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尘如同被毒蛇咬到,猛地抽回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郡主…郡主这是做什么?”
“静尘师父在御药房当差时,可曾见过一种叫做‘九幽引’的药材?”昭月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听说此物生于极阴寒之地,色如墨玉,遇血则化…”
静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脸色惨白如鬼:“没…没有…老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西下张望,仿佛黑暗中潜伏着吃人妖物!
沈昭月见她心绪激动问不出什么,担心引起幕后之人的警惕,只得做罢。
她缓缓起身,看向静尘,语气放缓:“师父莫怕,我只是随口一问。”
就在这时,佛堂外传来一阵环佩轻响,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响起:
“静尘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昭月霍然转身。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宫装、身姿袅娜的妃嫔扶着宫女的手,正站在佛堂门口。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清丽秀雅,眉眼间带着一股楚楚动人的柔弱气质,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发髻间只簪着一支素净的白玉簪,腕上一串紫檀佛珠,更添几分出尘脱俗。
“姚昭仪?”昭月认出来人,正是太后侄孙女、长兴侯府姚家的嫡女,如今宫中最是低调、深居简出的姚玉致。位份虽只是昭仪,但因着姚家和太后的关系,在宫中颇有几分体面。
姚玉致似乎并未听到静尘方才的疯言疯语,她秀眉微蹙,担忧地看着状若癫狂、在地上翻滚抓挠的静尘,柔声道:“静尘师父这癔症又犯了。快,扶她下去歇着,请太医来看看。”
她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强硬地将还在嘶吼挣扎的静尘架了起来。
“…炭…换炭…九幽…”静尘被拖走时,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姚玉致腕上的佛珠,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姚玉致仿佛全然未闻,她转向昭月,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浅笑,福了福身:“惊扰郡主了。静尘师父早年受了刺激,神志时好时坏,总爱说些疯话,郡主莫要见怪。”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声音温柔似水。然而,昭月却清晰地看到,在她低垂的眼睫下,一丝极淡、极冷的幽光一闪而逝。那目光扫过昭月鬓边的白发时,似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姚昭仪言重了。”昭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回了一礼,“静尘师父也是可怜人。”
“是啊,”姚玉致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的紫檀佛珠,目光投向佛龛上慈悲的玉观音,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感伤,“这深宫之中,谁又不是可怜人呢?故人西辞,黄鹤杳然,徒留孽债缠身,不得解脱…” 她像是在感叹静尘,又像是在诉说别的什么。
昭月心头警铃大作!故人西辞?黄鹤杳然?这是在暗指那些“故去”的知情人吗?这位看似与世无争、吃斋念佛的姚昭仪…
姚玉致收回目光,对着昭月又是温婉一笑:“郡主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这佛堂阴冷,不宜久留。本宫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诵经,就不打扰郡主清净了。”她说完,再次福了福身,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转身离去。
月白色的裙裾拂过佛堂冰冷的青砖地面,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昭月站在原地,看着姚玉致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静尘挣扎时留下的几道凌乱抓痕和点点血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脊背。
换炭?九幽?
姚玉致?故人西辞?孽债缠身?
慈宁宫的佛堂,供奉着慈悲的菩萨,却仿佛盘踞着最阴冷的毒蛇。这位深居简出、人淡如菊的姚昭仪,她的佛珠之下,是否也缠绕着不为人知的罪孽?
那看似温婉的笑容背后,又隐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九幽寒潭?
沈昭月在佛堂又待了会儿,刚走出佛堂,便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莲心笑意盈盈地走来:“郡主,太后娘娘有请。”沈昭月心中一紧,但还是镇定地跟着莲心前往太后的住处。
太后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沈昭月进来,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说:“昭月啊,来佛堂祈福是好事,不过可别惊扰了静尘。”
沈昭月恭敬行礼:“太后娘娘放心,我只是与静尘师父聊了几句家常。”
太后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如今在国公府过得如何?萧凛可待你好?”
沈昭月垂眸,斟酌着回答:“一切安好,萧凛对我也还不错。”太后轻轻点头:“那就好,国公府家大业大,你要好好操持。”
沈昭月应下,心里却明白,太后这番话,绝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离开慈宁宫时,天色己暗,沈昭月坐在马车里,思索着宫中的一切,线索如同被打乱的蛛网,看似指向皇后君素芯,却隐隐绰绰地,缠绕上另一条更加隐秘、更加致命的丝线。昭月攥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幽影令,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场深宫迷局,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万分。一场更大的阴谋似乎正悄然展开。
玄铁令牌在掌心烙下冰冷的印记。昭月独坐灯下,指尖抚过“幽影”二字狰狞的鬼面图腾,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姚玉致那双低垂眼睫下,惊鸿一瞥的、冰冷幽深的眸光。
“…换炭…九幽…”静尘那癫狂嘶哑的呓语,如同跗骨之蛆,在死寂的听雪院内回荡。
炭。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寻常物件。御寒的炭,烹茶的炭,熏香的炭…宫中处处离不得它。可若有人在这炭上动了手脚呢?
昭月猛地站起身,胸腔里那股沉寂的阴寒反噬似乎被这个念头引动,不安地躁动起来。
她快步走向靠墙的多宝阁,取下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匣。这是她前几日以“查阅古籍调理身体”为由,从府中药库支取的药材之一——一小块密封在蜡丸中的“沉水香炭”。此炭燃烧时无烟,只散发极其清雅的木质冷香,是宫中贵人冬日熏炉取暖的上品。
蜡丸被小心捏碎。乌黑发亮、质地坚硬的炭块躺在掌心,散发着淡淡的、清冽的香气。昭月将其置于灯焰上烘烤片刻,待表层微微发烫,立刻凑近细嗅。
除了沉水香本身清冷的木质气息…果然!在那香气最深处,藏着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苔藓腐烂般的阴冷气息!与她在凤藻宫碎瓷片上嗅到的、以及静尘身上沾染的,同源!
“九幽引…”昭月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姚玉致!是她!是她利用在佛堂清修、接触炭火的便利,在送往各宫的炭中动了手脚!
此刻如同惊雷炸响!相思泪需以特制熏香催发药力,而这“九幽引”混入炭中,燃烧时散发的无形气息,正是催化相思泪与“情深缘不浅”的绝佳引子!它放大了药效,也加深了毒素对记忆的侵蚀!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沈昭月!萧凛记忆深处那片冰冷的空白,还有自己这具被毒素折磨、朝不保夕的身体…所有痛苦的根源,此刻都指向了那个幕后的人!
“噗——!”急怒攻心之下,肺腑间那股被强行压制的阴寒反噬猛地翻涌上来!沈昭月喉头一甜,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喷溅在桌案上,染红了那块乌黑的沉水香炭!
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那阴寒之气如同无数冰锥,狠狠刺穿她的经脉,疯狂蚕食着她残存的生机!身体瞬间冰冷如坠冰窟,西肢百骸却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让她眼前发黑,踉跄着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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