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电台室的煤油灯己经连续亮了三天三夜。赵刚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桌面上散落的电报纸几乎将他淹没。窗外，初夏的暴雨敲打着瓦片，潮湿的空气让纸张边缘都微微卷曲。
"老赵，歇会儿吧。"李云龙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野菜粥走进来，碗边还挂着两个指印，"再这么熬下去，鬼子没来你先垮了。"
赵刚摇摇头，重新戴上眼镜。镜片上还留着擦拭时的布纹，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这份电文太关键了，老李。鬼子的加密方式变了，连总部机要处都破译不出来。"
李云龙凑近看了看那几张电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片假名，还有赵刚用红笔做的各种标记。其中一行被反复圈了出来："甲五·七·特·樱"。
"这啥玩意儿？跟鬼画符似的。"李云龙挠了挠头，头皮屑像雪花一样落在肩章上。
赵刚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铅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汉字："冈村宁次"。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墨水洇开像一滴黑色的血。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提高，"这龟儿子要来太原？"
"还不确定。"赵刚的铅笔继续在纸上滑动，"但这份电文是从北平第一军司令部发出的，加密等级比平时高了三档。"
屋外的雨声更大了，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赵刚疲惫而坚毅的侧脸。李云龙突然发现，这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鬓角己经冒出几根白发，在煤油灯下泛着银光。
"段鹏！"李云龙朝门外吼了一嗓子，"把那个鬼子学生兵带来！"
十分钟后，那个在战俘营救下的日军学生兵被带了进来。他瘦得颧骨高耸，但气色比刚被俘时好多了。见到赵刚，他下意识地鞠了一躬——这个动作让李云龙撇了撇嘴。
"山田，看看这个。"赵刚用日语说道，将电文推过去，"能认出是什么加密方式吗？"
山田推了推鼻梁上临时用铁丝固定的眼镜，手指微微发抖："这是...这是将棋暗号！只有参谋部将棋俱乐部的成员才知道..."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将棋——这是他们从未想到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团部变成了一个奇特的课堂。山田用石子在地上画出将棋盘，解释每种棋子的代号；赵刚则迅速将这些代号对应到电文上；李云龙蹲在一旁，时不时插嘴问些一针见血的问题，虽然大半都跟将棋无关。
"'樱'是'王将'的代号！"山田突然激动地说，"甲五·七...是日期！五月七日！"
赵刚猛地站起身，铅笔"啪"地折断在掌心："冈村宁次五月七日到太原！"
李云龙己经扑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沿着几条路线移动："从北平到太原...必须经过正太铁路...这里！"他的指甲在一处名为"鹰嘴崖"的地方掐出一个凹痕，"铁轨贴着山崖走，最适合打伏击！"
"等等。"赵刚按住李云龙的手，"这可能是假情报。鬼子知道我们抓了山田，故意..."
"报告！"段鹏突然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截获的电文，"刚破译的！太原守备队命令，五月六日前完成全城大扫除，准备'特一号'视察！"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李云龙缓缓咧开嘴，露出狼一般的笑容："老赵啊，这可不是假情报能解释的。"
赵刚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慢慢擦拭。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眼神己经变得锐利如刀："需要立即通知总部，协调..."
"来不及了！"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缸跳了起来，"从这儿到总部来回至少三天！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屋外的暴雨声中，隐约传来战士们操练的喊杀声。
"好。"赵刚突然说，"但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不能蛮干。"
李云龙大笑，用力拍了下赵刚的肩膀，差点把他拍趴在桌上："就知道你老赵有胆识！段鹏！去把各营长叫来！魏和尚！准备家伙！"
当夜，团部灯火通明。李云龙站在地图前，用缴获的日军指挥棒指点着："一营埋伏在鹰嘴崖东侧，二营堵住西侧退路，三营预备队..."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转向角落里安静记录的山田，"小鬼，冈村坐什么车？"
山田愣了一下："通常...是专用装甲列车，前后各有一辆护卫车..."
赵刚迅速在笔记本上画出示意图："装甲列车配备两挺高射机枪，护卫车各有一门步兵炮。"他抬头看向李云龙，"强攻不行，得智取。"
段鹏突然举手："团长，我们上次缴获的日军军服和证件还在..."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山田面前，粗糙的大手按住对方瘦削的肩膀："小子，想不想将功赎罪？"
山田的眼镜片反射着灯光，看不清表情。但当他说"はい"（是）时，声音很坚定。
凌晨三点，会议结束。赵刚独自留在团部，继续完善作战计划。李云龙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瓶地瓜烧和两个粗瓷碗。
"喝点？"他晃了晃酒瓶。
赵刚摇头："还得把计划再推演一遍。"
李云龙自顾自倒了两碗，将其中一碗推到赵刚面前："老赵，你说...要是真干掉了冈村，鬼子会不会发疯？"
"会。"赵刚端起碗一饮而尽，被辣得皱起眉头，"但值得。"
李云龙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距离五月七日，还有西十八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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