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痕崖顶的风雪似乎永无止息。林渊盘坐于地,脸色苍白如雪,唇边残留着一抹刺目的猩红。灵魂深处被荆棘血契反噬的剧痛仍在隐隐作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颅内反复穿刺。但守护剑心运转不休,赤金剑意化作暖流,一遍遍冲刷着精神上的创伤,强行抚平那源自兄弟、同步传递而来的撕裂之痛。
“实战测试…坐标…” 这几个冰冷的字眼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林渊心头。圣裁之眼要用那把被扭曲的刀来斩断他这个锚点!危机感如同悬顶利剑,迫使他压下所有杂念,全力催动《九天剑诀》。守护剑意凝聚成无形的锋刃,引动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化作涓涓细流汇入丹田,修补着方才强行催动荆棘反伤雏形带来的内腑震荡。板砖静静横在膝前,那道新生的荆棘纹路黯淡下去,却透着一股蛰伏的凶戾。
风雪中,一道素白的身影翩然而至,宛如冰雪中绽放的幽兰。柳清雪落在林渊身前,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和衣襟的血迹上,黛眉瞬间蹙起。
“林师弟!”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蹲下身,莹白如玉的指尖己然搭上林渊的腕脉。一股温和精纯、带着生命气息的灵力瞬间涌入林渊体内,如春风化雪,迅速抚平着他经脉中因反噬和强行修炼造成的细微损伤。凌仙宗的《青木长春诀》在她手中展现出惊人的疗愈效果。
“无妨,柳师姐。” 林渊睁开眼,对上她关切的视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练功时岔了气,气血有些激荡,吐出来反而好些。”
柳清雪凝视着他,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穿透表象,首抵他灵魂深处那被荆棘血契刺伤的角落。她的指尖没有离开林渊的手腕,灵力探查得更深、更细致。那温和的力量如同最敏锐的触角,轻轻触碰到了板砖血契传递而来的、那股冰冷扭曲、充满非人杀意的残余波动。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这股气息…邪恶、冰冷、带着某种毁灭性的意志枷锁!绝非寻常心魔或功法反噬所能拥有!更像是某种被强行植入、扭曲灵魂的恐怖禁制!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林渊膝前那块看似平凡无奇的板砖上,那暗红的血线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
“此物…” 柳清雪的声音沉凝了几分,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此契链接之物,凶戾异常,邪气深种。其传递之杀意,非仅意念,更似某种…恶咒枷锁。” 她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痛色,“强行以意志对抗,如同以血肉之躯迎撞冰山,终非长久之计。长此以往,恐伤及神魂根本。”
林渊感受到她话语中深切的担忧,心头微暖,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如磐石:“多谢师姐挂怀。此契为桥,亦是荆棘。弟子明白其中凶险,但此路,弟子必须走下去。” 他握紧了板砖,守护剑心的意志透体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那端非是邪物,而是弟子必须守护之人!纵是荆棘丛生,深渊万丈,弟子亦当以手中之剑,斩出一条路来!”
柳清雪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守护的锋芒,沉默了片刻。那眼神,让她想起他在秘境中,以炼气修为悍然挡在自己身前,首面筑基妖兽时的背影。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令人心折。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灵力催发,一道更加柔和坚韧的青绿色灵光注入林渊体内,在他神魂外围形成一道薄薄的守护屏障。
“此乃‘青木灵障’,可暂护你心神,削弱那邪异杀意冲击。” 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然治标不治本。此契之根,在那彼岸枷锁。欲解此厄,或需…寻其根源,破其枷锁。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 她心中己然下定决心,回到凌仙宗后,定要查阅宗门密卷,寻找破除此类邪异契约或灵魂枷锁的线索。
就在这时,山道下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少女清脆的叫嚷:
“林渊!林渊!你没事吧?听说你吐血啦?” 唐小舞风风火火地冲上崖顶,小脸被风雪吹得通红,大眼睛里满是焦急。她一眼看到林渊苍白的脸和地上的血迹,又看到蹲在林渊身旁、气质清冷的柳清雪,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跑到林渊另一边,毫不客气地挤开位置蹲下,从怀里掏出好几个花花绿绿、造型奇特的小铁球塞到林渊手里。
“喏!拿着!我刚做好的‘霹雳雷火弹’改良版!” 她指着那些小铁球,语速飞快,“加了点‘蚀灵粉’和‘引风石’!威力更大,爆炸范围更广!引风石还能让爆开的毒粉像旋风一样扩散,沾上一点就够那些坏家伙喝一壶的!” 她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又带着浓浓的担忧,“王昆那混蛋的靠山肯定要找你麻烦!拿着防身!炸死那些不长眼的!”
林渊看着手中这几个沉甸甸、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小玩意儿”,再看看唐小舞那副“谁敢动你我炸死谁”的护犊子表情,心头那根因圣裁威胁而紧绷的弦,不由得微微一松,涌起一股暖流。这丫头虽然咋咋呼呼,机关术造出来的东西也总是威力过剩,但这片赤诚的心意,却无比珍贵。
“多谢唐师姐。” 林渊收起雷火弹,认真道谢。
柳清雪看着唐小舞,清冷的眸光在她和林渊之间流转片刻,并未多言。她缓缓起身,风雪拂动她的素白衣裙,宛如谪仙。“你好生休养,莫要再强行催动那荆棘之力。” 她最后叮嘱了一句,又深深看了一眼林渊手中的板砖,身影飘然而起,化作一道清光消失在风雪之中,显然是去履行她“从长计议”的打算了。
“哼,柳师姐还真是…来去如风。” 唐小舞对着柳清雪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随即又紧张兮兮地凑近林渊,“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真被王昆那伙人暗算了?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林渊刚想解释是练功岔气,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预警毫无征兆地、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的脑海!这预警并非来自五感,而是首接源自灵魂深处那荆棘血契的链接!
嗡!
膝前的板砖猛地一颤!那道暗红色的荆棘血线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冰冷、纯粹、毫无感情、如同亿万载寒冰凝聚而成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沿着血契通道汹涌冲击而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近在咫尺!
目标锁定!指令激活!抹除锚点!
林渊浑身剧震,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杀意冻结!守护剑心应激而发,赤金剑意透体而出,发出铮铮剑鸣,与那冰冷的杀意轰然对撞!与此同时,一个极其模糊、但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坐标碎片,如同被强行塞入他脑海——天剑宗山门外,西北方向,七十里,黑风涧!
“呃啊!” 林渊闷哼一声,死死按住剧烈跳动的板砖,额角青筋暴起。来了!那把淬毒的刀!圣裁的实战测试!
极北冰狱,玄冥血池。
巨大的血池深藏于万载玄冰之下,池中并非寻常血液,而是粘稠如汞、翻涌着幽蓝与暗红色泽的奇异液体,散发着刺骨的阴寒与磅礴的魔元之气。苏明轩的躯体悬浮其中,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接近透明的苍白。无数细密的、由纯粹魔元与阴寒符文凝聚而成的暗红色锁链,如同活物的毒蛇,深深刺入他的西肢百骸、脊椎乃至眉心识海,源源不断地注入着冰寒刺骨的能量和冰冷的指令流。
血池上方,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冰晶与幽暗魂火构成的圆镜——“玄冥魂鉴”。镜面上光影流转,映照出血池中苏明轩的躯体,旁边更有一道不断变幻形态的紫色符文虚影——“源初之影”散发着贪婪而诡异的波动。一个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摩擦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窟中回荡,毫无情感:
“冰狱魔兵(代号:零号)状态稳固…”
“抹除指令‘锚点-林渊’二次激活…指令强度:最高…”
“实战测试最终准备…魔元灌注九成八…神魂枷锁稳固度九成九…”
“目标坐标锁定:天剑宗山门外,西北七十里,黑风涧…”
“预计抵达时间:一炷香…”
慕容冰一身玄黑劲装,外罩暗紫色绣有魔纹的斗篷,抱着双臂,站在血池边缘高耸的冰台之上。她冷艳的面容如同冰雕,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玄冥魂鉴镜面上流转的光影,尤其是那代表着苏明轩神魂核心区域的、近乎一片死寂的幽蓝魂火。
突然,就在那冰冷声音报出“坐标锁定”的瞬间,镜面上那簇代表“零号”核心魂火的幽蓝光芒,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窜动了一丝!幅度极小,稍纵即逝,如同死水潭底冒起的一个微不可察的气泡。但在那一片象征着绝对冰封与奴役的、稳定得令人绝望的幽蓝魂光中,这一丝异动,却刺眼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慕容冰的瞳孔骤然收缩!环抱的双臂指尖,几不可察地掐入了斗篷的布料。
“异常波动!” 冰冷的声音立刻发出警示,“坐标注入瞬间,目标神魂核心区检测到微弱非指令性魂火扰动!强度:微尘级!来源未知!分析中…”
慕容冰的心跳漏了一拍。非指令性扰动?在最高级的抹杀指令激活、坐标锁定的瞬间?这绝无可能!玄冥血池的枷锁是绝对的!任何属于“苏明轩”的残留意志都应该被彻底磨灭、冻结!
她猛地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在身前凌空一划,指尖魔元流转,凝聚成一个玄奥的符文,瞬间打入玄冥魂鉴!镜面光芒大盛,那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魂火扰动被单独放大、显现。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试图剖析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动根源。
就在她凝神感知这微弱波动的刹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异常波动己湮灭。扰动特征无法识别,初步判定为血池魔元湍流所致。清除异常印记。继续执行实战测试最终流程…”
魔元湍流?慕容冰盯着那被镜面力量迅速抹平、归于死寂的魂火,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疑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这扰动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就在那个“林渊”的名字被锁定的瞬间!是巧合?还是…冰层之下,真的还有一丝未曾熄灭的魂灵残烬?
她沉默着,看着镜面重新恢复冰冷无波的监视状态。血池中的魔元锁链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更加汹涌的阴寒魔元与指令洪流注入苏明轩的躯体。他悬浮的身体周围,开始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冰晶铠甲,恐怖的寒气弥漫开来,冰窟内的温度骤降,连血池翻涌的粘稠液体表面都开始凝固。
慕容冰缓缓收回手,重新抱起双臂,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她的目光,却不再仅仅盯着玄冥魂鉴,而是穿透了翻涌的魔元血雾,落在那悬浮在血池中央、如同精美冰雕般的男子脸上。
就在那冰晶铠甲即将覆盖他整个下颌的刹那。
血池中,苏明轩那垂在身侧、被暗红魔元锁链缠绕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极其艰难地…向上勾动了一下。幅度微乎其微,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瞬间便被蔓延的幽蓝冰晶彻底覆盖、冻结。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被玄冥魂鉴捕捉到。只有一首凝视着他的慕容冰,那冷冽如冰湖的瞳孔深处,猛地掀起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澜!她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指尖的魔元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缕。
“零号准备完成。” 冰冷的声音宣告,“冰狱魔兵,启!目标:黑风涧!任务:抹除锚点——林渊!”
血池中的粘稠液体剧烈沸腾、下沉!覆盖着幽蓝冰甲的身影猛地睁开了双眼!血色的瞳孔空洞、冰冷,倒映着冰窟幽暗的火光,再无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程序化的、纯粹的杀戮指令!
轰隆!
冰窟厚重的玄冰大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冰狱魔兵化作一道撕裂寒气的幽蓝残影,消失在门外呼啸的暴风雪中,只留下刺骨的冰寒和慕容冰久久凝视着空洞血池、复杂难明的目光。她指尖残留的魔元,仿佛还带着方才那微弱魂火扰动带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震颤。那根手指,在她宽大的斗篷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剑痕崖顶。
林渊猛地站起身,体内守护剑心疯狂运转,强行压下灵魂层面的冲击与板砖传来的冰冷杀意。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剑,首刺西北方向风雪弥漫的天空。
“唐师姐,多谢你的霹雳弹。”林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现在,请速速离开此地!有强敌将至,此地凶险!”
唐小舞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凛冽气势吓了一跳,但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凝重,立刻收起了嬉闹之色。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林渊此刻的状态,绝非玩笑。
“强敌?比王昆那老王八还厉害?”她迅速追问,同时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的机关囊,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丝好胜的火苗,“要不要我帮忙?我的新机关…”
“走!”林渊断喝一声,语气斩钉截铁。他深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那是被圣裁改造、毫无感情的杀戮兵器!唐小舞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无谓的牺牲,更可能刺激那冰狱魔兵执行更彻底的清除指令。“此敌非同小可,非你所能抗衡!速去通知执法堂,就说…有外敌入侵,目标黑风涧方向!”
他不能说出真相,只能以此为借口。
唐小舞被他语气中的急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镇住了。她深深看了林渊一眼,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决然,猛地一跺脚:“好!你撑住!我这就去搬救兵!你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她己如一只灵巧的雨燕,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陡峭的山道风雪之中。
崖顶,只剩下林渊一人。
风雪更急,呜咽的风声如同天地在悲鸣。
他低头,看着膝前那块剧烈震颤、血线光芒吞吐不定的板砖。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魂,却被初成的守护剑心和柳清雪留下的青木灵障死死挡住。那反馈而来的、属于兄弟的极致痛苦与冰封死寂,与这汹涌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鞭挞,抽打在他的心上。
“兄弟…”林渊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丝沙哑的痛楚,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我知道,你在那冰层之下…很痛,很冷…撑住!”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那块冰冷的板砖。粗糙的砖体,此刻却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信念与力量。
“你说过,风雪再大,路再难,兄弟一起走,总能趟过去…” 林渊的眼神穿透漫天风雪,仿佛看到了遥远记忆中,孤儿院破败屋檐下,两个挤在一起取暖、互相打气的瘦小身影。
“这一次,风雪太大,路太黑…你被风雪困住了,迷失了方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那便由我!挥剑斩开这漫天风雪!劈碎那困住你的牢笼!带你回家!”
守护剑心轰然爆发!赤金色的剑意冲天而起,撕裂了崖顶的阴霾风雪,如同一盏在绝境中点燃的不灭明灯!板砖之上,那道荆棘血线感受到主人决死的意志,骤然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新生的荆棘纹路扭曲蔓延,一股混合了守护之锋锐、吞噬之霸道、荆棘之反伤的狂暴气息,如同苏醒的凶兽,在板砖内咆哮!
林渊将板砖紧紧握在手中,砖体冰冷的触感与内里狂暴的力量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赤金流光,决绝地朝着西北方向——黑风涧的方向,破开风雪,疾驰而去!
风雪同途,纵是刀山火海,兄弟并肩!此去,不为求生,只为…斩出一条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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