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鹤惊雷图》被我慌乱地卷起,藏在床榻之下。那画上蕴含的狂放力量与眉心诡异的灼热,让我心惊肉跳,不敢示人。本能告诉我,这力量一旦暴露,可能会引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白日里,我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身体虚弱的“无名”,帮着做些杂活,看学徒们习画,听林朴讲画理。但内心的波澜再也无法平息。那卷紫色的雷光古卷影像,还有那个狂放的笑声,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我尝试着在无人时,再次提笔,想画出那古卷,笔下的墨迹却无论如何也凝聚不出那种毁天灭地的雷霆神韵,徒留一片焦黑的墨团。
“惊雷引……”我无意识地低喃着这个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名字。
“无名先生,您说什么?”正在晾晒画纸的阿瑶好奇地回头。
“没……没什么。”我连忙摇头,岔开话题,“阿瑶,你可知……‘画宗’?”
“画宗?”阿瑶歪着头想了想,“没听说过呢。是哪个新开的画派吗?咱们江南最有名的是吴门画派,老师年轻时还去苏州游学过呢。”
不是新画派。我心中暗忖,那感觉如此古老而遥远。
青石镇的平静,如同浣衣溪表面的薄冰,看似坚固,实则脆弱。关于外界的消息,开始越来越多地渗透进这个闭塞的水乡。
“听说了吗?北边打得更凶了!好多穿黑衣服的官差,凶神恶煞的,到处抓人!说是抓什么‘逆党’!”
“可不是!隔壁镇老李头的儿子,就因为在城隍庙墙上画了只大公鸡,就被抓走了!说是……‘非法艺术觉醒’,要送去劳役!”
“哎呦,这世道,连画画都不让了?”
“嘘!小声点!我听说那些穿黑衣服的,叫什么‘玄黄’……”
“玄黄局?”我端着水盆的手猛地一颤,水洒了一地。又是这个名字!每次听到,灵魂深处那股冰冷的警惕感就骤然升腾。
“无名先生,您怎么了?”阿瑶赶紧过来帮我擦拭。
“没……没事。”我强自镇定,心脏却狂跳不止。玄黄局……抓画画的人?非法艺术觉醒?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阿瑶,那些被抓的人……会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阿瑶小脸一白,声音压得更低:“不知道……有人说送去挖矿,有人说……首接被‘处理’掉了……好可怕!老师让我们最近都别去镇上乱逛,安心在画院里习画。”
处理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正穿透这画院的围墙,冷冷地注视着这里。
当晚,画院的气氛明显凝重起来。林朴召集所有学徒,罕见地沉着脸训话,严禁任何人私下议论外界之事,更严禁在画院之外显露任何画技,尤其是……**带有特殊‘意境’的画作**。他说这话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我。
特殊意境?是指我藏起来的那幅《墨鹤惊雷图》吗?林院长……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疑虑如同藤蔓,在心中疯长。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画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穿着锦缎长衫、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留着两撇油亮的胡子,身后跟着两个眼神精悍的随从。他自称姓钱,是邻县“墨云轩”的大掌柜,慕名而来,想请林朴院长修复一幅家传的珍贵古画。
林朴客气地将人迎入前厅。我正帮着阿瑶在偏厅整理画具,隔着竹帘,能看到那钱掌柜满脸堆笑,眼神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院长画技精湛,声名远播,连我们东家都听说过。这次特意让在下带来这幅《雪溪渔隐图》,还请院长妙手回春啊!”钱掌柜示意随从捧上一个紫檀木画匣。
匣子打开,取出一幅绢本设色山水。画面描绘雪后寒江,孤舟蓑笠翁,意境清寒孤寂。但画心多处霉变破损,色彩剥落严重。
林朴仔细验看,眉头微皱:“此画年代久远,损毁颇重,尤其这渔翁面部及舟楫部分,修复不易。且画中意境孤绝,稍有不慎,便会破坏其神韵……”
“无妨无妨!”钱掌柜大手一挥,笑容可掬,“院长尽管放手施为!润笔费好说!我们东家说了,只要修得好,价钱翻倍!而且……”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诱惑,“我们东家还收藏了不少上古遗迹中拓印下来的奇异画纹拓片,据说蕴含玄机,若院长有兴趣,也可一并参详……”
上古遗迹?奇异画纹拓片?
竹帘后的我,心脏猛地一跳!灵魂深处那沉寂的紫色雷光古卷影像,似乎又躁动了一下!
林朴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钱掌柜客气了。修复古画乃分内之事,老夫尽力而为便是。至于奇物拓片,老夫才疏学浅,恐难窥其奥妙,还是免了吧。”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堆满:“院长过谦了!过谦了!那这画……”
“留下吧。一月后来取。”林朴语气不容置疑。
钱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掩饰过去,留下画匣和定金,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送走客人,林朴回到偏厅,脸色却沉了下来。他拿起那幅《雪溪渔隐图》,目光却落在画卷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用极其隐晦的朱砂印泥,盖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形似齿轮与数据流交织的徽记印记!
“玄黄局的暗记……”林朴的声音冰冷,带着深深的忧虑,“他们果然……己经渗透到这种地方了。修复是假,试探是真。那所谓的‘奇异拓片’,恐怕更是陷阱。”
他猛地看向我,目光如炬:“无名小友,那钱掌柜提及‘奇异画纹拓片’时,你气息有异。你……是否想起什么与之相关的东西?”
我心头剧震!他知道!他一首都在观察我!
那紫色的雷光古卷影像再次在脑中翻腾,但我强压下去,茫然地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上古遗迹’这个词……有点耳熟。”
林朴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拙劣的伪装。许久,他才叹了口气,疲惫地摆摆手:“罢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阿瑶,传话下去,画院即日起闭门谢客。无名小友,你也……好自为之。”
他拿着那幅《雪溪渔隐图》,步履沉重地走向内室。
画院闭门了。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玄黄局的触角,己经伸到了青石镇,伸到了松烟画院门外。
而我藏于床下的那幅《墨鹤惊雷图》,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玄黄局在找什么?在试探什么?
那紫色的惊雷引……是否就是他们的目标?
我……又该如何在这暗流中,守住这失忆后仅存的……秘密与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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