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两位叔祖登门相邀,金丹真人已“亲自求情”,元婴真君更是开了法口。
这层层叠叠的“恩典”压下来,若是不去,便是他秦轩不识抬举,恃才傲物,当场就能落下口实,招来祸患。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一瞬间,秦轩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最终尽数化为一片平静。
当秦轩抬起头时,一双眸子中充满了惊喜与不敢置信,甚至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微颤:
“果真如此吗?叔祖,此言当真?”
见两位长辈点头,秦轩立刻站起身,对着二人深深一揖,姿态诚恳至极:
“文轩自知所修功法源流诡谲,本已不敢奢望能入天阙正宗。
如今竟能得玄寂真人垂怜,得真君恩典,文轩自是万分愿意!
还请两位叔祖,即刻带文轩前去,拜谢玄寂真人!”
秦轩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让秦昭远与秦昭泓二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放下了。
看来这孩子并未因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依旧对宗门怀有敬畏与向往之心。
如此,便好。
“好,好!文轩,你既有此心,我等也为你高兴。
事不宜迟,现在便随我们走吧!”
秦昭远欣慰地说道。
秦轩跟随着两位叔祖来到庭院之中。
秦昭远一拂袖袍,一艘丈许长的白玉飞舟便凭空出现,悬浮于半空,舟身缭绕着淡淡的灵光,线条流畅优美。
“文轩,你尚在炼气,御空多耗法力,便上老夫这‘凌云舟’吧。”
“多谢叔祖。”
秦轩踏上飞舟,只觉脚下温润如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身躯,稳如平地。
随着秦昭远法诀一掐,凌云舟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载着三人向天阙宗深处飞去。
越是深入宗门腹地,秦轩才越是能体会到这沧冥州第一仙门的真正底蕴。
放眼望去,群峰如簇,直插云霄。
有的山峰顶端,建有琼楼玉宇,檐角飞翘,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有的山峰之上,则有千丈飞瀑如银河倒挂,水声轰鸣,激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化作七彩虹桥,横跨两座山峰之间。
山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氤氲的灵雾缭绕在古木参天的林间。
随处可见不知名的仙草灵花在崖壁上招展,更有仙鹤翔集,灵鹿奔走,一派祥和的仙家气象。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仙境之下,秦轩却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神识不敢肆意放出,身体却是在疯狂预警。
秦轩感到自己被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窥伺着,那并非生灵的目光,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意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整片天地都是一个活物,正在审视着他这个外来者。
秦轩的背脊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浑身毛发都隐隐有倒竖之势。
“呵呵,感觉到了?”
一旁操控飞舟的秦昭远见他神色有异,抚须笑道,
“不必惊慌。我天阙宗立派数千年,护山大阵早已与这万里山河融为一体。
你所看到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甚至天上的云,地上的石,都可能是阵法的一部分。”
他指着下方一道奔流不息的大江解释道:
“此为‘九曲天河阵’,看似是江,实则内蕴无穷水行杀机,便是金丹修士陷进去,也得脱层皮。
你看那座最高的山峰,乃是‘镇岳神峰’,为我宗土行阵法的核心,一旦发动,可镇压万里地脉。”
“这大阵有灵,能自行辨别敌我。
你尚未在宗门名录上留下神魂烙印,在它眼中便是‘潜在的威胁’。
只不过你修为尚浅,引动的阵法感应微乎其微,若是有元婴老怪胆敢擅闯,此刻早已是天雷地火,万法齐发了。
安心便是,马上就到了。”
秦轩听得心头发紧,恭声道:
“多谢叔祖解惑。”
心中却是骇然:好一座天地为炉、山河为阵的恐怖囚笼!
不多时,飞舟在一座庄严肃穆的黑色殿宇前缓缓降落。
大殿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执法堂。
一股冰冷、肃杀、公正无私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执事弟子通禀之后,秦轩随着两位叔祖,迈步走入了这座象征着天阙宗铁律的殿堂。
殿内光线幽暗,檀香袅袅。一道身影高坐于堂上,正是玄寂真人。
“弟子秦昭远、秦昭泓,拜见玄寂师叔。”
“晚辈秦轩,拜见玄寂真人。”
秦轩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头颅微垂,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惶恐又荣幸的后辈角色。
“免礼。”
玄寂真人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如鹰隼般落在秦轩身上,
“你那两位长辈,来之前已将事情与你说明了吧?”
秦轩立刻上前一步,再次躬身,语气中带着惭愧与感激说道:
“回禀真人!晚辈已经知晓。
晚辈自知所修功法乃南疆奇诡之术,恐难入天阙宗这等名门正派的法眼,心中一直自惭形秽。
如今,幸得玄寂真人您不计前嫌,为晚辈奔走垂怜,晚辈方有此天大荣幸,能得窥宗门天颜!
此番恩德,晚辈没齿难忘,感激不尽!”
说完,秦轩竟是又要对着玄寂真人行叩拜大礼。
玄寂真人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原以为,此子凭借两头二阶灵宠,少年得意,难免会有些桀骜不驯、恃才傲物之举,自己还准备了些敲打的话语。
未曾想,竟是如此的“识时务”。
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
“哈哈哈哈!”
玄寂真人发出一阵舒怀的笑声,抬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秦轩,
“你这后辈,倒真是个会说话的。起来吧。”
他又转向秦昭远二人:
“两位师侄,也莫要对先前青松师弟拒了你们一事心怀怨怼。
璇玑真君的法旨,便是本座,亦不敢有丝毫违逆。”
秦昭远、秦昭泓立刻接口,声音恭敬:
“不敢,真君法旨,自有深意。”
此时玄寂真人见秦轩如此上道,彻底没了敲打的心思,他摆了摆手,对秦昭远二人道:
“好了,两位师侄,你们且先回洞府去吧。今日之事,勿要对旁人多言。”
秦昭远与秦昭泓闻言,心中一凛,对视一眼后,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让他们离去,独留秦轩一人在此?
这显然是有更机密的事情要交代。
但他们不敢多问,更不敢违抗金丹真人的命令,只得对秦轩投去一个“安心等候”的眼神,躬身告退,缓缓退出了大殿。
随着殿门缓缓关上,整个执法堂内,只剩下秦轩与玄寂真人二人。
那一瞬间,秦轩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玄寂真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金丹威压,此刻变得如山如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无异于凡人与猛虎独处一室,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看着秦轩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脸上血色褪尽的紧张模样,玄寂真人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好了,放轻松些。”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高台,
“随本座来吧。”
“我宗璇玑真君,要亲自召见你。”
话音未落,不等秦轩有任何反应,玄寂真人袖袍一挥,便已将秦轩全身包裹!
秦轩只觉眼前景象瞬间变幻,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摄起,化作一道惊天长虹,朝着云海深处那座最为缥缈、最为威严的浮空仙宫——紫微宫,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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