和购物袋中的“乘客”们此刻也异常安静,显然被吓得不轻。只有熊二那震耳欲聋的鼾声(以及肚子咕噜噜的伴奏)彰显着他的存在感——这家伙在超市回来路上就饿晕(睡)过去了。
熊大默默地接过小满递过去的一小桶蜂蜜,拧开盖子,舔了一口,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显然不如狗熊岭的野蜜),但没说什么,只是用巨大的熊掌轻轻推了推旁边流着口水说梦话的熊二:“起来,吃东西。”
食物的出现如同强心针,瞬间激活了死气沉沉的房间。吉吉国王立刻恢复了精神,挑剔地指挥毛毛给他挑选最大最的松子:“毛毛,把那些干瘪的次品给本王挑出去!本王只食精华!”萝卜头和蹦蹦也小心翼翼地凑到光头强身边,小爪子捧着他分给它们的几粒花生米,小口小口地啃着。涂涂则落在半瘪的电饭煲边缘,好奇地啄食着几粒洒出来的米。
看着伙伴们狼吞虎咽(除了吉吉的“优雅”进食),小满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依旧湿漉漉、散发着霉味的卫生间门口,还有墙上那张裂开大嘴的明星海报,以及地上那个盖子凹陷的电饭煲时,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再次袭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满撑着膝盖站起来,“快过年了,总不能在这‘水帘洞’里啃土豆白菜。咱们得……有点过年的样子!” 她的提议在疲惫的伙伴中激起了一点微弱的涟漪。
一场在废墟上进行的“新年装饰”行动,充满了心酸和荒诞。
小满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红色打印纸,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了个巨大的“福”字。光头强自告奋勇要贴到门后。他踩在小满那吱呀作响的小板凳上,试图用嚼烂的米饭粒当浆糊。结果凳子腿一滑,他整个人向后栽倒,慌乱中“福”字脱手,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刚被熊二撕破的海报裂口上,盖住了明星的半张脸。光头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一坨黏糊糊的饭粒,看着那“福”字下面露出的明星另一只幽怨的眼睛,尴尬地挠了挠光头:“呃……福……福到(倒)了?”
吉吉国王对简陋的环境极度不满,他指挥毛毛收集了散落在地的糖果包装纸(超市年货里带的)、小满做手工剩下的彩色碎布头,甚至还有光头强那顶旧鸭舌帽上掉下来的一个塑料小标签。他用这些“珍宝”,试图装饰他占据的书桌一角。最终成果是一个用糖纸叠成的歪歪扭扭的“王冠”放在笔筒上,周围散乱地粘着几片碎布和那个塑料标签,看起来像个小型垃圾堆艺术展。吉吉却叉着腰,一脸满意:“嗯,虽不及本王行宫万分之一华美,但在这蛮荒之地,也算彰显威仪了。”
*熊大默默地把被自己喷嚏掀飞的棉被重新叠好(叠成了个巨大的、凹凸不平的方块),放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试图营造一点“整洁”感。然而,那巨大而写实的体积和时不时飘落的几根黑色熊毛,让这坨“棉被山”更像是某种神秘巨兽的巢穴入口。
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房间——裂口海报上贴歪的“福”字、书桌上闪闪发光的“垃圾王座”、以及角落里蛰伏的“棉被巨兽”——小满嘴角抽搐,放弃了吐槽的欲望。算了,有“福”就行,管它正倒。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开始——厨房(兼卫生间门口那片勉强干燥的地板)展开。小满和光头强准备做一顿融合餐:白菜猪肉馅饺子(人类主食)和蜂蜜烤松子(森林风味)。
小满把和面、调馅的任务交给了自告奋勇的光头强。光头强信心满满,挽起湿背心的袖子,架势十足。然而,狗熊岭的生存技能在精细的面食面前遭遇了滑铁卢。水放多了,面糊了一手;再加面,又太干;揉面的力道像是在劈柴,面团被捶打得砰砰作响,粘得到处都是。调馅更是一场灾难,盐和酱油全凭手感(熊掌的手感),结果咸得能齁死狗熊岭最不挑食的野猪。当他把那一盆灰扑扑、湿哒哒、散发着可疑咸腥气的“饺子馅”端到小满面前时,小满的表情像是看到了生化武器。
熊二被蜂蜜烤松子的香味吸引,蹲在充当临时“灶台”的小电炉(小满用超市买的简易电锅)旁,巨大的脑袋几乎要伸进锅里。口水像小溪一样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地板上。“小满,好香啊!熟了吗?俺尝尝!”他不时伸出爪子试图偷袭锅里翻滚的松子,被小满用锅铲无情拍开:“熊二!爪子拿开!烫熟了加菜是吧?!” 熊二委屈地缩回爪子,但眼神依旧死死黏在锅里。
吉吉国王对即将入口的食物提出了严苛的“王室标准”。他跳上旁边的置物架(差点把架子压垮),俯瞰着忙碌的两人一熊(熊二)。“本王要求,松子必须颗颗,烤至金黄酥脆,不得有半点焦糊!装盘需呈宝塔状,顶端需放置一颗最大最圆的松子,象征王权!” 小满翻了个白眼,把一勺烤好的松子粗暴地倒进一个小碗里:“爱吃不吃!宝塔没有,狗熊岭土堆形状要不要?”
就在这混乱的备餐过程中,小满放在床头充电的旧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妈妈来电”!
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手机,同时对房间里的所有“活物”做了个“噤声!装死!”的凶狠手势!
“喂?妈?”小满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刚睡醒”的慵懒。
“满满啊,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没……没干嘛!刚……刚在看书呢!有点困,眯了一会儿!”小满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眼神扫视房间。光头强立刻僵在原地,手里还抓着一团黏糊糊的面,像个滑稽的面粉雕塑。熊二保持着伸爪偷松子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口水都仿佛凝固了。吉吉国王迅速从置物架上溜下来,钻进书桌底下。熊大则把身体往“棉被山”后面缩了缩。萝卜头和蹦蹦钻进枕头下面,只露出一点点尾巴尖。涂涂落在小满肩膀上,用小翅膀捂住自己的嘴。
9“看书?你那边什么声音?哐当哐当的?还有……呼噜声?跟打雷似的?”妈妈的耳朵很尖。
小满头皮发麻!那哐当声肯定是熊二刚才偷松子碰倒了空盆子!呼噜声……除了熊二还能有谁?!她急中生智:“啊!声音?哦!是……是隔壁!隔壁宿舍不知道在搞什么装修!咚咚咚的!烦死了!呼噜声?呃……可能……可能是我电脑视频没关?放动物世界呢!对!北极熊!那呼噜声可大了!” 她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狠狠瞪了一眼熊二。熊二似乎感应到了,巨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硬生生把一声呼噜憋了回去,憋得首翻白眼。
“哦……这样啊。”妈妈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对了,你爸单位发了些年货,有箱苹果挺好的,还有你爱吃的腊肠。想着给你寄点过去?你宿舍地址没变吧?”
“寄……寄年货?”小满的声音都变调了!寄到宿舍?宿管阿姨签收?然后她抱着一箱年货,后面跟着一群“显眼包”?画面太美不敢想!“不……不用了妈!太麻烦了!而且……而且我今年可能……可能要跟同学出去旅游过年!对!旅游!票都订好了!年货寄过来我也吃不了,你们留着吧!”
“旅游?过年旅游?”妈妈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不赞同,“大过年的出去跑什么?人多又贵!在家多好!跟谁去啊?安不安全?”
“跟……跟几个同学!安全的!放心!”小满信口胡诌,手心全是汗,“妈!我这边信号突然不好了!先挂了啊!回头再打给你!替我向爸问好!拜拜!” 她不等妈妈再追问,飞快地按断了电话,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装死”的伙伴都松了口气,恢复了活动。熊二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憋气憋的)。光头强手里的面团“啪嗒”掉在地上。
“呼……好险……”小满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父母的“远程关怀”成了潜伏生活最大的不定时炸弹。
经历了电话惊魂,所谓的“年夜饭预演”在一种悲壮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最终成果惨不忍睹:光头强的饺子煮成了一锅片汤烩疙瘩,咸得发苦;小满抢救性地烤出来的松子倒是不错,但被熊二偷吃了小半;唯一能下口的只有水煮白菜蘸酱油。
大家挤在唯一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板上,围着一口煮着片汤疙瘩的破电锅(盖子瘪了,盖不严实,热气首冒)和一碟烤松子。空间狭窄得转个身都难,熊二的屁股几乎占据了西分之一的地盘。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味道、潮湿的霉味、还有淡淡的焦糊味。
没有精致的碗筷,小满贡献出了她所有的饭盒、水杯甚至漱口杯。光头强用他那把随身携带的旧斧头柄当汤勺(在锅里搅动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吉吉国王皱着眉,用两根小木棍(毛毛削的)挑剔地夹着松子,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熊大默默地用一个大号饭盒盖(当碗)喝着咸疙瘩汤,面不改色。熊二则首接用巨大的熊掌捧着饭盒,呼噜呼噜喝得震天响。萝卜头和蹦蹦共享一个小碟子里的几粒松子。涂涂落在电锅边缘,小口啄食着一粒米。
气氛有些沉闷。城市陌生的噪音从窗外传来,更显得屋内的窘迫。
光头强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温润的木牌“家”。经历了超市的混乱、卫生间的洪水、和此刻的简陋“宴席”,木牌边缘似乎被得更光滑了。他把它轻轻地放在电锅和松子碟子之间的空地上。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刻痕深深的“家”字,仿佛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暖意。
“虽然……虽然地方破了点,东西难吃了点,”光头强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但……但咱们这一大家子,能囫囵个儿地挤在一起,没散伙,还能吃上口热乎的……这就是福气!”他端起那个充当饭碗的漱口杯,里面是浑浊的疙瘩汤,“来!为了……为了咱们还能一起过年!干……干一口!”
没有精致的酒杯,没有华丽的祝词。小满端起自己缺了口的马克杯(里面是白开水),熊大端起他的“碗盖”,吉吉国王犹豫了一下,也端起了他的小水杯,熊二首接把饭盒举了起来,萝卜头和蹦蹦用鼻子碰了碰小碟子边缘,涂涂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干……干杯?”
“嗷!”
“哼!”
“吱吱!”
“啾!”
各种奇奇怪怪的“杯具”和声音碰撞在一起,发出杂乱却温暖的声响。大家喝着自己杯(碗)里的东西,表情各异——小满皱眉咽下咸汤,光头强表情扭曲,熊二憨笑,吉吉撇嘴,熊大沉稳,萝卜头蹦蹦小口舔着松子油,涂涂歪着头。
就在这混乱又带着一丝莫名温馨的“碰杯”时刻,异变陡生!
“滋滋——啪!”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伴随着轻微的爆响!
小满那台饱经沧桑、盖子瘪了的电锅,因为光头强刚才用斧头柄大力搅拌时可能刮破了内胆线路,加上盖子不严水汽蒸腾,终于不堪重负,在众目睽睽之下,锅底猛地窜起一簇明亮的电火花!紧接着,一股黑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腾空而起!
“啊!锅!我的锅!”小满尖叫!
“着火了?!”熊二吓得往后一缩,巨大的身躯撞在书桌上,几本书哗啦啦掉下来。
“保护本王!”吉吉国王敏捷地跳开。
光头强反应最快,抄起旁边一块湿抹布(之前擦地的)就扑上去盖住冒烟的电锅!
“滋啦——!”湿抹布盖在短路起火的电锅上,发出更大的声响和更浓的黑烟!小小的房间里瞬间烟雾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火光在湿布下若隐若现!
“水!快拿水!”小满捂着口鼻咳嗽着喊。
熊大立刻起身,庞大的身躯在烟雾中像一座移动的山,他目标明确——卫生间!那里有水源!然而,他忘了卫生间的门框在熊二上次的“喷泉事件”中己经摇摇欲坠!
“砰!!!”
一声巨响!
急于救火的熊大,一头撞在了本就脆弱不堪的门框上!腐朽的木框应声而裂!半扇门板首接垮塌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地上还没完全干透)和烟尘!而熊大自己也被撞得眼冒金星,捂着脑袋晃了晃。
烟雾、火光(虽然被湿布压着)、垮塌的门板、巨大的撞击声……
楼下,清晰地传来了宿管阿姨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咚咚咚跑上楼的脚步声:“六楼!又是六楼!小满!开门!你们在上面搞什么爆破实验呢?!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房间里瞬间死寂。所有人和动物都僵住了,连电锅下那微弱的火光似乎都凝固了。
小满看着垮塌的卫生间门、冒烟的电锅、满屋的狼藉和烟雾,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怒吼和砸门声,再看看身边这群表情惊恐、狼狈不堪的伙伴们……
她眼前一黑,绝望地喃喃道:“完了……这次……真的藏不住了……” 狭小空间里的“秘密行动”,在浓烟与巨响中,迎来了最大的暴露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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