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真伪。良久，他冷冷道："都退下。"
青黛担忧地看了昭月一眼，低头退了出去。秦嬷嬷也识相地关上门，屋内只剩昭月与萧凛二人。
气氛瞬间凝滞。
萧凛忽然俯身，一只手撑在昭月枕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股清冽的松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沈昭月，"他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意味，"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的记忆到底恢复多少了？"
昭月抬眸与他对视，不闪不避："不多。只记得些零碎画面...比如..."她故意顿了顿，"比如你教我射箭的情形。"
萧凛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什么时候？在哪里？"
"在...猎场？"昭月试探着说，实则是在观察他的反应，"你握着我的手...教我拉弓..."
萧凛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猛地首起身，转身背对昭月，肩膀线条紧绷："够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不必再提。"
昭月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反常。看来这段记忆对他而言，绝非"无关紧要"。
"萧凛，"她突然首呼其名，声音很轻，"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们之间以前的事了吗？"
萧凛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我们之间，以前只有一纸婚约和互相利用的关系。别妄想其他。"
昭月心中一痛，却不知这痛从何而来。她强压下异样的情绪，冷静道："那药囊...对你很重要，是吗？"
萧凛猛地转身，眼中寒光暴涨："你还想起了什么？"
"不多。"昭月首视他的眼睛，"只记得那药囊里...有萱草和香茅...还有一味'雪里青'..."
萧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把扣住昭月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谁告诉你的？青黛？还是..."
"我自己想起来的。"昭月忍着痛，声音平静，"萧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记忆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萧凛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你什么意思？"
"雪里青与某些香料混合，会产生迷幻效果，干扰记忆。"昭月揉着疼痛的手腕，缓缓道出推测，"十五岁那年，你被下毒那晚...我送你的药囊可能无意中与毒药产生了反应...导致你忘记了一些事。"
萧凛的表情变得极其可怕，眼中寒芒闪烁："荒谬。"
"是吗？"昭月不慌不忙，"为何对我的药囊如此在意？为何..."她顿了顿，"为何每次靠近我，你体内的毒就会有所缓解，被压制？"
萧凛眼中杀意骤现："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昭月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还知道，新婚之夜，有人想用同样的方法让我失忆。而你...在追查这件事。"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萧凛死死盯着昭月，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良久，他冷冷道："过些时日我会派人送你回逍遥侯府小住。既然记忆在恢复，见见父母或许有帮助。"
昭月心下了然。这是变相的放逐，也是试探。萧凛想借她接触逍遥侯府，探查更多线索。
"好啊。"她平静地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利，"正好...我也很想念爹娘。"
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赏花宴这日，阳光正好。
昭月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黛为她挽发。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眼下淡淡的青影在脂粉的遮掩下仍隐约可见。她身着藕荷色绣折枝梅的襦裙，外罩月白纱衣，素雅中透着几分病弱之美。
"郡主，您今日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青黛一边为她簪上一支素银嵌珍珠的步摇，一边低声道，"方才奴婢去取早膳时，听说皇后娘娘特意命人在御花园暖阁里备了软榻，说是怕您累着。"
昭月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皇后君素芯这般"体贴"，无非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是如何"关照"这位新婚不久的世子夫人。更可能是想近距离观察，她与萧凛之间是否真如传闻般"恩爱"。
"世子爷呢？"昭月轻声问道。
青黛手上动作一顿："世子爷一早就去了兵部衙门，说是有紧急军务。让您先用马车入宫，他随后就到。"
昭月眸光微闪。萧凛这是故意为之--让她独自面对皇后和宫中众人的审视，既是考验，也是警告。若她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昭月起身，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把药拿来。"
青黛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碧色药丸："郡主，这'清心丹'只剩三粒了..."
昭月接过药丸含在舌下，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凉的药香瞬间在口中蔓延。这药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阴寒反噬，也能让她保持清醒。自从前日从青黛那里得到这药，她己暗中研究过成分——雪灵芝、龙脑、薄荷等珍贵药材精心调配而成，确能解毒清心。失忆前的她，医术造诣恐怕不低。
"走吧，别让皇后久等。"昭月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体内未愈的伤痛，但她面上不露分毫，只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病弱与优雅。
昭月端坐在马车内，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藏着的碧色药丸。透过纱帘望去，宫墙巍峨，朱红色的宫门在春阳下泛着刺目的光。她深吸一口气，舌下的"清心丹"散发着苦涩的清凉，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
"郡主，"青黛跪坐在侧，小声提醒，"前面就到春熙门了。今日赏花宴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姚家、李家、王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是您从前在宫里头常见的。"
昭月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青黛紧张的面容："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
"姚家大姑娘姚芷柔最是要紧，"青黛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极低，"她是太后侄孙女，从小与您不对付。去年您用针灸治好了太后的头风，她非说是太医院的手笔，在太后跟前说了好些难听话。"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昭月闭了闭眼，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还有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林若萱，与您交好，常一起研习医书。"青黛继续道，"其余的多是些趋炎附势的，见您得宠时巴结，见您病了就躲远..."
镇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昭月透过纱帘望着那巍峨的宫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曾在这里生活过，在太后宫中住过...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有御花园的秋千，有藏书阁的墨香，还有...一个总是偷偷给她带芙蓉糕的明黄身影...
"郡主，到了。"青黛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马车缓缓停下。昭月整理了一下藕荷色绣折枝梅的襦裙，月白纱衣下的手腕瘦得骨节分明。青黛为她戴上素银嵌珍珠的步摇，低声道："世子爷还未到，咱们得先应付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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