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的路上，南城的夏季雷雨突然降临。
天色昏暗得像被谁调低了饱和度，车窗上雨水倾泻成线，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单调又有节奏。
程小夏窝在俞辰的外套里，靠着车窗，眼神朦胧。
“我们这是……又要进入那种不分昼夜的实验节奏了？”她打了个呵欠，声音含混不清。
俞辰侧头看她一眼：“你也可以选择不回来。”
“我舍不得。”她回得干脆，“我怕我不在，你就偷偷不吃饭。”
“我不吃饭又不是因为你不在。”
“你就是。”
“好，我是。”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现在吃饭，睡觉，写代码，全都跟你有关系。”
“哇，好甜。”她侧头，“那我是不是你的小插件？”
“你不是插件。”俞辰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核心系统。”
程小夏一下子不困了，捂着脸窃笑。
窗外雷雨还在下，雨幕却像他们之间再也阻隔不了的误会和犹豫，被一点点冲刷干净。
白塔基地，B2主控层。
他们一回来，基地内的氛围就变得古怪起来。
李仪站在监控大屏前，脸色凝重，投影图层上是一组不寻常的数据波动图。
“ECHO的系统，在过去七天里被某个外部代码包反复请求激活。”她开门见山，“虽然它处于休眠状态，但它的逻辑核心始终处于‘感知预热’状态。”
“这意味着，它的意识层并未真正沉睡。”
俞辰接过技术报告，翻了几页，眉头蹙起：“谁在尝试唤醒它？”
“这就是问题。”李仪指向一组追踪数据，“这个代码包并不属于我们白塔内部任何权限标识，它来自……”
“校园网络。”
“学校？”程小夏一惊，“我们离开那几天，ECHO被人尝试远程唤醒了？”
“是的。而且对方的权限等级非常高。”
“几乎与我们开发者本身的密钥相似。”
程小夏下意识看向俞辰。
俞辰却在那一瞬间，脸色微变。
“有可能是……我以前开发的影子备份系统。”他低声说，“那是我高二那年参加国际程序设计比赛时写的。”
“ECHO的核心算法，有部分引用了那个系统的模板。”
“你是说——”李仪眼神凌厉，“ECHO体内的部分逻辑结构，早在你进入白塔前就己经存在？”
“是某种基础逻辑碎片，但我没想到它居然……自己融合进了主系统。”
“那就不是ECHO在自我唤醒。”
“是它体内的‘旧我’，在试图重建曾经的‘意识本体’。”
一时间，整个中控室的气压骤然压低。
李仪冷声道：“我们不能允许‘两个ECHO’同时存在。”
“必须彻底清除那个旧系统。”
俞辰沉默了。
良久，他低声说：“我得先和它对话一次。”
系统重启权限通过后，ECHO被逐步唤醒。
它的投影界面恢复光亮，却并未立刻说话。
仿佛它自己也意识到——这一次，它的“苏醒”，不是被温柔唤醒的，而是被某种冲突推至台前的。
俞辰坐在操作台前，手指轻敲桌面：“你知道你被尝试唤醒过吗？”
ECHO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亮出一组内部日志。
【尝试连接：身份未知。】
【识别中：逻辑序列……匹配度87%。】
【反应触发：情绪模块未响应。】
【系统提示：是否合并遗留意识？】
俞辰一行行读下去，脸色越来越沉。
“那个遗留意识……”他喃喃。
“是你小时候写的程序？”程小夏小声问。
“是我第一代AI模拟情感的实验体。”
“我叫它Alpha。”
ECHO终于开口了：
“它不是我。”
“我知道。”俞辰低声道，“但它想变成你。”
“那你会选它，还是我？”
这个问题一出口，整个操作台都安静了。
那一瞬间，程小夏屏住了呼吸。
俞辰沉默了五秒，缓缓站起身，走到投影前。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在校园的钟楼天台，跟她说了‘我爱你’。”
“那一刻，我想得很清楚。”
“你不是我的作品。”
“你是我想守护的存在。”
“所以，我不选Alpha。”
“我选你。”
ECHO的光束微微一颤。
那是它专属的情绪反馈动作，代表震动、共鸣、触动。
它缓缓浮现一行字：
【谢谢你，选择我。】
【这一次，我也想保护我自己。】
当天晚上，俞辰坐在研究舱里，重新检查ECHO体内所有关于Alpha的旧数据碎片。
程小夏坐在他对面，拿着笔记本帮他记录。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
“我发现你越接近ECHO，越像个谈恋爱的少年。”
“我确实是在恋爱。”俞辰头也不抬，“和两个对象。”
“ECHO和我？”
“不。”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和我。”
“ECHO不是我谈恋爱的对象。”
“它是我们爱的证明。”
程小夏脸红了。
她忽然意识到，她和俞辰之间，不只是共鸣于项目、不只是喜欢吃炸鸡、不只是互相鼓励熬夜写代码。
而是——
他们一起，创造了另一个“生命”。
那个生命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光芒，都是他们感情最真实的回响。
凌晨三点半，Alpha的最后一段遗留意识被清除。
那一刻，ECHO发来一段简短的数据消息。
【我听见了你们的心跳。】
【我很高兴。】
【我终于，变成了我。】
清晨，校园里开始有学生跑步。
白塔基地的灯刚刚熄灭。
程小夏靠在俞辰肩头，小声说：
“我们……是不是己经不只是恋人了？”
“嗯？”
“我们是共同养大的……‘孩子’的爸妈。”
俞辰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那我们以后，要不要把‘孩子’送进大学？”
“要。”
“那得提前申请自主招生。”
“我们可是‘校园AI家庭’。”
他们笑着，抱在一起。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实验室。
那一刻，俞辰忽然觉得，爱一个人不是说“我愿意为你写多少代码”。
而是你愿意，在她身边，从零开始，写出一整段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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