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伤员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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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伤员的特权

 

肯辛顿宫的晨光透过蕾丝窗帘,在乔治的枕边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睁开眼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阿萨姆红茶,旁边摆着三块姜饼人饼干——王室厨师布朗夫人的拿手点心,自他儿时起就没变过配方。

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九点早餐室见。P.S. 莉莉贝特坚持要给你做'伤兵特餐'。——A"

乔治啜了一口茶,让浓郁的香气唤醒感官。右肩的伤口己经结痂,但医生警告过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活动范围。他尝试着举起右臂,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茶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门外传来窸窣声响,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乔治叔叔?你醒了吗?"伊丽莎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孩子特有的雀跃。

"进来吧,小蜜蜂。"乔治迅速披上睡袍,遮住绷带。

门开了一条缝,先探进来的是金发小脑袋,然后是端着托盘的双手。公主穿着淡黄色连衣裙,表情庄重得像是在进行加冕典礼。托盘上摆着涂了果酱的吐司、切成士兵形状的煮鸡蛋,还有一朵插在果酱瓶里的雏菊。

"妈妈说伤员需要补充维生素,"伊丽莎白一本正经地宣布,"但我觉得伤员更需要快乐。所以我把快乐切成小块了!"她指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吐司方块。

乔治突然感到眼眶发热。他单膝跪地接过托盘:"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伤兵特餐。"

小女孩凑近他耳边,带着草莓果酱的甜香悄声说:"我偷偷多放了两勺蜂蜜。爸爸的医生说他的腰围——"

"伊丽莎白!"乔治六世出现在走廊,假装严厉地皱眉,"我记得我们说好让叔叔多睡会儿?"

国王今天穿着浅灰色三件套,领带整齐地塞在马甲里,只有没扣好的袖口透露出一丝家庭生活的随意。他手里拿着一份《泰晤士报》,头版照片赫然是乔治在开罗会议上的侧影。

"早安,伯蒂。"乔治笑着站起身,故意用小时候的昵称称呼兄长,"看来我的'伤兵特权'包括在床上看自己的新闻?"

乔治六世的表情柔和下来:"母亲坚持要我们收集所有关于你的报道。昨天她还问为什么《每日镜报》的摄影师总喜欢拍你的左脸。"

兄弟俩相视一笑,默契得仿佛回到了那些在桑德林汉姆庄园度过的夏天——当父亲乔治五世不在场时,他们才能短暂地做回普通男孩。

早餐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桃花心木长桌上。玛丽太后正在训斥一只偷吃奶油的宫廷犬,而伊丽莎白王后——那位被全英国称为"微笑王后"的苏格兰美人——正往烤饼上涂抹自制黑莓酱。

"乔治!"王后起身拥抱他,身上带着铃兰香水和烤面包的气息,"莉莉贝特五点钟就起来准备你的早餐了,差点把厨房女仆吓出心脏病。"

伊丽莎白骄傲地展示着她的小杰作:"我学会了怎么用烤面包夹子!布朗夫人说等我八岁就教我挤奶油花!"

乔治六世为弟弟拉开椅子,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每天都在重复这个仪式。国王倒咖啡时,乔治注意到兄长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比记忆中松了些——三年来持续的压力在这个西十七岁的男人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昨晚的聚会如何?"玛丽太后突然问道,锐利的目光从茶杯上方射来,"温斯顿和内维尔没又为印度问题吵起来吧?"

乔治想起那局安静的印度象棋,炉火映照下两位老人交错的银发。"出人意料地和谐,"他切开花朵形状的黄油,"张伯伦先生甚至夸赞了丘吉尔的约克郡布丁。"

"哈!"王太后轻哼一声,金茶匙在瓷杯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那盘煤炭?1938年慕尼黑会议后他端来过一次,硬得能砸碎玻璃。"

伊丽莎白王后巧妙地将话题转向温莎城堡的玫瑰长势,乔治六世则询问弟弟对战后住房政策的看法。早餐在这种温馨的混乱中继续——管家默文悄无声息地更换餐盘,宫廷犬在桌下争夺莉莉贝特偷偷扔下的培根,而玛丽太后时不时用眼神制止孙女把果酱涂满手指的小动作。

这种平凡的家庭时光对乔治而言如此珍贵。在缅甸前线战壕里,在北非沙漠里,在开罗病床上,在敦刻尔克沙滩上,他常常梦见这样的早晨——阳光、茶香和亲人不加掩饰的爱。此刻坐在兄长一家中间,开罗会议上的勾心斗角仿佛己是上个世纪的事。

"乔治叔叔,"伊丽莎白突然爬上他的膝盖,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绷带,"还疼吗?"

乔治摇头,把小女孩举高让她能够到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灯:"有我们的小护士照顾,早就不疼了。"

莉莉贝特的笑声像银铃般洒满房间。乔治六世望着女儿和弟弟,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带领英国度过最黑暗时刻的国王,只是一个幸福的父亲和兄长。

早餐后,乔治六世邀请弟弟去书房"抽根雪茄"。实际上,这是一间能俯瞰花园的舒适吸烟室,墙上挂着历代君主的肖像——从粗犷的亨利八世到严肃的乔治五世。

国王从桃花心木匣子里取出两支古巴雪茄,用银剪刀熟练地剪开茄帽。"从哈瓦那偷运来的,"他眨眨眼,"丘吉尔的'地下渠道'。"

烟雾很快在阳光中形成淡蓝色的漩涡。乔治六世突然咳嗽起来,不得不掐灭雪茄。当他用手帕捂住嘴时,乔治瞥见一抹刺目的红色。

"伯蒂!"

"只是喉咙发炎,"国王迅速收起手帕,声音恢复了平稳,"医生说战后这三年,每个英国人的肺部都像被砂纸磨过。"

乔治没有追问。他太了解兄长的固执——那个曾经因为口吃而恐惧公开演讲的约克公爵,如今宁愿咳血也不愿在臣民面前显露出一丝脆弱。

"说正事吧,"乔治六世推开窗户,让秋风吹散烟雾,"印度事务部今早送来电报,国大党准备在下个月发起全国性罢工。"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温斯顿想派军队,艾登建议谈判...你刚从亚洲回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乔治走到世界地图前,手指划过那片曾经被染成粉红色的次大陆:"我们在缅甸作战时,印度士兵占盟军总数的三分之一。他们为帝国流血,却被告知不能管理自己的国家。"他转向兄长,"这不是军事问题,伯蒂。这是时间问题。"

阳光在乔治六世的金边眼镜上反射,遮住了他的眼神。良久,他轻声说:"父亲常说,统治的艺术就是时机的把握。"他取下眼镜,用毛衣下摆擦拭镜片,"但没人告诉我们,当时机来临时,该如何优雅地放手。"

书桌上的相框里,年轻的乔治五世站在德里杜尔巴仪式上,头戴帝国王冠,身披镶嵌着六千颗钻石的朝袍。那个日不落帝国的幻梦,如今正在他们眼前缓缓落幕。

"昨晚张伯伦给了我一张纸条,"乔治从钱包里取出那张对折的纸片,"'学会建造船只'。"

乔治六世接过纸条,嘴角微微上扬:"典型的张伯伦风格——用钓鱼建议包装政治预言。"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皮面装订的《航海史》,"知道吗?我们曾祖父爱德华七世常说,王室就像一艘船。无论风暴多么猛烈,重要的是保持航向,而不是固执于某片特定的海域。"

窗外,伊丽莎白正在草坪上追逐那只名叫"海盗"的柯基犬,她的笑声随风飘进来。乔治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发小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帝国从来不是地理概念,"他轻声说,"而是一种...传承。莉莉贝特将来会继承的,不是领土,而是责任。"

国王将手放在弟弟肩上——正是那个没受伤的左肩。"所以温斯顿的'英联邦2.0'..."

"就像张伯伦说的,是时候建造新船了。"乔治注视着侄女跌倒在草坪上又大笑着爬起来的模样,"不是战舰,而是能载着所有愿意同行者继续前行的方舟。"

乔治六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亮。他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枚古老的铜钥匙:"那就从了解这艘船开始吧。父亲留给我的,现在给你——王室档案馆的钥匙。特别是维多利亚女王后期那些未公开的殖民地方案...也许能找到些灵感。"

钥匙沉甸甸的,边缘己经被岁月磨得光滑。乔治突然想起昨晚克莱门汀的话——"他们不想独自面对这个正在改变的世界。"

"我会陪你一起去,"乔治六世仿佛看穿了他的思绪,"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楼下传来钢琴声,伊丽莎白正在磕磕绊绊地弹奏《绿袖子》。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密码。在这个普通的秋日早晨,在孩童稚嫩的琴声中,乔治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不是风暴结束后的宁静,而是两场风暴之间珍贵的喘息。

他小心地将钥匙放入口袋,跟着兄长走向琴声传来的方向。在那里,一个金发小女孩正努力用小手够着钢琴踏板,而她身后,帝国的夕阳与新时代的曙光正同时在地平线上闪烁。

“帝国的未来啊”

“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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