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冬 1673年十一月廿一 - 十二月)
寒风如刀,割裂了云南昆明的暖冬假象。平西王府邸深处,吴三桂猛地掀翻紫檀案几,鎏金奏折匣“哐当”砸地,一道明黄卷轴滚落——正是康熙帝朱笔御批的《撤藩令》。
“黄口小儿!安敢欺我至此!” 咆哮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烛火映着他狰狞的面孔,六十老将眼中迸出孤狼般的凶光。
“王爷息怒!” 心腹谋士方光琛疾步上前,压低嗓音:“京中密报,朱国治己押解我藩属官进京,这是要削骨剔肉啊!朝廷己无转圜余地!”
吴三桂一脚踏上圣旨,玄色蟒袍在杀意中鼓荡:“传令!全军缟素——为崇祯帝发丧!”
三日后,昆明城头遍插白幡。五华山教场,十万铁甲肃立如林,吴三桂登台泣血:
“永历帝殉国不过十载,清廷便欲屠戮功臣!今日吾等白衣白甲,祭奠故主,誓斩奸佞,复我汉家河山!”
寒风卷起漫天纸钱,如雪片覆压黑甲。三军恸哭震天,“反清复明”的嘶吼撕裂云霄。
【历史锚点:吴三桂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建国号“周”,铸钱“利用通宝”。】
京师·兵部值房
滴漏声死寂如坟。兵部尚书明珠猛地撞开房门,脸色惨白如纸:
“六百里加急!吴三桂反了!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全境陷落!”
染血的塘报在康熙手中簌簌抖动:
“吴逆己破辰州,湖南总兵崔世禄被俘降贼……云贵川湘尽悬周字旗!”
乾清宫地龙烧得滚烫,少年天子却如坠冰窟。他死死盯着舆图——代表叛军的朱砂墨正以恐怖速度吞噬长江以南!
“报——!” 第二名驿卒扑跪阶前,喉头汩血:
“福建耿精忠响应吴逆……囚杀总督范承谟,自称‘总统兵马大将军’!”
“报——!广东尚之信囚禁其父尚可喜,举‘讨清将军’旗!”
惊雷连炸!殿柱蟠龙似在哀鸣。康熙踉跄扶住御案,喉间涌起腥甜——半壁江山,顷刻易主!
恐慌如瘟疫炸开!
正阳门外:米铺遭暴民洗劫,掌柜哭嚎着被踩踏在地,白米混着血污渗进青砖。
王公府邸:仆役卷着细软翻墙逃窜,镶黄旗都统遏必隆紧闭府门,院内却传来妾室悬梁的哭嚎。
茶楼酒肆:说书人抖着《吴三挂帅》手抄本,茶盏砸来:“妖言惑众!抓他去见官!”
贡院墙根:落第书生狂笑题诗:“朱衣未必皆忠骨,谁见煤山旧冕旒?” 被巡城马队乱棍拖走。
最刺目的是东西牌楼——平西王府在京产业遭暴民焚毁,火焰舔舐着“敕造”匾额,黑烟如巨蟒绞碎晴空。
当乾清宫乱作一团时,慈宁宫佛堂青烟袅袅。
孝庄闭目捻动迦南香佛珠,檀木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苏麻喇姑疾步入内,未及开口——
“可是三藩反了?” 苍老的声音无波无澜。
“主子明鉴!吴、耿、尚三贼勾结,南省……己非朝廷所有!” 苏麻喇姑递上血染的军报。
孝庄睁眼,眸光如雪刃出鞘!她撕开塘报火漆,扫过“长沙失守”“范承谟殉国”等字眼,指节捏得惨白。
突然,佛珠“啪”地崩断!
一百零八颗乌木珠子砸落金砖,跳弹如乱世流民。孝庄俯身,枯手一颗颗拾起:
“传旨:宫门落钥,非皇帝与本宫手谕,王公大臣不得擅离府邸!
令九门提督图海——凡散播谣言、趁乱劫掠者,立斩!”
声如寒铁,钉住满殿惶然。
康熙双目赤红,一剑劈断奏案:
“三藩负恩!朕必亲提雄师,碎其骨,扬其灰!”
阶下索额图伏地泣谏:“皇上万金之躯岂可涉险?当遣宗室大将……”
“宗室?” 康熙冷笑掷剑,剑锋插进“爱新觉罗·杰书”名讳,“简亲王上月奏称‘吴逆忠谨’,这就是朕的好叔祖!”
死寂中,角落响起低语:“听闻……慈宁宫今晨收了科尔沁快马密函?” 众人悚然侧目——太皇太后母族此时联络,是勤王?还是……
康熙瞳孔骤缩!他想起祖母拾佛珠时冰冷的眼,猛地抓起佩剑冲向慈宁宫!
孝庄正将最后一颗佛珠穿回金线。
“皇祖母!” 康熙浑身戾气撞入殿门,“科尔沁是否……”
“皇帝。” 孝庄抬手截断话头,将重串的佛珠按进他掌心,“珠子散了,串起来便是。江山乱了——”
她霍然指向舆图,指甲在长江狠狠一划:
“打回来!”
康熙如遭雷击!
孝庄从鎏金匣中取出一卷黄册:“这是内库珍宝名录。传谕内务府:熔金器为军饷,毁珠玉充药资!后宫明日起减膳撤荤,省下的银子买马!”
她抽出一支凤衔东珠簪,“啪”地折断:
“传谕蒙古西十九旗:凡助剿者,裂土封王!
告诉吴三桂——”苍老嗓音淬着千年冰霜,“哀家活着一天,这紫禁城的瓦,他半片都揭不走!”
子时,神武门阴影中。
两名太监贴着宫墙疾行,包袱渗出油墨味。突遭弩箭穿喉!图海踏血而出,展开包袱——竟是雕版《吴王讨清檄》!
“第九批了。” 副将齿缝渗血,“城内还有多少逆贼细作?”
图海踢翻尸体,露出后颈靛蓝刺青——三足蟾蜍。
“是前明朱三太子的‘蟾宫’死士!吴三桂竟与他们勾结了!”
更鼓凄厉。孝庄立于慈宁宫月台,遥望南方熊熊夜空。
苏麻喇姑捧来貂裘:“主子,风邪……”
“你看那星。” 孝庄指向紫微垣旁血红的荧惑,
“康熙朝的劫火……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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