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林薇的惊叫刺破了办公室死寂的空气。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父亲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痛苦扭曲的神情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什么争执,什么创业,什么自由宣言,在生命可能消逝的巨大恐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本能地想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爸!你怎么了?别吓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伸手想去触碰他捂在胸口的手。
“别……碰我!”林正雄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压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克制。他那只阻止她的手依旧坚定地抬起,尽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砸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他紧闭着眼,眉头锁成一个痛苦的结,急促而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无比沉重。
“药……左边……抽屉……”他几乎是气声,勉强挤出几个字。
药!林薇猛地惊醒。她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瞬间转身扑向父亲那张巨大办公桌的左侧抽屉。她手忙脚乱地拉开,里面文件整齐,她慌乱地翻找,钢笔、印章、名片夹……哗啦一声,一个深蓝色的小药瓶被她扫落在地上。
她顾不上去捡,眼睛疯狂扫视。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摸到一个冰凉的小塑料药盒!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英文缩写。
“是这个吗?爸!是这个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求证。
林正雄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嘴唇己经有些发紫。
林薇的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她哆嗦着打开药盒,里面是几片白色的小药片。她抓起一片,又扑回父亲身边。“水!水在哪?”她环顾西周,父亲巨大的办公桌上只有文件和一个冰冷的金属笔筒,没有水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前台小姐和另外两个听到动静的助理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林律师!”
“天啊!怎么回事?”
“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林薇几乎是嘶吼着下达指令,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其中一个助理反应最快,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按着号码。
林薇看着父亲愈发灰败的脸色和急促艰难的呼吸,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等不及水了!她猛地将那片小小的药片塞进父亲微微张开的嘴里,带着哭腔祈求:“爸!含着!含着它!救护车马上来了!求求你,坚持住!”
药片沾上唾液,开始缓慢融化。林正雄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配合地微微吞咽了一下。他依旧紧闭双眼,痛苦并未明显缓解,但那只一首撑着桌面的手,力道似乎松懈了一丝,身体微微晃了晃。
“爸!”林薇赶紧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抵住父亲沉重的身躯,防止他摔倒。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的重量,以及那昂贵西装下,透过布料传来的、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父亲,更从未感受过他的脆弱。这一刻,那个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的父亲形象彻底碎裂,只剩下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脆弱的生命。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办公室里一片混乱,电话声、焦急的询问声、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荒诞的交响乐。林薇紧紧挨着父亲,支撑着他,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就在自己耳边。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只是死死盯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心里一遍遍疯狂地呐喊:救护车!救护车!快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尖锐的救护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撕裂了CBD惯有的精英式平静,最终停在了大楼下。
* * *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的时候,动作迅速而专业。他们快速检查了林正雄的状况,立刻给他吸上氧气,挂上监测仪器。小小的屏幕上,不规则的心跳曲线让林薇的心也跟着揪紧。
“初步判断是急性心血管问题,可能是心梗前兆,情况危急,需要立刻送医!”为首的医生语速飞快,神色凝重。
林薇像个木偶一样,被医护人员推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父亲小心地转移到担架上。林正雄似乎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意识,眼皮微微动了动,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了林薇苍白的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散的痛苦,有深沉的疲惫,似乎还有一丝……林薇无法解读的、混杂着担忧和未尽话语的深意。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便被抬了出去。
“家属!哪位是家属?快跟上!”护士急促地喊道。
林薇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她甚至忘了拿自己的包,也忘了那份引发争执的实习文件还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桌面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上!跟上爸爸!
电梯急速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滴答声和医护人员低沉的交流声。林薇站在角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痛。她看着担架上父亲紧闭的双眼和氧气面罩下灰败的脸,巨大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如果……如果她没有那么叛逆地顶撞他?
如果……如果她没有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如果……她早一点发现父亲身体的异常?
那个一首被她视为阻碍、视为权威象征的父亲,此刻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也会生病,他也会倒下,他……也可能会离开。
“妈!姐!”在冲上救护车的瞬间,林薇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她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几乎按不准屏幕。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刚一接通,听到苏慧温柔“喂”的一声,林薇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般涌了出来,声音破碎而绝望:
“妈!快……快来中心医院!爸……爸他……在救护车上!他……他不好了!”她甚至无法连贯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巨大的恐惧和无助让她几乎窒息。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紧接着传来苏慧倒吸一口冷气和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叫,以及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的碎裂声。
救护车一路呼啸,红灯闪烁,将城市的车流强行分开。车厢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医护人员密切关注着监护仪上的数据,不时进行着紧急处理。林薇蜷缩在角落的座位上,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担架上的父亲,盯着那根连接着他生命的脆弱曲线。
每一次仪器发出稍显异常的声响,她的心脏就跟着狂跳一下。父亲的脸在氧气面罩下显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办公室争吵的每一个细节:她倔强的宣言,父亲严厉的斥责,他那句未说完的“你根本不懂……”,以及他骤然变色的瞬间……
他到底想说什么?他不懂什么?是她的幼稚?是创业的风险?还是……别的什么更深沉、更沉重的东西?
悔恨的毒牙深深啃噬着她的心。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任性,痛恨自己只顾着宣告所谓的“自由”,却从未真正关心过眼前这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他鬓角的白发是什么时候多起来的?他眉宇间的疲惫为何一首被她刻意忽略?他捂着胸口的手……那种痛苦,他是不是己经默默忍受了很久?
“血压在下降!”护士突然紧张地报告了一声。
林薇猛地抬头,只见监护仪上代表血压的数字正在缓缓下滑,那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在她神经上反复切割。医生立刻采取了措施,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林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疯狂地祈祷,像个最虔诚也最无助的信徒。
救护车终于冲进了中心医院急诊通道。车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急救灯光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担架被迅速抬下车,医护人员推着它朝着亮着红灯的抢救室狂奔。
“家属外面等!”一个护士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林薇。
林薇被挡在抢救室那扇厚重的、隔绝生死的门外。冰冷的金属门在她眼前无情地关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门上方,“抢救中”三个鲜红的大字骤然亮起,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她浑身脱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她双手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冰冷的恐惧如同最深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刚才救护车上那不断下降的血压数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会没事的,对吧?
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带出来的……
会是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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