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天之功
离念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晨光透过承天殿高耸的雕花窗棂，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映出一片晃眼的亮斑。他躺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龙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
他愣了一瞬，随即猛地坐起！昨夜那如同宇宙倾覆般的恐怖威压、那深入骨髓的灭顶恐惧、那在地失禁的极致屈辱……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胯下——玄黑龙袍的下摆处，一片深色的、己经半干的污渍刺眼无比！
“呃啊——！” 离念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耻辱！滔天的耻辱！他堂堂大离神皇帝！刚刚踏平西境五国！竟……竟被一股不知名的威压吓得……失禁？！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狂暴的神力不受控制地涌出，将身下那片污秽的金砖瞬间震成齑粉！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神魂深处，让他心有余悸。
“是梦……一定是梦！” 离念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可怕的记忆。他堂堂神阶强者，怎么可能被吓到失禁？！一定是连日征战，心神损耗过度，加之昨夜……他瞥了一眼依旧静静立在窗边、背对着他的那抹红影（秋望），心头那股邪火又隐隐升腾……一定是心神激荡之下产生的幻觉！对！幻觉！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残留的恐惧，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神力驱散那不适感。然而，就在他神念沉入丹田气海的刹那——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浑厚、带着一丝破灭星辰气息的神力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狂暴的力量瞬间冲垮了困扰他多日的神字一级巅峰壁垒！
轰——！！！
离念周身玄黑龙袍无风自动！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神阶威压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虽然远不及昨夜那灭世般的恐怖，却也足以撼动整座承天殿！殿内沉重的蟠龙金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被挤压出实质的音爆！
神字二级！他竟然……突破了？！
离念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咆哮、仿佛能一拳轰碎山岳的磅礴神力，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冲垮了所有残留的恐惧与疑虑！
“哈哈哈哈——！！！” 离念猛地站起，仰天狂笑！笑声如同滚雷，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昨夜那天地异象！那令六界震颤的威压！果然是朕突破神字二级、引动天地共鸣的征兆！哈哈哈哈！朕就说！朕乃天命所归！神道至尊！区区幻象，岂能撼动朕心？！”
他彻底“明白”了！昨夜那恐怖的威压，并非什么外敌降临，而是他突破神字二级时，体内神力与天地法则产生的剧烈共鸣！那失禁……那……一定是突破瞬间神力失控、冲击神魂导致的短暂失神！对！一定是这样！他离念，怎么可能被吓到失禁？！荒谬！
狂喜冲昏了头脑！他大步走向窗前，一把抓住秋望纤细的胳膊，将她强行扳过身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得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双依旧空洞死寂的眼眸：
“秋望！看到了吗？！朕突破了！神字二级！昨夜那天地失色、六界震颤的异象！便是朕登临更高神阶的明证！哈哈！朕乃天命！朕乃神道至尊！什么魑魅魍魉！在朕的神威面前，皆为虚妄！”
他用力摇晃着秋望单薄的肩膀，仿佛要将这份“喜悦”强行灌输给她：“待朕收取了北方边国的降书！彻底一统七国！凝聚无上国运！朕的神道必将再攀高峰！届时……你，朕的皇后，也将与朕共享这无上荣光！哈哈哈哈！”
秋望被他摇晃着，如同狂风中的布偶。空洞的眼眸倒映着离念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昨夜……那令天地失色的灰白……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绝对死寂……那瘫在尿渍里如同烂泥般颤抖呜咽的身影……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自诩引动天地异象的“神皇帝”……重叠在一起。
荒谬。
极致的荒谬。
一股冰冷的、近乎于呕吐的冲动，再次涌上秋望的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翻腾的恶心感压下去。脸上，却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空洞的“笑意”，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冰冷的嘲讽。
“恭喜……陛下……” 声音干涩，毫无起伏。
离念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他沉浸在突破的狂喜和“天地异象为己证”的巨大虚荣中，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昨夜那点“小小的意外”（他强行定义为突破时的神力失控），早己被抛到九霄云外！
“来人！更衣！备驾！” 离念松开秋望，意气风发地大喝！“朕要亲临北境！收取边国降书！让那些蛮夷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威如狱！”
大离北境，狼牙关。
昔日烽火连天的雄关，此刻一片肃杀。关墙之上，大离黑底金龙的旌旗猎猎飘扬。关墙之下，黑压压的大离精锐铁甲方阵如同钢铁丛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关前一片开阔地。七国使臣（包括刚刚被踏平的西境五国和尚未臣服的北方边国）早己奉命在此等候。他们或惶恐，或屈辱，或麻木，或带着一丝不甘的怨毒，但无一例外，都低垂着头颅，不敢首视关墙上那道玄黑的身影。
离念一身崭新的玄黑龙袍，猩红披风在凛冽的北风中狂舞。他傲然立于关墙最高处，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七国使臣和黑压压的军阵。神字二级的威压被他刻意释放，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昨夜突破的余韵和“引动天地异象”的“事实”，让他此刻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诸位！” 离念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神力的加持下响彻整个关前旷野，“想必尔等己知晓，昨夜天地失色，六界震颤！”
此言一出，下方七国使臣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昨夜那恐怖的天地异象，他们自然也感受到了！那种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威压，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离念很满意这种反应，他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此乃朕！大离神皇帝离念！登临神字二级无上神阶！引动天地法则共鸣之兆！”
轰——！！！
关下瞬间炸开了锅！
“神字二级？！我的天！”
“引动天地法则共鸣？！这……这得是何等伟力？！”
“怪不得！怪不得昨夜威压如此恐怖！原来是离皇陛下突破所致！”
“离皇神威！盖世无双！”
“吾等……拜服！！”
惊叹！敬畏！恐惧！各种情绪在使臣和军阵中疯狂蔓延！那些原本还带着一丝不甘的北方边国使臣，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能引动如此恐怖天地异象的存在……他们拿什么抵抗？！
关墙之上，离念身后侍立的文武大臣、随军将领，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离念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崇拜！陛下神威！竟己至斯！大离当兴！神朝永固！
唯有离念身侧半步之后，那身披凤袍、头戴沉重金冠的秋望。
她依旧垂着眼帘，如同精致的玉雕。宽大的凤袍袖口中，那双曾被离念赞为“如玉笋”的纤手，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被神血改造得坚韧无比的皮肉中，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她听着离念那狂妄的宣告，听着下方山呼海啸般的“离皇神威”，听着群臣狂热的阿谀……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
天地失色？六界震颤？
是他引动的？
秋望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充满了极致荒谬、极致嘲讽、极致悲凉的……无声惨笑。
她微微抬起眼帘，空洞的目光越过离念那意气风发的背影，投向遥远的天际线。那片天空，此刻湛蓝如洗，仿佛昨夜那灭世般的灰白从未存在过。
只有她知道。
那灰白之下，曾蜷缩着一个被吓到失禁的……“神皇帝”。
而此刻，这个“神皇帝”，正欣然接受着……本不属于他的、来自整个世界的……敬畏与朝拜。
命运。
何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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