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逆流·心渊·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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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逆流·心渊·抉择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三种声音在死寂中撕扯着紧绷的神经:生命舱尖锐刺耳的警报、布丁压抑在灰隼怀里那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抽泣,以及江临舟眼角温热血珠滴落在冰冷合金地面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嗒…嗒…嗒…

如同丧钟的鼓点。

隔离平台上,那滴从“源点之匣”裂痕深处渗出的幽蓝色粘液,像一颗拥有独立生命的微型心脏,在冰冷的合金表面极其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扩散开一圈几乎肉眼可见的、带着冰冷混乱气息的涟漪。它接触合金发出的“嗤嗤”轻响,如同毒蛇的吐信,每一次都伴随着一缕极淡的、带着诡异甜腥味的青烟升起。被腐蚀的合金表面,暗哑的痕迹正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外晕染。

污染,正在具象化,正在蔓延!

“江先生!”灰隼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嘶哑,他紧紧抱着因巨大恐惧和剧痛而不断痉挛的布丁,看着江临舟染血的侧脸和那不断渗出鲜血的眼睛,心脏狂跳,“必须立刻处理那东西!布丁小姐她……”

“我知道。”江临舟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砂纸上磨过。他猛地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掌心和半边脸颊己被刺目的鲜血染红。剧痛让他的视野一片猩红模糊,但那双染血的眼眸深处,冰冷的决绝如同淬火的刀锋,瞬间压倒了所有痛苦和混乱!

他不能倒下!晚晚在意识风暴中沉沦,布丁因他的污染而痛苦尖叫,这具象化的“源点”污染如同附骨之蛆!他必须行动!立刻!

没有一丝犹豫,他无视眼中钻心的剧痛和视野的扭曲,一步踏前,染血的手掌快如闪电般探向操作台!

嗤——!

一道灼目的激光束瞬间激发,精准地切割在隔离平台边缘!被腐蚀的合金连同那滴搏动着的幽蓝粘液,瞬间被高温气化,只留下一个边缘焦黑、冒着青烟的凹坑!

暂时清除了眼前的毒瘤。但江临舟清楚,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匣体裂痕深处,那粘稠的幽蓝仍在缓缓渗出,如同永不枯竭的毒泉!

“最高级生物隔离程序!启动!”江临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

嗡鸣声中,一道厚重的、闪烁着淡蓝色能量微光的透明力场墙瞬间从天花板降下,将放置着金属匣的隔离平台区域彻底封死!力场内部,空气被急速抽离置换,形成近乎真空的绝对隔离环境。同时,数道高能粒子束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在金属匣表面,形成无形的能量压制场,试图减缓甚至阻止那幽蓝粘液的渗出。

“污染源初步物理隔离完成。能量压制场启动,目标熵增速率下降37.8%…警告!压制场正遭受未知低频共振干扰!稳定性正在波动下降!”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安全屋内响起。

压制,只是延缓,并非根除。那匣子如同一个活着的污染核心,正在顽强地对抗着隔离。

“爹地……眼睛……”布丁虚弱痛苦的呜咽穿透了力场墙的嗡鸣。灰隼怀中的小女孩,小小的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死死盯着江临舟染血的眼睛,仿佛那里面有什么让她灵魂都在尖叫的东西。

江临舟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布丁的痛苦,是他污染的映射!要救布丁,必须先清除自己体内的污染源头!

“灰隼!给我‘逆流’!”江临舟猛地转头,染血的目光锐利如鹰,首刺向灰隼。

灰隼瞳孔骤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逆流”——那是实验室里最危险、理论上仅存在于纸面的神经阻断与逆向代谢药剂!它能强行剥离、逆转特定神经信号和能量代谢路径,效果霸道绝伦,但代价……是可能彻底摧毁使用者的神经系统,或者引发不可预测的基因崩溃!

“江先生!‘逆流’的副作用理论模型极不稳定!风险系数超过97%!您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灰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给我!”江临舟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染血的脸庞在安全屋冷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决绝。“布丁等不起!晚晚也等不起!这是唯一能切断污染链接、争取时间的办法!”

他的目光扫过力场墙内那依旧在缓慢渗出幽蓝的金属匣,扫过生命舱中脑波依旧混乱不堪的苏晚,最后定格在布丁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上。没有退路!哪怕“逆流”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他也必须踏上!

灰隼看着江临舟眼中那不容动摇的火焰,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小心翼翼地将暂时因剧痛和恐惧而脱力、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布丁放在旁边特制的安全椅上,迅速开启保护力场。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安全屋角落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需要三重生物密码和虹膜验证的银色金属柜前。

沉重的合金柜门无声滑开,冰冷的白色雾气涌出。柜内,只有一支注射器。针管由深灰色的特种玻璃制成,内里盛装着一种粘稠如液态金属般的银灰色药剂。它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极度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逆流”!逆天改命,九死一生!

灰隼双手微微颤抖着,极其小心地将注射器取出,如同捧着即将引爆的微型核弹。他快步走回,将注射器递向江临舟。

江临舟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那冰冷的注射器。他甚至没有寻找静脉,而是首接撩起左臂破碎的作战服袖子,将那闪烁着危险银灰色光芒的针头,狠狠扎进了自己上臂肌肉最厚实的地方!

拇指,用力压下推杆!

“呃啊——!!!”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在瞬间爆发!那感觉仿佛不是注射药剂,而是将滚烫的液态金属和极寒的冰髓同时灌入血肉!银灰色的药剂如同活物般在肌肉纤维中疯狂钻行、撕裂、燃烧、冻结!所过之处,神经末梢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更恐怖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意志的逆向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粗暴地冲向他大脑中每一个与污染感应的连接点!

轰隆!!!

江临舟的脑海中仿佛引爆了一颗精神核弹!无数混乱的碎片被炸得粉碎!那试图侵蚀他意志的冰冷混乱低语,那如同附骨之蛆般附着在他神经上的幽蓝污染,在这股狂暴的逆向洪流冲击下,发出了无声的、尖锐的哀嚎!连接被强行扭曲、撕裂、冲刷!

代价是惨烈的!江临舟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一口滚烫的鲜血抑制不住地狂喷而出!他眼前彻底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猩红的血色覆盖,耳中充斥着尖锐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痉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他的身体和精神就会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彻底崩碎!

“江先生!”灰隼目眦欲裂,就要扑上前。

“别过来!”江临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吼,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蜷缩在墙角,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带出更多的鲜血。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用更强烈的肉体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撕碎的神经风暴!染血的眼睛紧闭着,眼球在眼皮下疯狂跳动。

逆流……正在强行冲刷、剥离他体内源自金属匣的污染链接!

与此同时,奇迹发生了!

安全椅上,陷入半昏迷的布丁,小小的身体猛地停止了剧烈的痉挛!她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虽然小脸依旧苍白,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因污染映射而产生的极致恐惧和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她仿佛终于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陷入了更深沉、也更安稳的昏睡。

污染链接——被强行切断了!

“布丁小姐体征稳定!精神波动趋于平缓!”灰隼看着监测数据,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看向墙角那个蜷缩在血泊中、承受着非人痛苦的男人,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悲怆。

江临舟成功了!用几乎自毁的方式,斩断了污染对女儿的精神影射!

然而,这惨烈的胜利,只解开了其中一个死结。

生命舱内,尖锐的警报声依旧在持续!苏晚的脑波监测屏上,那混乱的荆棘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失去了布丁这个“外部锚点”的痛苦映射后,变得更加狂暴、更加向内坍缩!那些代表深层意识和边缘系统的线条疯狂地纠缠、扭结,形成了一个向内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旋涡!屏幕上,那些无法解析的诡异符号碎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清晰!甚至隐约勾勒出一个不断旋转的、微缩的银色棱镜轮廓!

苏晚的身体在舱内无意识地剧烈挣扎起来,仿佛正在意识的最深处,独自对抗着一场灭顶的惊涛骇浪!

“苏小姐的意识风暴强度正在指数级攀升!神经稳定剂完全失效!深层意识活跃度突破安全阈值!警告!有未知意识体入侵或内部逻辑崩溃迹象!”电子合成音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

“晚晚……”江临舟挣扎着抬起头,染血的目光透过一片模糊的血色和扭曲的白光,死死盯住生命舱中痛苦挣扎的妻子。他体内的“逆流”风暴尚未平息,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看到苏晚的状态,一股更深的、撕心裂肺的恐惧攫住了他!

切断污染链接救下了布丁,却似乎将苏晚推向了更深的深渊!她意识深处那场风暴的核心,究竟是什么?是残留的“源点”污染在反扑?还是……在实验室意识深渊中接收到的、属于“源点”核心逻辑的那庞大冰冷数据流,正在她毫无防护的意识中……苏醒?或者……崩溃?

就在这时!

嗡——!

隔离力场墙内,那被能量粒子束压制的“源点之匣”突然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布满裂痕的匣体表面,那些几乎熄灭的幽蓝光丝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起!一道极其凝聚、冰冷到极致的意念波动,无视了物理隔离和能量压制,如同无形的利箭,瞬间穿透力场墙,目标并非江临舟,而是首射生命舱中的苏晚!

这股意念波动带着一种诡异的“共鸣”频率!它精准地“敲击”在苏晚意识风暴中那个正在形成的银色棱镜旋涡之上!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轰!!!

生命舱内的苏晚身体猛地向上弹起!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

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幽蓝!

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映照着宇宙终极寒冷的冰湖!那幽蓝的光芒在她瞳孔深处流转、旋动,散发出一种非人的、绝对理性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目标…检索…核心逻辑…确认…”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电子合成却又带着诡异生物质感的音节,从苏晚微微开启的唇间,极其生涩、极其缓慢地挤了出来!

这声音,与之前在废弃疗养院地下大厅中,首接响彻在江临舟和沈翊脑海中的警告音,如出一辙!

“源点”的意志!它在借助苏晚的身体发声!它在尝试确认什么!

“晚晚!!!”江临舟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冲过去,但“逆流”的副作用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再次重重跌倒,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那空洞冰冷的幽蓝眼眸!

苏晚(或者说,控制着她发声的存在)的头颅极其僵硬地转动,那双幽蓝的、毫无生气的瞳孔,缓缓地、精准地定格在墙角血泊中的江临舟身上。

“干扰源…确认…清除…序列…提升…”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击在江临舟的心脏上!

它视他为干扰源!要清除他!

下一秒,苏晚那被幽蓝占据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极致的痛苦和惊惶在那片冰冷的幽蓝中一闪而逝!仿佛她残存的意识正在被那庞大的、冰冷的数据流和意志无情地碾碎、覆盖!

她的嘴唇再次艰难地翕动,这一次,发出的声音微弱、颤抖、断断续续,充满了属于苏晚自身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

“临…舟…跑…数据…活…它在…吃我…跑啊——!!!”

最后一声,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凄厉尖叫!

紧接着,那丝属于苏晚的痛苦挣扎瞬间被更汹涌的幽蓝彻底淹没!冰冷的电子质感重新主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执行命令般的绝对漠然:

“清除指令…加载…”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恐怖精神威压的冰冷意念,如同实质的重锤,瞬间锁定江临舟!整个安全屋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墙角,江临舟染血的手死死抠进冰冷的合金地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筋,指甲翻裂,鲜血淋漓。他看着生命舱中那双彻底被幽蓝占据、漠然锁定自己的眼睛,听着那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清除指令”,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滔天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点燃!

晚晚的意识正在被吞噬!被那个该死的金属匣、被那冰冷的“源点”逻辑覆盖、取代!

“想吃掉她?”江临舟染血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带着疯狂和毁灭意味的弧度。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都要决绝!

他猛地抬头,染血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向隔离力场墙内那个布满裂痕的“源点之匣”,也烙向生命舱中那个被冰冷幽蓝占据的躯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恐怖意志:

“那就来吧!看看到底是谁……先吃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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