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恶意！
“啊！” 昭月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流如同冰锥般，瞬间刺入她的指尖，沿着手臂的经络疯狂上窜！所过之处，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和一种可怕的麻痹感！
她扣住萧凛手腕的左手瞬间失去了知觉！整条左臂如同被冻僵！
更要命的是，这股阴寒反噬的气息，似乎引动了她身体深处那股奇异的温热感！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骤然相遇、猛烈冲撞！
“噗——！”
昭月再也压制不住，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温热的血点溅落在萧凛苍白的脸上和雪白的里衣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袭来，眼前瞬间被一片旋转的黑红占据。身体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卧榻上，那双原本因剧痛而紧闭的眼睛，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缝隙里，不再是濒死的灰败和混乱，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探究。
他…看到了？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挣扎着，却找不到方向。
痛。无处不在的痛。
肺腑深处像是被无数冰棱反复穿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左臂如同被冻僵又强行折断，麻木中带着钻心的酸胀。手腕处被巨力捏过的青紫印记，火烧火燎地提醒着之前的凶险。喉咙里残留着浓郁的血腥气，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砂砾。
更深处，一股奇异的、灼热的洪流在西肢百骸奔涌冲撞，与她身体里那股与生俱来的温热感激烈交锋、融合、撕扯，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都要被灼烧融化的煎熬。
昭月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灼热的混沌中，艰难地浮沉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一丝微弱的凉意拂过她滚烫的额头。
那凉意极其细微，却像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外界模糊的声音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层，断断续续地传来。
“……烧…退了些…”
“…脉象…乱…但…强了…”
“…毒…反噬…”
“…她…如何…”
最后那个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萧凛！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刺入脑海，让昭月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冲破了意识的重重迷雾！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唇瓣间溢出。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仿佛蒙着一层血色的薄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带着繁复雕花的拔步床顶，依旧是刺目的红，只是那红色在模糊的视线里显得黯淡了许多。空气中那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合欢花香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苦涩的药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她转动酸涩的眼珠，努力聚焦。
床边，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高大，挺拔，带着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是萧凛。他换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不再是那刺目的红，但那份沉静如渊、深不可测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他似乎正低头看着她。
视线依旧模糊，昭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探究，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此刻的虚弱和狼狈都烙印下来。
“醒了？”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质地冷玉般的平稳，听不出情绪，却清晰地穿透了昭月昏沉的意识。
昭月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身体的剧痛和那股诡异的灼热感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无比。
这时，另一道身影从萧凛身后靠近了些，挡住了部分光线。
一个穿着素净、面容和蔼的老妇人，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袅袅的热气和苦涩的药味。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忧虑和恭敬。
“郡主，您可算醒了！”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床边矮几上，想要上前查看昭月的状况，却在接触到萧凛那道无形的、冰冷的目光时，动作僵住了，恭敬地垂首退后半步。
“世子爷，郡主烧退了些，脉象虽乱，但比前面凶险时己强了许多。只是…您体内的毒与她体内那…那股奇异的气息冲撞，反噬之力似乎都转嫁到了郡主身上，她这内伤…怕是要好生将养些时日了。”老妇人低声回禀着，语气充满了担忧。
反噬？转嫁？
昭月混沌的脑子艰难地捕捉着这些字眼。晕倒前…她强行用银针为萧凛压制剧毒，结果引来了那股阴寒暴戾气息的反扑…所以她现在这身伤，这诡异的灼热感，都是替他受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委屈猛地涌了上来，却被身体极度的虚弱死死压住，只化作眼角一丝控制不住的酸涩湿意。
萧凛沉默着，没有回应老妇人的话。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昭月脸上，那道冰冷的审视似乎更锐利了几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知道了。秦嬷嬷，你先下去。”
“是，世子爷。”秦嬷嬷担忧地看了沈昭月一眼，终究不敢违逆，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浓烈的药味弥漫着，混合着昨夜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烛火似乎也黯淡了许多，在墙壁上投下两人长长的、沉默对峙的影子。
昭月依旧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道冰冷目光的凌迟。身体的灼热感在药味的刺激下似乎更盛了，像无数细小的火焰在血脉里燃烧，烧得她口干舌燥，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静默和身体的煎熬再次拖入黑暗时，萧凛动了。
他没有走近，只是微微侧身，从旁边的矮几上端起了那碗秦嬷嬷留下的药。黑褐色的药汁在白瓷碗里晃荡，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气息。
他端着碗，一步步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力。
“喝药。” 他言简意赅，声音冷硬，没有任何询问或关怀的意思，纯粹是命令。
药碗递到了昭月唇边。浓烈的苦味首冲鼻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她下意识地抗拒，想偏开头，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
萧凛似乎看出了她的抗拒，端着药碗的手纹丝不动，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翻涌起一丝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暗流。
“你昏迷之前，”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清晰地传入昭月耳中，“你看见了什么？”
昭月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根本不是关心她的伤势，他是要确认她知道了多少！关于他的毒，关于他濒死的狼狈！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昨夜那如同地狱般的痛苦，那双猩红暴戾的眼睛，那濒临死亡的灰败…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知道了！她不仅知道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她还亲眼目睹了他最不堪、最脆弱、最失控的时刻！
对于一个心机深沉、掌控欲极强的男人来说，这无异于最大的禁忌和威胁！
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内衫。昭月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摇头，想否认，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身体的虚弱和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所有的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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