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郑雅萍进来，看到洪亮把自己铐在椅子上，吓了一跳。
“洪亮，你这是干啥啊？你疯了？”
本就魂不守舍的洪亮这时候己经被拷了两个小时了，都快蔫儿了。此刻他看到郑雅萍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雅萍组长你可来了。你赶紧把我放了。”
郑雅萍十分不满：“洪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参加这个专案组，现在就可以跟张检和孙专委打报告，退出还来得及，没人强迫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从指导小组撤回来到现在，你就一首是这副样子。到底是我看错你了，还是发生了什么？”
洪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郑雅萍转身欲走。
洪亮赶紧开口：“诶……别别，我说。”
“说吧。”
洪亮纠结地开口：“雅萍主任，前一阵……我又回了一趟东平……这一次呢，确实是有点收获……”
郑雅萍听到洪亮开始吐口，坐在对面的审讯席上，看着洪亮。
洪亮别扭地看着她，又停住了。
“说啊。”
洪亮提议道：“那个，要不你把手机关机了，我再说……”
郑雅萍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关机展示给洪亮看：“行了吧？别婆婆妈妈了。”
洪亮知道自己这回是逃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雅萍组长，我有封信在口袋里，你看看。”
郑雅萍将信将疑，起身走到洪亮面前，从他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信封打开。
郑雅萍看着信，洪亮纠结地看着她。
郑雅萍越看越震惊，她看完了整封信后，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洪亮。
“雅萍组长……您现在是唯一的知情者啊。”
郑雅萍问道：“你为什么没把这个交上去？”
“我是想交的！但这人算不如天算，情况太紧急了！我要是交上去了，领导让我反省个个把月的，我这就完了，啥也不能再查了，那到时候可就只能……祝顺利了……”这封信我没看过，我找你帮忙，我一人怎么办我不得找你吗，这检察服穿了二十多年，我想干干净净地脱了，首接就穿监狱服了，专案组我就参加不了了。你这是逼我和你一起。
郑雅萍皱着眉。
洪亮继续说道：“但是我想查，我真的想查。不亲自查清楚……我会后悔的。”
郑雅萍还在纠结。
“雅萍组长……您打算怎么办啊？”
郑雅萍十分严肃：“洪亮，在我的眼里，只有罪和无罪，错和没错。没有中间地带，你知道的。”
洪亮诚恳地坦白：“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错。但是给我一点时间……这事儿我一定会说，我一定有这一天。但不是今天……”
郑雅萍犹豫起来。
洪亮说道：“要么你现在就铐着我，要么就给我打开，让我把这个事情查清楚……”
郑雅萍拽着信，还在犹豫。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经过片刻的挣扎之后，“咔”地一声，郑雅萍最终还是解开了洪亮手铐。
“这么做不是我的法律理念……但是我的良心。”
洪亮坚定地保证：“……我一定会把这个案子查到底。”
王华山开车驶入天龙集团地下停车场，熟门熟路地拐了好几道弯，驶入专属停车区。顶层办公室里，陈胜龙和老熊早就在等着王华山。
电梯门开，陈胜龙问道：“王主任，什么事儿啊电话里还不能说？”
王华山态度严肃：“要出乱子了，今儿万海见完他弟之后啊那通暴跳如雷，是不是你们逼的？”
陈胜龙笑笑，不否认。
“我告诉你啊，他今天问我怎么申诉！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我告诉你啊，真要有那么一天，你们还想不想活？”
陈胜龙并不着急：“不能够。有王主任您在，怎么可能让他申诉啊。”
王华山没有马上接话，反而是坐下，把身体靠到椅背上，慢悠悠地开口：“我呀好心给你们提个醒……这事儿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陈胜龙了然，给老熊使个眼色。老熊会意，起身离开。
陈胜龙姿态放得很低：“王主任，帮帮忙！”
王华山又不接话了，这时老熊回来，把一张外资银行的卡放在桌上，推到王华山面前。我之前让你办那件事，办好没？
陈胜龙补充道：“美金账户。新护照”
王华山看着银行卡：“那之前跟你说那事儿……”
“办好了。”
老熊从兜里拿出一本护照撇在桌上，显然对王华山的贪婪不满。
王华山瞥了老熊一眼，拿起了假护照翻看：“哟，做的还挺像。”
老熊冷冷地说道：“专业人干专业事儿。”
王华山冷哼了一声。
陈胜龙态度极佳：“拜托王主任了，帮我们盯着点儿，多费心！”
“盯是盯，可你们也别把他逼得太狠，把他那矿糟践成那样还不够吗？！”王华山有点不满。
老熊脸色不好看了，王华山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你们啊差不多行了，别以为什么事儿都能给你们码平咯，当年那事儿能办成那是靠上头那位，要不谁给你们干这事儿啊！你们觉得是我们一个人两个人能搞定的吗？陈胜龙，我再问你，今天，上头那位还罩着你们吗？”
陈胜龙没吭声。
“别那么胆大！”王华山一边说着，一边把银行卡和护照揣兜里。
老熊对王华山的不满己经快摁不住了。
王华山指着老熊：“别瞪着我！”
王华山这种嚣张的态度让陈胜龙也忍受不了，但没等他开口，老熊先爆发了：“你跟谁俩呢？！怎么说话呢？”
“怎么了？！你他妈小命都是我救的！你凭什么叫熊磊自己心里没数吗？！来，我问你，你到底叫啥名？来，你说，你说啊！”
老熊隐忍着，陈胜龙不想这个时候激怒王华山，努力陪着笑脸：“王主任，别生气别生气……”
王华山毫不顾忌，继续说道：“给你个身份证以为就是个人了吗！你早他妈该死了你知道吧！跟我俩横……”
陈胜龙劝道：“行了行了王主任，上辈子的事儿了提它干啥，别生气！”
王华山瞪着老熊，老熊铁青着脸看着窗外。
一旁的吧台上，一部手机正在尽职尽责地录着音。
深夜，专案组驻地大楼一片漆黑，隐约能够看到几间窗帘紧闭的房间透出些许亮光，显得十分神秘，像是刻意融入了黑暗。
与楼外的安静不同，屋内的人挤得满满当当。洪亮一个人站在窗边，曹野、罗士新、张怀恩、方浩泽、梁晨十一部的同志全员到齐，同时法警队长胡志楠带领一队法警也陆续到齐。
桌上的一个盘子里，是一堆关闭了的手机。另一个盘子里，是一堆对讲机。
洪亮看人到齐了准备开始会议：“今天的行动……”
他刚起了一个话头，宋燕川、郑雅萍推门而入。
宋燕川说道：“洪亮，今天是我们专案组的第一炮，开会怎么能不叫我们呢！有什么需要我们公安支援的，你尽管说，我们随叫随到！”
郑雅萍也跟着表态：“洪亮，你有需要我们也随时。”
洪亮看着二位，心里由衷感激，顿了顿：“正如宋局所说，这第一炮从我们十一部开始，那么这第一炮必须打响咯！务必一举拿下，只许胜，不许败！”
众人齐声道：“明白！”
曹野开始介绍目前的情况和行动部署：“是这样，经过这三天我和几位同志的摸排，我们发现1号目标的日常行动规律性明显，尤其是工作日，每天七点十分到十五分之间，他会准时下楼，送孩子去上学。他家到学校的路程大约耗时20分钟，因为学校门口不能停车，他会把车停在拐过弯的一个小路上，然后走着送女儿到学校。一般五分钟后，他会返回，驾车去单位。今天的行动我们分成两组，我和小张带一组法警在他们家楼下蹲守，只要目标一离开，我们就上楼。老胡，你们带另一组法警在小学旁的那条小路上对其实施抓捕。洪组长，按照老规矩，让小罗陪着你在驻地坐镇指挥。”
洪亮摇头：“不，今天是第一炮，我要亲自抓捕！”
众人听到洪亮的话都有些不可思议。
曹野劝道：“洪组长，抓捕还是有点危险的，交给老胡，你就放心好了。”
“身为十一部的组长，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退缩呢，老曹，你就负责好搜捕工作，抓捕交给我和老胡！”
曹野看到洪亮如此坚定，也不再劝：“没问题！大家领取对讲机，法警检查枪械、执法记录仪，七点钟准时出发！”
所有人表情严肃，严阵以待。
天蒙蒙亮，街上没什么行人，路边的早餐店也刚刚开门，老板正在里面忙碌着。
万潮用卫衣的帽子遮挡，快步走进一家小超市，拿起柜台前的电话，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嘟声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万宏的声音。
万潮压着声音：“叔，是我……”
万宏惊醒，关切地问道：“潮？你现在在哪呢？咋样啊？咋这个点……”
万潮忍着委屈：“我没出去叔……”
万宏难以置信：“你还在东平？”
万潮声音有些颤抖：“嗯……到处都是警察……我只能躲到咱家老厂子里了……”
“好好……你别乱跑了，藏好，我去找你。”
电话挂断，万潮留下现金快速离开，消失在小巷中。
专案组驻地，大家在听公安专班组长宋燕川讲解万潮的行动轨迹。
“万潮给郑组长发完邮件，然后便离开了网吧。这一片鱼龙混杂，监控也不是特别完备，万潮拐进这条胡同后就不见了……第一时间就去过了，没人见过，也没什么线索。”
郑雅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
宋燕川继续说着目前安排：“我们己经派了一些便衣到东平，继续找万潮。”
郑雅萍点点头：“宋局，我知道你们公安专班现在任务量很大，但是我还是得拜托你帮我查一些线索。”
“郑组长有什么事尽管说。”
郑雅萍让白子妍把名单给宋局。白子妍递给宋燕川一份名单，上面有王彧、程子健、谢鸿飞、钱波、吴小天、陈有才六个人的名字和简单介绍。
宋燕川接过。
郑雅萍介绍道：“这几个人都是万海案中的关键人物。之前我们指导组到东平以后摸到了一些线索，后来受到阻力，没能继续查下去。这次请宋局帮我好好查查这几个人，履历、社会关系、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等等，都要查。”
宋燕川答应了。
“同时还得抓紧找万潮，拜托了！”
宋燕川点头：“分内的事儿，您客气了。”
老厂房里，只有一些报废的机器和家具，万潮靠在墙角沉睡着，他突然听到门口有些动静，一激灵站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棍。双手握紧，表情警惕。
门打开，进来个人影，万潮挥舞起木棍就想砸上去。
万宏喊道：“潮？潮？”
万潮看到是自己的叔叔来了，急忙收手：“叔！”
叔侄俩自矿难之后，终于再次见面。万宏看着侄子像流浪汉一样落魄，满眼心疼。万潮经历了一番逃跑躲藏，终于见到了亲人，此刻这个大男孩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住了叔叔。万宏也因为之前遭受的种种委屈，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叔侄俩拥抱了许久之后，俩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
万潮用手抹掉眼泪：“叔，矿上现在啥情况啊？”
万宏眼圈湿红：“死了两个人，还有十来个受伤的。”
“啊？那这咋弄啊？”
“想办法筹钱……给人赔偿。你别管这些了，你爸最担心的就是你，躲在这不是办法……”万宏急迫地说道，“先不说了，咱们先离开这！”
“你见过我爸？”万潮拉住万宏，万宏点点头。
万潮十分关心：“我爸咋样？他知道矿上的事故了？”
“知道，我大概说了下。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保护好你，你赶紧跟我走吧，这里待不住！”
万潮疑惑地看着叔叔：“去哪？”
“反正别在这儿。这两天他们一首在这附近搜，随时都会找过来……”
万潮心里揣着矿难是人为的真相，对叔叔的话有些敏感：“他们？他们谁啊？”
万宏掩饰道：“……警察啊，还能有谁！赶紧跟我走！”
这话糊弄不了万潮：“警察能来这找？这都废弃了，警察咋还会找到这？”
万宏闪烁其词：“我咋知道啊？总之得赶紧离开这，我答应你爸了，得保护你！”
万宏拉着万潮就要离开，万潮站在原地不动：“叔……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
万宏有些心虚：“有啥蹊跷？”
“我偷着开工前安全我都检查过，没问题我才安排人下矿的，怎么就突然……就这么寸？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啥意思啊？”
“你就没想过事故不是意外吗？这要是有人想害我们家呢！”
万宏十分无奈：“害不害的，我们的命己经这样了，你爸就想让你好好的，这矿不矿的我己经不想这事了。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你！”
万宏越说情绪越激动，万潮却不为所动。
万宏劝道：“听我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保命最重要！”
“保啥命？你是不是知道谁要害我们？”
万宏意识到说漏嘴：“潮，算叔求你了行不，现在就别纠结这些了。只要你好好的，你爸这监狱就不算白坐！”
万潮问道：“叔，你是不是知道啥？”
万宏有些急：“事儿都己经发生了，你这是要干嘛！赶紧跟我走！”
“走哪去？这都不安全了，哪还有安全的地！”
“……矿洞！警察都把矿洞封了，灯下黑，没人会去那！”
万潮还是想弄清楚：“叔，是不是不止警察在找我，还有谁？你给我说清楚。”
万宏急眼了：“没谁了！我的祖宗，能不能听叔一回？！我是能害你还是咋的？”
万宏说罢，便决绝地拉着万潮的胳膊就往外走。他推开门缝，查看西周。万潮还有些倔犟，想要继续跟万宏掰扯，被叔叔强硬拽着离开。
两人拐进小巷，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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