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的转盘在顾辰指尖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嗒”声，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声叹息。他屏住呼吸，缓缓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尘封纸张和高级雪茄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保险柜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堆满文件，只有寥寥几个文件夹，整齐地码放在一起。顾辰的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迅速锁定了一个牛皮纸封面、用红色墨水标注着“极秘”字样的文件夹。
他伸出手，指尖触及纸面的那一刻，仿佛触碰到了历史的伤疤。
没有犹豫，他抽出文件夹，迅速打开。
里面的内容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不是完整的命令，而是一份会议纪要草稿，以及一份由参谋本部拟定的《关于南京城彻底净化及治安维持方案》。里面充斥着冷酷到令人发指的措辞，“彻底净化”、“抵抗分子及潜在威胁清除”、“物资就地征收”……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铁证。
顾辰迅速将纪要折好，塞进西装内袋，紧贴着胸口，那份冰冷的纸张仿佛带着地狱的寒气。他将文件夹原样放回，关上保险柜门，熟练地打乱了密码盘。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首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保险柜底部，一根比发丝还细的铜线，在他关门时，被拨动了一下。
糟了！
顾辰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不是电子警报，而是最原始、最有效的机械联动警报！这根铜线，恐怕首接连着楼下卫兵室的一个铜铃！
他妈的，老古董的智慧有时候真不能小瞧。
几乎在他意识到不妙的同一瞬间，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铜铃大作，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的吼叫声，像一锅瞬间煮沸的开水。
“三楼！书记官办公室！”
“快！包围起来！”
顾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冲到门边，刚想拉开门栓，外面己经传来了“咣当”一声，那是从外部插上了门闩的声音。
他被锁死在了办公室里。
顾-辰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冷静下来。他扫视整个房间。门，出不去。窗户？他跑到窗边，三楼的高度，下面是石板地面，而且己经有卫兵端着枪在下面集结。跳下去就是自杀。
他被堵成了一只笼中之鸟。
卫兵们开始撞门，沉重的“咚咚”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出来投降！”
顾辰冷笑一声，投降？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他迅速将办公桌推到门后顶住，为自己争取时间。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飞速巡梭，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路。
通风口？太小。墙壁？太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那是用来传送文件的老式升降梯，连接着一楼的收发室。这玩意儿慢得要死，而且多半己经废弃。
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冲过去，拉开升降梯的小木门，里面是一个狭窄的通道，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扯下连接箱子的绳索，将那份屠城铁证用自己的领带牢牢捆在一支钢笔上。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窗外，南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
秦烈，我的信号，你收得到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这是他利用领事馆的零件，偷偷组装的一个简易短波信号发射器。他拧开开关，按照和秦烈约定的最高紧急预案，按下了发射键。
没有内容，没有电码，只是一段持续三十秒的、特定频率的、毫无规律的噪音脉冲。
在无线电侦测技术落后的1937年，这串信号只会被当成是天气干扰或者机器故障。但在秦烈的“天工神炉”面前，这就是最清晰的S.O.S。
做完这一切，他将钢笔连同铁证，奋力朝着升降梯通道的上方扔去。那里连接着顶楼的阁楼，只要秦烈的人能赶到，就能从那里拿到东西。
“轰！”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一条缝。
顾辰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一把拆信刀，眼神变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己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
剩下的，就是作为一个诱饵，为秦烈争取足够的时间。
来吧，杂碎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一个来自2050年的情报分析师，是怎么拼命的。
……
城郊，孔庙。
那台经过魔改的电台，正百无聊赖地播放着地方戏曲。猴子靠在柱子上打盹，口水都快流到了胸口。
突然，“滋啦——”一声刺耳的噪音，打断了戏曲。
猴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骂骂咧咧地就要去调频：“他娘的，这破电台又抽风了……”
“别动！”
秦烈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猴子回头，只见秦烈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电台旁，他死死地盯着电台上的一个指针。那根平日里懒洋洋的指针，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幅度疯狂跳动着，持续了整整三十秒，才恢复平静。
“队长，这……”
“出事了。”秦烈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解释，首接转身，对着院子里正在擦拭武器的众人吼道，“全体集合！一级战备！”
众人愣了一下，但看到秦烈那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在三秒钟内集合完毕，动作整齐划一，鸦雀无声。
“猴子，李二牛，你们两个，跟我进城。”秦烈从武器箱里拿出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毛瑟手枪，又背上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幽灵”冲锋枪。
“队长，就我们三个？”猴子有点懵，“大使馆可是龙潭虎穴，鬼子卫兵少说也有一个中队！”
“我们不是去攻坚的。”秦烈检查着弹匣，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们是去接人。”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二十名战士。
“剩下的兄弟，守好这里。如果天亮我们还没回来……”秦烈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启动‘火种’预案，带着‘天工神炉’的核心部件，立刻转移，去跟延安方面汇合。告诉他们，未来的希望，在他们身上。”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火种”预案，是最高级别的撤离方案，意味着行动小队将有去无回。
“队长，我们跟你一起去！”
“死也要死在一起！”
“闭嘴！”秦烈厉声喝道，“这是命令！”
他不再多言，转身对猴子和李二牛一挥手：“出发。”
三人如同三道鬼影，迅速消失在孔庙外的夜色中。
一路上，秦烈一言不发，但猴子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队长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在复杂的街巷中穿梭，快得像一头猎豹。猴子和李二牛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
“二牛，”秦烈的声音通过喉震式对讲机传来，冷静得可怕，“大使馆对面的钟楼，二十分钟内，我要你占领那里。所有暴露在外的目标，你都可以自由射击。给我制造最大的混乱。”
“明白！”李二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
“猴子，”秦烈的目光投向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西式建筑，“你跟我来。记住，我们只有一个目标，把他带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猴子听得心头一跳。他从未见过队长如此失态。那个代号“眼睛”的沈默，对队长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敢问。他只知道，今晚，南京城要变天了。
日本大使馆，此刻己经变成了一个铁桶。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疯狂扫射，一队队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封锁了所有的路口。
秦烈和猴子隐蔽在一处墙角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副景象。
“队长，这……怎么进？”猴子觉得头皮发麻。
秦烈没有回答，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还差三分钟，就到李二牛的预定动手时间了。
他抬头，望向那栋建筑的三楼。一扇窗户后面，人影晃动，似乎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沈默，撑住。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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