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0年8月13日 阿克斯布里奇地下指挥所
荧光灯的嗡鸣声中,乔治亲王数着作战地图上的红色图钉——每个都代表一架德军轰炸机。当数量突破两百时,玻璃板下的海峡地图开始微微震颤,如同被机群掠过时的气流扰动。
"他们分三波来袭。"空军少将帕克用教鞭划过雷达示意图,鞭梢在肯特郡上空划出三道血痕般的印记,"第一波DO-17轰炸机群己越过加来。"
作战参谋突然摘下耳机:"'链之家'雷达站报告异常!"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屏幕上的光点集群,"第二波规模是预估的三倍...上帝啊,还有护航的BF-109!"
乔治摸向胸袋里的幸运符——莉莉贝特用降落伞绸缝的西叶草——触到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后是玛格丽特公主歪歪扭扭的字迹:"今天数学考试我答出所有雷达原理题!"背面附了张波长的计算公式,铅笔印透纸背。
"命令第66中队改变拦截坐标。"乔治突然用指挥棒点击福克斯通上空,"德国人在用金属箔片干扰,让小伙子们盯紧阳光反射角度。"
---
### 同日11:47 白金汉宫地堡
混凝土墙上的湿度计显示85%,王后的珍珠项链在颈间留下浅绿色锈痕。乔治六世正用红铅笔划去防空简报上的数字:"昨晚轰炸伤亡从387人修正为...402人。"铅笔尖在最后一个数字上折断。
伊丽莎白王后突然按住丈夫颤抖的手腕。她另一只手握着拆信刀,正将《妇女家庭》杂志裁成条状——侍女们会用这些纸卷代替稀缺的绷带。乔治注意到杂志内页还印着战前巧克力蛋糕的配方。
"莉莉贝特在哪?"国王沙哑地问道。
宫务大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RAF医疗站...志愿包扎伤员。"他递上一张被血渍晕染的便签,上面公主的字迹依旧挺拔:"请原谅我擅自前往。当德国人轰炸东区那些连防空洞都没有的贫民时,王室不能只躲在镀金笼子里。"
防空洞铁门突然被撞开。玛格丽特公主抱着焦黑的飞机残骸冲进来,她的防毒面具盒在腰间砰砰作响:"我在海德公园捡到的!这是梅塞施密特110的方向舵!"她举起那块扭曲的金属,透过弹孔看去,正好框住国王苍白的脸。
---
### 8月15日黄昏 怀特岛雷达站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乔治眯眼望向悬崖上的扇形天线阵列。值班中士——战前牛津大学物理系讲师——正用口红在镜面上标注敌机轨迹。
"总帅请看这个。"中士掀开伪装网,露出台布满真空管的机器,"我们叫它'德国佬计数器'。"仪表指针随着德军电子干扰的强度疯狂摆动,"昨天它救了朴茨茅斯船厂。"
乔治蹲下身,发现机器外壳竟是用教堂管风琴零件改造的。当他触碰某个真空管时,管壁上刻的小字在夕阳下闪现:"莉莉贝特公主捐赠,1940.7.12"——这是她十八岁生日当天熔化的王室金器。
尖锐的警报骤然响起。雷达兵大喊:"大规模机群从挪威方向来袭!"乔治扑向海图桌,北海区域的磁铁棋子显示德军竟同时出动第五航空队——这是前所未有的南北夹击。
"立即通知达克斯福德机场!"乔治的钢笔在作战日志上戳出墨团,"让苏格兰中队放弃休整紧急升空!"他撕下纸页时,注意到自己无意识画出的航线图,竟与莉莉贝特考试卷上的波长公式曲线惊人相似。
---
### 8月18日正午 克罗伊登飞机工厂
被炸塌的车间里,乔治踩着扭曲的钢梁前行。工人们正用千斤顶撑起变形的房梁,救出下面压着的喷火战斗机引擎。硝烟中,有位白发老妇独自给机翼铆钉——她围裙口袋里露出乔治五世时代的帝国勋章。
"总帅!"工厂经理拖着骨折的右腿挪来,递上块布满弹孔的铝板,"这是今早被击落的亨克尔111轰炸机残骸。"他翻转金属片,露出背面用粉笔写的德文:"伦敦烧起来了吗?"
乔治的指尖抚过那些挑衅的字迹,突然在边缘触到不同的凹凸。对着光线看去,是极浅的刻痕:"原谅我,英格丽特"。这或许是某个被迫参战的德国技工的秘密忏悔。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六架喷火战机从头顶掠过。乔治抬头看见最末那架的机腹下,画着玛格丽特公主设计的涂鸦——戴王冠的卡通狮子正对卐字标志撒尿。地勤人员说这个中队昨天击落了十七架敌机。
---
### 8月23日深夜 温莎城堡育儿室
月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出银色的细线。乔治轻轻推开门时,看见莉莉贝特公主跪坐在地毯上,正用镊子从地图上移除代表德军的小旗。
"你应该在防空洞,伊丽莎白。"
"我在等第12中队的战报。"她指向床头柜上自制的无线电装置——外壳是饼干盒改造的,真空管用王室珠宝店的丝绒盒垫着防震。突然静电噪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报告:"...击落八架...约翰尼没能跳伞..."
公主的手指悬在林肯郡上空微微发抖。乔治认出那个叫约翰尼的飞行员——上个月在王宫授勋时,这个害羞的约克郡小伙子曾打翻过莉莉贝特端给他的茶。
窗外传来遥远的轰鸣。莉莉贝特突然拉开窗帘,夜空中交织的探照灯光柱下,燃烧的轰炸机像坠落的流星。她轻声说:"上周护理的那个东区女孩告诉我,她父亲在造船厂被炸死时,手里还攥着给我做的生日贺卡。"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晶片,"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亨利叔叔?为那些再也不能给女儿过生日的父亲们吗?"
乔治从口袋里取出怀表——表盖内嵌着玛格丽特六岁时画的全家福。当爆炸的震动传来时,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正好指向午夜,王室墓园里那些历代先王的石像在声波中微微战栗。
---
### 8月31日黎明 比金山机场
晨雾中弥漫着航空燃油的气味,乔治走过排列整齐的喷火战机。每架机翼下方都用粉笔记着击坠数,最高纪录的那架画着莉莉贝特侧脸轮廓——飞行员说这是他的幸运女神。
"总帅!"机械师从检修坑里探出头,举起个扭曲的金属件,"德国人的新把戏!"那是带锯齿的弹片,"专门破坏我们的冷却系统。"
乔治蹲下身,发现弹片凹槽里卡着张微型照片——汉堡某户人家的全家福。或许这是德国军工厂工人偷偷塞进的抗议,如今却成了杀死英国飞行员的凶器。
塔台突然爆发出欢呼。乔治冲进去时,雷达员正指着屏幕:"德国佬转向了!他们突然全部掉头!"通讯频道里充满飞行员困惑的报告,说德军机群放弃进攻西散逃离。
情报官撞开门举着电报:"波兰流亡飞行员刚破译德军密令!"纸张在晨风中哗啦作响,"希特勒命令空军集中轰炸伦敦——他们要无差别屠杀平民!"
跑道尽头,地勤人员开始用油漆在机身上涂抹新标语。乔治看着那些鲜红的字母在朝阳下展开:"For London(为了伦敦)"。不知谁打开了机场广播,莉莉贝特公主前天的演讲录音突然响彻跑道:"...每个燃烧的屋顶都是大英帝国的烽火台..."
---
### 9月7日下午 白金汉宫露台
热浪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乔治望着东区升起的浓烟柱。十六英里外,西百架德军轰炸机正将码头区变成炼狱。玛格丽特公主突然拽他袖子:"看!圣保罗教堂还在!"
穹顶在火海中奇迹般矗立,如同上帝竖起的大拇指。乔治举起望远镜,看见消防员们正用人体组成传水链,其中某个瘦小身影的制服上别着温莎女校的徽章。
国王夫妇突然出现在露台上。当乔治六世开口时,他的声音通过广播网传遍全国:"...我们今晚将与东区同胞共同承受炮火..."一枚近失弹的冲击波震碎了温室玻璃,王后却纹丝不动,只有珍珠项链在锁骨上轻轻摇晃。
侍从武官悄悄汇报:"刚截获德国广播,戈林宣称要把伦敦炸回石器时代。"乔治望向花园——园丁正把炸落的橡树枝雕成自由法国徽章,而玛格丽特在弹坑里种下了从肯辛顿宫抢救出的玫瑰。
---
### 9月15日黄昏 空军作战室
巨大的战术地图上,三色棋子组成流动的漩涡。当代表德军主力的黑棋越过海岸线时,丘吉尔咬着的雪茄突然断裂:"所有预备队升空!"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乔治抓起尖叫的那部分辨出莉莉贝特的声音——她正在多克兰兹医院用业余无线电协助调度:"北格林威治防空洞需要更多磺胺药!"背景音里婴儿的哭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海鸥。
"敌机突破泰晤士河口!"雷达监测员大喊。乔治看向窗外,西南天空己布满德国机群的金属反光,像一片移动的铁云。但更低处,二十个银色光点正以完美的箭形阵列迎击——那是从加拿大紧急调来的飓风中队。
作战参谋突然跳上椅子:"达克斯福德来电!他们击落了二十五架!"丘吉尔夺过电报纸亲吻,墨迹在他前额留下"3:1"的战损比数字。当欢呼声渐息,远方传来教堂敲响的晚钟——恰是《圣经》中大卫击败歌利亚的时辰。
---
### 9月16日凌晨 王宫地窖
烛光将王室成员的影子投在酒窖拱顶上,如同中世纪的壁画。玛格丽特公主用炭笔在墙上画正字计数:"今天我们又打下多少架?"
"一百八十五架。"莉莉贝特从短波电台前抬头,她的金发间沾着地下室蛛网,"但德国广播只承认三十九架。"
乔治六世突然砸开一瓶拿破仑白兰地。琥珀色酒液在玻璃杯里荡漾时,远处又传来爆炸声,震得百年陈酿在架子上叮当作响。"敬皇家空军。"国王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敬那些把名字写在风中的小伙子们。"
莉莉贝特举起她的柠檬水杯,烛光透过液体在她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敬每一个在防空洞里教孩子认星座的母亲。"玛格丽特立即补充:"还有往炸弹坑里种花的园丁!"
当乔治碰杯时,怀表显示凌晨3点16分——正是二十八年前他作为海军候补生第一次夜航的时刻。酒窖某处,被震松的1903年份波特酒正缓缓渗入砖缝,如同这个帝国为之牺牲的鲜血,将滋养未来某日破土而出的玫瑰。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e0dhc-1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