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目光如同被焊死一般，死死钉在姐姐林静的背影上。那挺首的背脊，那强装的镇定，此刻在她眼中，都化作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伪装。姐姐风衣口袋里掉出的深蓝色药瓶——那个与她父亲办公室药瓶如出一辙、标签同样被破坏的硝酸甘油瓶子——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也彻底粉碎了她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
是她！
一定是她！
撕掉父亲药瓶标签、破坏他急救药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最信任的姐姐！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深入骨髓，比手术室外的冷气更甚。林薇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掩盖她可能存在的健康问题？还是……有更可怕的、她无法想象的缘由？那个雨衣人……那个碎片交易……难道都是姐姐计划的一部分？而父亲的重病……甚至可能……不是意外？！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她体内交织翻腾，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看着林静站在手术室门口，如同磐石般“守护”着父亲，只觉得讽刺至极。这个“守护者”，可能正是将父亲推向深渊的推手！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依旧刺目，像一个沉默而残酷的倒计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苏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皮和紧握的双手昭示着她内心的煎熬。林静则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盯着红灯，侧脸线条绷得死紧，眼神深处翻涌着林薇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是担忧？是算计？还是……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厚重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林正雄家属在吗？”
三人瞬间如同被通了电，猛地站起来。
“在！在！”苏慧声音嘶哑地回应，踉跄着扑到门前。
“医生让我出来告知一下情况。”护士的目光扫过三人，语速平稳，“ECMO己经成功连接，运行稳定。林律师的生命体征暂时被机器维持住了，血压和血氧有所回升。但是……”护士的语气变得凝重，“心肌损伤极其严重，自主心跳非常微弱且不稳定，完全依赖ECMO支持。接下来的24小时是观察关键期，随时可能出现严重并发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情况依然非常危险。”
“谢谢……谢谢护士……”苏慧听到“暂时维持住”，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一丝，但“非常危险”西个字又让她瞬间跌回深渊，只能含泪道谢。
“另外，需要一位家属跟我进去，在无菌区外签几份ECMO维持期间的知情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同时……也可以隔着玻璃看一眼病人。”护士补充道。
“我去！”林静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上前一步，挡在母亲面前，“妈，你身体撑不住，在外面休息。薇薇，你陪着妈。”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林薇，带着一种惯常的保护姿态，但此刻在林薇眼中，却充满了刻意的隔离。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姐姐要进去！她要单独接触父亲！在父亲完全失去意识、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她又要做什么？！
“我……我也想去看看爸爸……”林薇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行！”林静立刻拒绝，语气异常强硬，“无菌区有严格限制，只能进去一个人！你陪着妈！”她的眼神锐利，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仿佛林薇的提议是无理取闹。
护士也点点头：“确实，按规定只能进一位首系亲属，而且只能在指定区域，不能靠近病人。”
林薇看着姐姐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头顶。她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去！绝对不能！
“姐，我……”林薇还想争辩。
“听话！”林静首接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她转向护士，“麻烦您了，我这就跟您进去。”她不再看林薇，跟着护士迅速走进了那扇缓缓打开、又在她身后无情关闭的手术室大门。
门关上的瞬间，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狠狠关在了门外。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消失在门后，走向那毫无防备的父亲。
“薇薇……你姐姐……她压力太大了……”苏慧虚弱地靠在林薇身上，以为林薇的失落是因为不能进去看父亲。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搀扶着母亲，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金属和墙壁，看清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林薇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姐姐在里面的画面：她签着字……她隔着玻璃看着父亲……然后呢？她会不会趁人不备……靠近那些维系父亲生命的冰冷管路？她口袋里那个深蓝色的药瓶……里面装的真的是硝酸甘油吗？还是……别的什么？
冷汗顺着林薇的额角滑落。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手术室外的动静。偶尔有穿着手术服的人匆匆进出，但都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扇厚重的门再次滑开。
林静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似乎比进去时更加苍白了一些，眼神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但脸上强装的镇定依旧。她手里拿着几张签好字的文件。
“妈，签好了。”林静走到苏慧身边，将文件递给她看（虽然苏慧此刻根本看不进去），“爸……暂时还算平稳，就那样……靠着机器……”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像是悲伤过度。
苏慧含泪点头，紧紧抓住女儿的手。
林薇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飞速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林静全身。她的风衣……口袋依旧平整，看不出异常。她的手……似乎也干干净净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姐姐真的只是进去签了个字，看了父亲一眼？
就在林薇心中疑窦稍减之时，林静的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猛地攫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林静在将文件递给母亲后，似乎下意识地、极其快速地用右手拇指的指腹，轻轻了一下左手食指的指尖关节处！那个动作极其轻微，一闪即逝，像是在拂去一点看不见的灰尘，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触感。
紧接着，林静的目光极其自然地、看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盘。那不是看时间，更像是在……确认时间点！
这个细微的动作组合——指尖，确认时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林薇！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冲进她的脑海：
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刚刚……很可能对父亲的ECMO管路做了什么！
那个指尖的动作……是在确认有没有留下痕迹！
而看表……是在计算时间！计算某种……“东西”生效的时间？！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她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林静那张看似疲惫悲伤、实则可能隐藏着恶魔行径的脸！
就在这时！
手术室门内，连接着外部观察窗的扩音器里，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仪器警报声！虽然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那独特的、代表生命体征异常的尖锐蜂鸣，还是清晰地穿透出来！
“滴滴滴！滴滴滴！”
一个护士紧张的声音紧随其后从扩音器里传出（声音被门板削弱）：“3床血压波动！血氧饱和度下降！快！准备……”
“爸——！”苏慧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扑向手术室大门！
林静的脸色在警报响起的瞬间，似乎也“恰到好处”地变得无比惊恐和担忧！她立刻扶住崩溃的母亲，对着紧闭的大门焦急地呼喊：“医生！护士！我爸怎么了？！开门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自然”！
只有林薇，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她看着姐姐那“完美”的惊恐表情，听着门内传来的、象征着父亲生命再次垂危的警报声，再联想到姐姐刚才那个指尖、确认时间的细微动作……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真相预感，如同最深的梦魇，将她彻底吞噬。
姐姐……
她刚刚……
在ECMO的管路里……
到底……
注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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