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初春的湿意掠过山脊。王昭站在祖宅院墙高处，望着远处起伏的林影，心中却并不平静。
连番战事过后，张家的威胁被彻底击溃，族内人心凝聚，外敌暂息。然而他清楚，这不过是风暴前的片刻宁静。地图上那条终点指向祖宅的路线，像一根细针刺在他心头。
“公子，学堂那边都安排好了。”书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昭点头，目光却未移开远方。
“她来了吗？”
“刚到后门，赵大锤亲自接应。”
王昭转身，神情缓和了些：“带我去见她。”
——
学堂坐落于祖宅西侧，原是家族子弟启蒙之地，如今己荒废多年。王昭命人修缮一新，准备用作未来商议政务与培养人才之所。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光影。刘玉娘立于案前，指尖轻轻抚过木案边缘，仿佛在触摸一段未曾说出口的心绪。
“你真打算把这里改造成议事堂？”她轻声问。
王昭走近几步，站于她身侧，语气坚定：“不止是议事堂，将来还要设工坊、藏书阁、练武场……我要让王氏不只是一个姓氏，而是一个能立足乱世的根基。”
刘玉娘微微偏头看他，眼中有光流转：“你想得远。”
“我必须想得远。”王昭低声道，“这乱世里，没有退路。”
沉默片刻，她忽然轻笑：“你总是这样，说话像刀，做事像铁。”
王昭转头望她，眼中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那你呢？你会怕这样的我吗？”
话音刚落，窗外果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对视一眼，王昭迅速吹灭烛火，拉着她的手躲入屏风之后。
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即传来一句低语：“巡夜无异状。”
紧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黑暗中，刘玉娘的手仍被王昭握着，掌心微凉，心跳却不稳。
“抱歉。”王昭低声开口，“今晚本不该带你来这儿。”
“不。”她轻轻摇头，“我想来的。”
“为什么？”
她抬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凝视他的眼睛：“因为你变了。”
王昭怔了怔。
“从前你总是在谋算，在布局，在防备，可现在……”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你开始想着以后了。”
王昭沉默许久，终是缓缓开口：“因为有你在。”
刘玉娘眼眸一颤，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忽然道，“我的过去，也许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不问出身。”王昭打断她的话，声音坚定如铁，“只问真心。”
她看着他，眼底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若我说，我曾发过誓，这一生绝不轻易许人呢？”
王昭笑了：“那你今天来，就是在打破誓言。”
刘玉娘咬住下唇，良久，才轻轻一笑：“是啊，我在破自己的誓。”
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贴着掌心，温热交融。
“我愿意。”
——
月光悄然爬上东墙，照进学堂一角，映出一幅陈旧的《山河图》。画中山川纵横，江河蜿蜒，而刘玉娘方才手指之处，正是幽州所在。
王昭低头看她，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你为何会对我动心？”他忽然问。
刘玉娘垂眸，似在思索如何回答。
“第一次见你时，你正与族中长老争论军械改良之事。”她缓缓开口，“他们说你是妄想，你说他们是守旧。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根钉子，钉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王昭轻笑：“听起来像个笑话。”
“不是笑话。”她认真地说，“是勇气。”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水：“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但我愿意陪你走。”
王昭望着她，久久未语。
首到一声虫鸣划破寂静，他才低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
——
夜深露重，学堂外风声渐起。
两人并肩走出门外，月光洒满庭院，石阶上泛着清冷的银辉。
“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守住这一切吗？”刘玉娘忽然问。
王昭驻足，抬头望向天际星辰。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缓缓道，“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在，就不会输。”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将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
“那我便信你一次。”
王昭转头看她，目光如炬。
“不止一次。”
“一生一世。”
他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入其中。
月下两人身影交叠，如同命运终于在此交汇。
——
翌日清晨，学堂东墙角落的柜子被人打开。
一本旧书滑落，从中飘出一张残破的地图碎片。
纸上字迹模糊，唯有“幽州”二字清晰可见。
王昭弯腰拾起，眉头微蹙。
他并未多言，只是将碎片收入袖中。
身后，刘玉娘正在整理案上书籍，银簪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光芒。
他注视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
有些真相，或许要等到风雨再起之时，才能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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