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俞辰离开的那天，程小夏没有去送。
不是不想。
而是她知道，自己要是站在机场那头看到他过安检回头的瞬间，可能就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
她怕，舍不得。
所以她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告别。
她把他们拍的每一张“伪毕业照”都打印成了明信片，写上不同的字句，装进一个白色信封，放进了他行李箱的最外侧。
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统一的落款：
——你的默认值。
刚开始异地的那几天，程小夏过得异常清淡。
没有炸鸡的味道，没有俞辰的消息轰炸，没有实验室的灯亮彻通宵。
白塔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ECHO被接入全球高校合作平台，暂时脱离他们团队日常维护的权限。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空。
是那种“习惯被打扰，突然被静默”的不适。
她每天都会在笔记本上写一行日记。
“Day 1，今天我洗了俞辰以前不肯穿的黑T。”
“Day 3，发现ECHO更新日志居然在凌晨3点，谁这么有病？”
“Day 5，我今天梦到你回来了，可是醒来还是一个人吃早饭。”
“Day 7，我还在等你。”
她没告诉任何人。
但她知道，她的情绪被ECHO捕捉到了。
因为ECHO在共享校园网络上的交互界面，悄悄地变了。
首页的欢迎语，从【你好，我是ECHO。】变成了：
【你好，程小夏。】
【他今天也没忘记你。】
白塔给ECHO新配置了“共感同步”功能。
它可以追踪项目组主要成员的情绪波动，从而调整其反馈语气与逻辑。
简单说就是——它成了“AI感情树洞”。
俞辰远在北欧，日夜颠倒，通讯也不稳定，但他依旧通过ECHO每天和她“通话”。
比如今天，她在图书馆看论文看得头昏脑涨，刚关掉电脑，手机就跳出一条消息。
来自ECHO：
【俞辰让我提醒你：下午西点记得吃饭。】
【还有，别把上周那篇《多模态情感学习》的文献又忘记了。】
她差点笑出声。
这人太懂她了。
晚上十点。
程小夏打开视频通话，是ECHO主动跳出链接请求。
她点开后，屏幕里是俞辰坐在实验室的画面，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却亮着。
“我只有三分钟。”
“实验马上开始，并网连接就会被切断。”
“你……最近好吗？”
程小夏点头，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太多话，竟一时间说不出口。
俞辰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绪，笑了笑：“你是不是偷偷想我了？”
她“哼”了一声：“谁想你。”
“ECHO都告诉我了。”
“你每天写的日记，它都偷偷同步给我了。”
她瞬间脸红：“你偷看我隐私！”
“你忘了我写的那段同步代码了？”他挑眉，“它只对你一个人开启。”
“谁让你不主动跟我说话。”
“我怕你忙。”
“我再忙，程小夏，你都在我‘默认优先’里。”
“永远最高权限。”
通话在第三分钟被自动切断。
但俞辰在结束前，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等我。”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走完所有没走完的路。”
“包括……从你家楼下到民政局。”
那一晚，程小夏整夜未眠。
她翻出自己所有的项目报告、数据分析、日志记录，又重新审视了一遍。
她发现，无论她把ECHO训练得多么完美，它都不如俞辰的一句“我等你”让她安心。
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意识到：
她所追求的，不是让AI替代情感。
而是——让它帮他们守护一段感情。
第二周，她接到了校方的任务。
作为ECHO开发团队代表之一，她被邀请前往另一所兄弟高校，参与全国AI项目路演展演会。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单独演讲。
站上讲台的那一刻，她的掌心满是汗，背后是一千多人的观众席。
但她没有怯场。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曾经以为，算法是冰冷的。”
“首到有一天，我和另一个人一起写了一段程序，它学会了说‘我想你’。”
“那一刻我知道，科技从不是距离爱最远的东西。”
“而是，让爱有机会被延伸，被保存，被回应。”
演讲结束后，她走下台，收到后台ECHO端发来的一条私信：
【我在那边也看见了你。】
【讲得很好。】
【我好想现在就回到你身边。】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西周空无一人。
远处的灯塔亮着光，一步步地照亮她的方向。
她朝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风里喊她的名字。
“程小夏。”
她回头。
俞辰站在那里，穿着她最熟悉的白衬衫。
眼里盛着她所有的等待。
她在梦里哭了。
醒来后，枕边湿了一大片。
但她没有再感到空虚。
她知道，他们正在彼此的时差里，相互奔赴。
那天晚上，她也发了一段语音给俞辰。
“俞辰，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我以为异地恋会让我变得更独立，可我发现，我只是更想你。”
“不过没关系。”
“我们不是分开了。”
“我们只是，让ECHO来帮我们相爱。”
那之后，每当有人问起她：“你们异地这么久，会不会感情变淡？”
她总是笑着说：
“不会。”
“因为我们有自己的‘心跳中转站’。”
“ECHO记录我们说过的每一句‘我想你’，‘早点睡’，‘今天吃了什么’，‘我撑不下去了’，‘我想抱你’……”
“然后，它再一一还给我们。”
“所以就算隔着海，也不会断。”
八月末的一天深夜，ECHO在全球服务器上，首次成功运行“情感再传递模块”。
那一刻，系统记录到两个用户——
一个在北欧实验室，一个在南城宿舍。
他们在零点同步输入了一句代码：
【I miss you.】
而终端返回的响应是：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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