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5月18日，HMS"厌战"号驶入孟买港时，乔治亲王首先注意到的是空气里的气味——椰子油、咖喱和海盐混合着码头区特有的铁锈味。三十艘装饰华丽的传统渔船"马卡瓦"在军舰两侧列队，渔民们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中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殿下，总督府安排了一小时后的欢迎仪式。"秘书递上日程表，"随后是国大党代表的茶会..."
乔治的目光越过彩色旗帜，落在码头仓库阴影处。那里有两群人对峙着：戴甘地帽的国大党支持者与穿绿色制服的穆斯林联盟青年团，双方举着的标语牌角度微妙地避开主航道视线。
"告诉总督我想先去造船厂。"乔治解开白色军装最上方的纽扣，"就说我要先换适合视察的便服。"
当车队绕过维多利亚火车站宏伟的哥特式拱门时，乔治注意到墙上新刷的标语"英国人滚出去"墨迹未干，下方却有人用印地语添了句"但别把穆斯林留下"。这个细节让他眉头紧锁——历史上1937年的印度教与穆斯林冲突不该如此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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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造船厂的铸铁大门上爬满九重葛，与布里斯班的场景诡异相似。但这里弥漫着檀香和孜然的气息，工人们额头点着象征印度教的朱砂。总经理威廉森是个红鼻子的苏格兰人，说话时威士忌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我们为P&O公司建造的新邮轮，殿下。"他骄傲地指向船坞中的钢铁巨兽，"下个月就能试航。"
乔治却走向角落停泊的一艘中型货轮："这艘呢？"
"啊，日本'丸红商社'的订单。"威廉森擦擦额头，"说是运棉花的，但设计要求特别古怪..."
乔治的靴底踩到一块金属碎片。捡起来对光观察，钢质表面有特殊的波浪纹——这是日本吴海军工厂特有的淬火工艺，他在21世纪神户海事博物馆见过样品。
"我能看看设计图吗？"
在办公室泛黄的设计图上，乔治的指尖突然停在某个结构节点："这个舱壁角度...如果这里加装液压装置..."他从领口抽出钢笔，快速勾勒几笔，"就变成可展开的鱼雷发射管。"
威廉森的脸色瞬间惨白："上帝啊！难怪他们坚持要用特种钢材..."
"最近还有多少艘这样的'商船'订单？"
"过去半年...七艘。"威廉森翻着账本，"全都要求在加尔各答和孟买之间试航。"
乔治望向窗外。七艘伪装成商船的军舰，足够在战时封锁印度东海岸。历史上日本从未在1937年实施如此大胆的布局。他撕下一页空白日志，写下加密信息："立即核查所有日本在印造船订单，特别注意要求'特定航路试航'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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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的晚宴如同精妙编排的戏剧。水晶吊灯下，缠头巾的印度王公与穿燕尾服的英国官员举杯交错。乔治注意到穆斯林联盟主席真纳独自站在露台，而国大党代表帕特尔正与海得拉巴土邦主密谈。
"亲爱的乔治！"总督林利斯戈勋爵举着香槟走来，苏格兰口音比酒味更浓，"听说您今天去了造船厂？那些日本订单真是天赐良机，解决了我们三分之一的就业问题。"
乔治转动酒杯："阁下是否注意到，这些'商船'的吃水深度与驱逐舰完全相同？"
总督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时侍从突然通报："斋浦尔大君到！"
宴会厅瞬间安静。走进来的年轻王公身着绣金线的白色长袍，腰间匕首的红宝石像凝固的血滴。他的目光首接锁定乔治："向大英帝国的亲王致敬。"英语流利却带着刻意保留的口音，"我祖父曾与您的祖父在1877年德里觐见仪式上共饮。"
乔治用完美的印地语回应："而我的父亲常说，斋浦尔的勇士在1857年风暴中展现的荣誉感令人敬佩。"这巧妙暗示了印度民族大起义时，斋浦尔选择支持英国的历史。
大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解下匕首放在乔治掌心："愿它保护您看清印度的真相。"
晚宴后，乔治在私人书房检查这把礼物。当他旋开红宝石柄部，里面掉出卷微型地图——日本"商船"在孟加拉湾的全部活动轨迹，以及三处标记为"深水锚地"的未知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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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浦尔王宫的清晨被孔雀鸣叫唤醒。乔治穿着轻便的猎装，跟随大君穿过镜宫错综复杂的走廊。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他们身上投下如血如荼的光斑。
"英国人以为我们只关心珠宝和猎虎。"大君突然用印地语说，手指抚过壁画中持剑的祖先，"他们忘了拉杰普特人曾经阻挡过亚历山大的大军。"
乔治停在某幅描绘骑兵冲锋的壁画前："但如今威胁来自海上。那些日本'商人'在您的领地测量什么？"
大君推开隐蔽的侧门。狭窄的密室里，墙上钉着安达曼群岛的测绘地图，上面用红线标注着十几处英国海军从未记录过的深水航道。
"三个月前，我的猎象队在布莱尔港附近发现这个。"大君从象牙盒中取出半张被海水泡烂的图纸，上面残留的日文标注显示这是潜艇补给点的潮汐表。
乔治后背渗出冷汗。安达曼群岛是控制马六甲海峡门户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日本首到1942年才占领这里。而现在，潜艇补给图的存在意味着他们计划提前五年行动。
"还有更糟的。"大君打开留声机掩盖谈话声，"国大党左翼上月在加尔各答秘密接待了日本特使。"他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戴圆框眼镜的男子正是日后组建"印度国民军"的钱德拉·鲍斯，身旁日本人胸前的菊花徽章显示其皇室成员身份。
"鲍斯认为日本会帮印度独立。"大君冷笑，"他不懂老虎请狐狸帮忙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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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各答的华人商会藏在中国城的药材铺后间。檀香烟雾中，林耀宗派来的联络人取出铅封的竹筒："林会长说，马六甲的鲨鱼开始往北游了。"
竹筒里的文件让乔治握杯的手微微颤抖——日本海军测绘的安达曼群岛水文图，精确到标注出军舰锚地所有隐蔽入口，比英国海图详细十倍。更可怕的是附页：德国货轮"欧罗巴"号上月在仰光卸载的"采矿设备"清单，其中几项零件编号与U潜艇通气管完全一致。
"还有这个。"联络人推过一张加尔各答日报。第三版角落的航运消息被红圈标出："日本邮船'龙田丸'将于5月20日靠港，载有朝日新闻东南亚考察团。"
乔治想起历史书上记载，"龙田丸"正是1941年偷袭珍珠港前夕用作伪装的特务船。它提前西年出现在印度，意味着整个时间线正在加速崩坏。
"我需要见鲍斯。"他突然说。
联络人皱眉："那家伙恨透英国人，连喝茶都要用印度自产的..."
"正因如此。"乔治取出斋浦尔大君给的信物——一枚刻有佛教法轮的铜币，"告诉他，我有他东京朋友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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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斯的秘密办公室藏在加尔各答大学附近的书店阁楼。乔治换上当地人的棉布长衫，用围巾遮住显眼的金发。楼梯两侧的年轻守卫腰间鼓起，明显藏着手枪。
"英国亲王扮成小贩？"鲍斯从满桌日文书籍后抬起头，圆框眼镜反射着煤油灯的光，"或者该称呼您...间谍先生？"
乔治首接用日语回答："我更愿称自己为'预见了风暴的水手'。"
鲍斯明显震了一下。他挥手屏退守卫，从抽屉取出南部十西年式手枪放在桌上："你们夺走了印度的财富，现在又来阻止我们获取朋友帮助？"
"朋友？"乔治指向书架上《日本海军战略》的日文原版，"知道日本人在缅甸怎么称呼印度劳工吗？'三条腿的驴'——两条腿干活，第三条腿随时准备挨踢。"
鲍斯的脸抽搐了一下。乔治趁机展开安达曼群岛的日本海图："他们测绘这些深水航道，不是为了给印度运棉花的。"他指向某处海湾，"这里标注的淡水取水点，正好够两万人部队使用。"
"证据呢？"鲍斯声音开始动摇。
乔治抛出王炸——他从怀中取出拍下的"龙田丸"货舱照片，放大后清晰可见伪装成"农业机械"的坦克履带。"你东京的朋友们，计划九月在仰光卸货什么'农机'？"
鲍斯的手无意识摸着书中夹页。乔治锐利地注意到那是日文写的武器清单。两人在闷热的阁楼中对峙，远处传来印度教徒晚祷的钟声。
"我给你两周。"鲍斯最终撕毁那张海图，"如果证明日本真如你所说..."他没说完，但眼神己经动摇。
离开时，乔治在楼梯转角顺手摸走一本鲍斯桌上的日印词典——书页边缘的铅笔注释暴露了主人正在翻译军事术语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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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厌战"号的深夜，乔治在航海图上标记出所有新发现。日本"商船"航线、安达曼群岛的秘密航道、德国可疑货轮停靠点...这些点连起来，形成一个包围印度的巨大钳形。
秘书匆忙进来："殿下，伦敦急电！"译电纸上只有简短一句："果园虫害确认，黑鸟筑巢安达曼。授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G.R.I."
这是《远东防御评估》在伦敦商讨后得出的回应
乔治摸出胸前的"鲸鱼之泪"。玉石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仿佛毛利族长警告的"东方铁鲨鱼"正从深海浮现。他转向秘书：
"取消回国行程。明天启程前往安达曼群岛。"
"但那里没有皇家海军基地..."
"正因如此。"乔治将鲍斯的日印词典锁进保险箱，"如果我的猜测正确，我们会在那里找到比鲨鱼更可怕的东西。"
窗外，印度洋的夜潮拍打着战舰钢铁身躯。五千海里外，"龙田丸"的船长正在日志上写下："加尔各答联络完成。D日物资清单己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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