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披着一件素色短褐，腰间系着粗布束带，缓步穿行于青石铺就的街巷。昨夜训练场上的铁器叮当声犹在耳中回响，而今日的任务更为实际——他需要采购一批铁料，用于打造第一批护卫队所需的实战装备。
铁匠铺前，炉火正旺，空气中弥漫着灼热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王昭站在摊前，目光扫过一堆堆堆积的废铁与半成品，心中己有估算。他报出所需分量，并提出以布帛抵价。
“三贯一斤，铜钱现结。”铁匠语气冷硬，眼神却有些闪躲。
王昭眉头微蹙，这价格比他打听到的市价高出三成不止。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转头朝隔壁木匠铺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向身旁随从说道：“去打听下他最近进货的渠道。”
不多时，随从回来，带回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名铁匠确实在私下低价购入铁料，如今囤货居奇，意图抬价牟利。
王昭回到摊前，语气依旧平和：“听说你上月刚从泽州进了一批熟铁，不知是真是假？”
铁匠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本无意深究，但若你执意如此定价，恐怕你的老主顾们也会好奇，为何你突然变得这般‘慷慨’。”
话音未落，铁匠神色骤紧，瞥了一眼街角某处，仿佛有人在暗中监视。他迟疑片刻，终是咬牙道：“成交，按你说的价格。”
王昭微微一笑，掏出几串铜钱递过去，转身离开时，余光仍留意那街角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名身着灰衣的男子，正低头整理货物，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目光不时扫向这边。
他没有多言，继续前行，心中却记下了这一幕。
茶摊设在市集中央的一棵老槐树下，几张竹桌随意摆开，几名路人围坐闲谈。王昭寻了个空位坐下，要了一壶清茶，一面歇脚，一面观察来往人流。
他此行的目的不仅是采购铁料，更是为了掌握市集结构，为日后家族产品销售做准备。哪类人群最多？哪个时辰客流最盛？哪些摊位利润最高？这些细节都需亲自走访才能得出结论。
正当他思索间，一道身影缓缓走近。
女子一袭素衣，发髻简朴，眉目清冷，却自带一股从容气度。她望了望仅剩的空位，微微一顿，似欲开口。
王昭己起身，拱手道：“姑娘请坐，我让座便是。”
女子颔首致谢，落座时不疾不徐，举止间透出教养。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王昭手中的账册，忽然开口：“你是商人？”
王昭笑了笑：“算是吧，不过更喜欢称自己为生意人。”
“有何区别？”女子挑眉。
“商人重利，生意人重势。”王昭顿了顿，“比如今日买铁料，不是只为用，而是为布局。”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轻轻放下茶杯：“听闻河东有个王氏庶子整顿家业，颇有手段，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王昭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痕迹：“略有耳闻，此人确有几分本事。”
女子唇角微扬：“看来你也对他颇为欣赏？”
“谈不上欣赏，只是佩服能在乱世中立稳根基的人罢了。”王昭淡淡道，“乱世之中，能守住一份家业，己是不易。”
女子凝视他片刻，忽而吟了一句诗：“风起云涌夜未央，孤灯照影梦难长。”
这是句残诗，明显是在试探。
王昭略一沉吟，随即接道：“志士忧国常不寐，少年立志敢担当。”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
女子轻声道：“你解得有趣，将‘梦难长’解释为无望之人，却也另有一番破局之意。”
王昭笑道：“梦难长，并非不可追，而是需主动去追。若只等天明，不如自己点灯。”
女子闻言，嘴角微勾，竟难得露出笑意。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少年立志敢担当……这句话，倒是说得极好。”
王昭望着她，心中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子，虽穿着朴素，却言语不俗，且对诗词理解颇深，绝非寻常人家之女。
但他并未追问，只是顺势问道：“姑娘也是本地人？”
“我来自幽州。”女子答得简洁，却并未多言。
王昭也不再多问，只是道：“若是有缘再见，或许还能再续一段诗话。”
女子点头：“若有缘。”
说罢，她起身告辞，步伐轻盈，背影渐行渐远。
王昭坐在原地，手中茶己凉，心绪却仍未平静。
他知道，刚才那位女子，定然不简单。而那一句“我曾在幽州听闻河东有位庶子整顿家业”，更像是有意为之。
她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会提到自己？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却一时无解。
他收起账册，站起身来，目光坚定。
无论她是何身份，今日这场偶遇，己然埋下了某种伏笔。
而他，也该继续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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