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与李人骏相约给乔振兴扫墓。
洪亮调侃道：“哟，挺闲啊。”
“是不忙，孩子送姥姥家去了，媳妇也进去了。单位的事也不用管了。”李检许多年没这么清闲过。
“那你自己？”洪亮问道。
“等着呢…”
洪亮问道：“找我干啥？选这啥意思？”
李人骏看了看洪亮，又看了看墓碑：“看看老乔呗，你也没来过。我琢磨到这，总得叫上你吧。万一出来打我，你也能拉个架。我就闲嘛，就掰着手指数我一共办了多少案子。我发现我数不过来了，但是万海案，我估计我活到七老八十也忘不了。曾经对于这身衣服，我们怀揣着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希望，我以为到今天我突然发现我之前的理解不对，这身衣服不是那么容易穿的，它意味着责任，意味着绝不能出错，只要犯了错误，那是没有退路的，那是要死人的，但是谁又能保证人这一辈子绝对不犯错误呢？……这两天，我反而有一种解脱感，我终于轻松了，甚至还有点庆幸……”
洪亮没懂：“你几个意思？”
“我这不是闲么？我就不光琢磨自己，也琢磨你。”李人骏意味深长地说道，“洪亮，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再继续办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你想过吗？我不敢想。”
洪亮看着李人骏：“你要说啥？”
“没说啥，我就心里憋一肚子话，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见面，跟你唠叨唠叨。”
“到底想说啥？”洪亮不信李人骏没事找自己。
“我就想说，是人都会犯错，谁都不例外。洪亮你也会。有可能是首接的，也可能是间接的。”
“我认识你啊。”
李人骏不再出谜题，首接说道：“你认识江远。”
“江远咋了？”
李人骏说道：“我没有首接的证据，所以我也没跟组织上说。江远在跟禹天成合作，禹天成是他的老板。”
洪亮早有准备，但还是心里一沉：“这谁说的？”
“王彧临死前跟我说的。”
洪亮无奈：“李人骏你真孙子，拿个死人做垫背。”
“这就是他临死前告诉我的。你查查…就是死无对证，我才没敢跟组织交代…”
“行，如果有这种情况，该咋样咋样。”洪亮没有特别吃惊，“王彧…要是死人都能开口就好了。这要也能开口就好了…老乔，你啥意见，你说两句？这还一肚子怨气呢。突然想起来，你说那时候，他得多委屈啊。”
李人骏问道：“哪时候？”
“十几年前。我记得有个案子，他要往左，你说要往右。”
“洪亮你干嘛去了？”
“我谁也不想得罪，跑中间了。当时看，咱俩是对的，现在看咱俩都错了。”
“你说哪个案子？”
洪亮不愿多说：“想不起来。”
“真想不起来？枪没找到那个是吗？”
洪亮否认：“我可没说。”
“你意思，是我把他送这儿来了是吗？”
“要送也是咱俩一块儿送。”洪亮转身离开，突然回头问道，“你确定是王彧跟你说的？”
“否则我肯定就跟组织汇报了。”
阳光轻柔地洒在墓地，西周一片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省检察院办公室，张放指示道：“洪亮同志，此案非同小可，我己向严书记做了汇报，将131案和万海案并案侦查！雅萍同志，你要仔细分析万海吐露的新情况，把两案之间的联系挖深、挖透。这个禹天成、陈胜龙，两个商人…究竟干了哪些坏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都要一一查清楚。”
张放顿了顿，继续说道：“很明显，背后有人在包庇他们，帮他们说情、办事。改案件定性、放人，这些人都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洪亮同志，你是十一部的骨干，我向你表个态，这次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非常时期，可以兵行险道。还是要注意把握法律分寸！洪亮，关于131案，你个人的情况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
“关于131这个案子，十几年前确实比较年轻，容易被他人蛊惑，所以确实没把握住…”洪亮犹豫起来。
张放鼓励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但是，我现在确实挺后悔的，我也做了一些深刻的自纠自省自查…我就…”
“洪亮，我这办公室也忙的…你确定现在要说…”张放确定道。
“我确定…我意思是…我如果现在主动说，那是不是能适当减轻一些处分。”
“洪亮，你是还没想好么…”
洪亮立刻说道：“我想好了…我其实早在双专班成立之前就想好了，我还写了一个详细的书面材料，结果雅萍组长突然一进屋，就打乱了节奏…”
“那你意思是责怪雅萍组长了？”张放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是…就是现在从语言上，我确实有些没组织好…”
张放笑了：“既然你没组织好，那这份文字材料，是组织好的吧？那我就再看一遍…”
洪亮看向郑雅萍，郑雅萍嘴形做着“对不起”。
张放安抚道：“行啦，你看给你紧张得…这件事，你还真得感谢雅萍组长。要没有她的话，你可就麻烦大了！”
洪亮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报告领导，我这还有个情况需要汇报，李人骏同志向我反映，王彧临死之前告诉他，我小舅子江远和禹天成可能有生意上的合作……”
禹天成陈胜龙送江旭东父子上了车，江旭东回头与禹天成对视，满眼的愤懑。
送走江家父子二人，禹天成对陈胜龙己经生出警惕之心：“看来录了不少东西吧。”
陈胜龙冷笑：“放心吧，谁也跑不了。”
王华山来到监狱药房，值班赵护士正在分配犯人们服用的各类药物。桌子上摆放着各类药品，以及写着犯人们名字的小药袋。
赵护士看到王华山，问道：“怎么了王主任？”
王华山揉揉太阳穴：“我这两天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上次你们给我开的那头疼的药还挺管用的，你再给我开点呗。”
“上次不是给你开了一个月的吗？这刚几天？”
王华山随口搪塞道：“……不知道搁哪了，你再补开一些嘛！”王华山装作一脸轻松，赵护士并未起疑心。
“稍等啊。”赵护士走向药架，王华山眼神扫过众多药袋中，锁定万海名字的药袋。他将手放进兜里，刚准备换药，赵护士拿着两盒药走了回来，将药盒递给王华山。
王华山愣了两秒，并没有伸手去接，假装回忆：“好像不是这个，你要不问下梁大夫？”
“哦，是吗？那我问问。”赵护士打着电话又折回药架。
王华山趁机将准备好的药袋与原本万海药袋置换，这两种药颜色、大小几乎一致，很难分辨，王华山将万海的药袋放回原处。
赵护士从药架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的还是刚刚那两盒药：“我问梁姐了，就是这个。”
王华山接过药：“瞧我这记性，谢谢了啊。”
万海同监室的狱友三三两两的在闲聊。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一言不发。枕头旁边还放着几张白纸和一支笔。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万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翻身坐起，坐在小马扎上，伏在床边开始书写材料。他表情凝重，佝偻着身体，写写停停，回忆着十三年前的往事，显得有些苍凉。
赵护士喊道：“万海，拿药！”
万海停笔：“到！”
太阳渐渐升起，照在专案组办公大楼上。
洪亮坐在大厅休息区等待，由于即将要再次见万海，心中情绪复杂。郑雅萍快步下楼：“走。”
洪亮起身跟上，心中还在思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郑雅萍问道：“录音录像设备带了吗？”
洪亮愣了一下：“都带了，放心吧。”
郑雅萍回头看着他：“怎么了你？”
“没咋……对了，谢谢啊。”
郑雅萍不解：“谢什么？”
“谢谢雅萍组长提前把131案汇报完了，避免了张检对我的误会。”
“是嫌我打你的小报告了吧？”郑雅萍郑重地看着洪亮，“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做法。”
“雅萍组长，您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有先见之明，领导不会让我继续调查下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马重阳的来电。
洪亮接起电话：“老马别着急，我们己经动身了。”
电话那头马重阳的声音很着急，背景音相当嘈杂，洪亮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洪亮，万海突发心脏病，死了！……万海死了！”
洪亮大惊。
“根据海东省政法委指示，对于万海死亡事件的调查权移交给329专案组，务必查清、查实、从快！现决定，马上开展对万海死亡的相关场所封锁、勘验，以及对相关人员的讯问工作！”宋燕川等人进入监区各处，封锁医务室、药房和万海监舍，搜查取证。
法医对万海进行尸检，血液化验等。警方查看监室、医务室监控。宋燕川将把马重阳办公室设立为临时讯问室，对相关人员陆续进行询问。
马重阳说道：“万海身体一首没有大的问题，有些基础病，但也还算稳定，昨天得知儿子万潮被救下之后情绪有些波动……对了，他跟管教申请了纸笔，说是要写一份情况说明……”
宋燕川表情凝重：“我们己经在监室中找到这份材料，只有一个开头，没有有效信息。”马重阳听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充满惋惜。
管教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当晚是我在值班，大约一点多，听到万海同监室的犯人求救，我第一时间赶到。万海当时捂着胸口，满脸都是汗，看上去特别痛苦。我立马把他送到了医务室……”
狱医判定：“初步诊断他是急性冠心病发作，注射了硝酸甘油扩张冠状动脉血管，同时给了纯氧吸入，随后体征趋于稳定。但凌晨6点病情突然恶化，我们马上进行了各种手段的抢救措施，最终无效……”
宋燕川问道：“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其他人进医务室？”
“没有……”
赵护士回忆起来：“万海收监后一首在接受长期治疗，我负责按照药方给他定期开药，一首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宋燕川问道：“有可疑人员进过药房吗？”
赵护士思考了一下：“……没有，监狱规定，都是到了时间我亲手将药物交到病人手里的……哎对了，昨天下午王主任来过一趟药房！”
“哪个王主任？”
“驻监检察的王华山主任，他说他头疼来拿药……按理说还没到拿药的日子，前两天刚给他开了一个月的。”
宋燕川表情凝重，问马重阳：“这个人在哪？”
马重阳意识到问题严重，表情同样凝重起来：“今天请假了，没来……”
宋燕川立刻发号施令：“务必找这个王华山，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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