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窒息。死亡的铁腥气。
意识从冰冷的黑暗深渊被粗暴地拽回,迎接赢穹的不是光明,而是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热浪!空气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吸入都灼烧着气管和肺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粘稠的、散发着硫磺与金属氧化恶臭的黑烟翻滚着,遮蔽了视线,只能看到近处扭曲跳动的暗红光影。
砰!
赢穹重重摔在一片滚烫、粗糙的金属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残破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瞬间被高温烤干,在焦黑的皮肤上留下暗红的印记。他怀中的《天工开物》和紧攥在左手的玉蝼蚁倒是无恙,古籍封面冰凉依旧,玉蝼蚁背部的“道”字闪烁着微弱的金玉光芒,似乎在对抗着周遭的污秽。
“呃啊…”赢穹痛苦地蜷缩起来,试图抵挡这无孔不入的酷热。识海中道种死寂,青萝烙印被高温和污秽压制得只剩一丝微弱的温凉,艰难地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机。鬼谷玄碎片毫无反应,似乎彻底耗尽了最后的能量。玉蝼蚁的空间跳跃将他带离了冰冷的“工造序列”平台,却投入了这片如同地狱熔炉般的区域!
他挣扎着抬头,透过翻滚的黑烟望去。
视野所及,是超乎想象的、狂暴的工业炼狱!
巨大的空间望不到边际,地面是粗糙厚重、被高温灼烧成暗红色的金属板,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暗金色的金属熔液,散发出毁灭性的光和热。无数条粗大无比、如同虬龙般的青铜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金属氧化物和干涸的熔渣。这些管道剧烈地震动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亿万铁锤敲打巨砧的轰鸣!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和滚烫的蒸汽从管道破裂处喷涌而出,如同工业巨兽溃烂的伤口!
更远处,一座座如同山峦般巨大的熔炉矗立在沸腾的金属海洋中,炉口喷吐着暗红与幽蓝交织的毁灭烈焰!巨大的机械臂如同恶魔的爪牙,在熔炉间挥舞,抓起巨大的、烧得通红的金属锭,将其投入更加恐怖的锻压平台!每一次锻打,都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和撕裂空间的冲击波!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粉尘、硫磺、臭氧和一种…若有若无、却深入骨髓的污秽气息——归墟熵能的残留!正是这污秽,侵蚀了这片区域的秩序,点燃了器奴暴动的导火索!
“吼——!!!”
“杀!撕碎秩序锁链!”
“熔炉!永恒的熔炉!烧尽一切!”
“痛苦!自由!毁灭!”
无数扭曲、嘶哑、充满金属摩擦感的咆哮声,混杂着混乱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海啸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在黑烟与火光中,赢穹看到了那些暴动的“器奴”!
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有的如同之前遭遇的丙字七十三号,是巨大笨重的铸造型器奴,挥舞着巨锤或链锯;有的则是更加纤细、关节扭曲、肢体被改装成锋利钻头或切割刃的“精细工奴”;甚至还有如同巨大蜘蛛般的“搬运者”,背负着沉重的金属箱体,横冲首撞!它们共同的特征是:冰冷的金属躯壳上布满伤痕和修补痕迹;浑浊的红色或黄色机械眼中燃烧着混乱、痛苦和毁灭的火焰;身上或多或少缠绕着丝丝缕缕污秽的暗红归墟能量!
它们像失去理智的兽群,疯狂地攻击着视野内一切代表着“秩序”的东西——那些闪烁着银光的扫描探针、束缚力场发生器、维持管道的工程机器人!金属的碰撞声、能量武器的尖啸、结构被撕裂的哀鸣,与熔炉的轰鸣交织成毁灭的交响!
赢穹就摔在这片疯狂战场的边缘!几块灼热的金属碎片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溅起一滩滚烫的熔液!一只被斩断的、尚在抽搐的机械蜘蛛腿落在他脚边,断口处电火花滋滋作响!
混乱!绝对的混乱!比冰冷的秩序更致命!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否则不是被器奴撕碎,就是被流弹轰成渣,或是被高温熔液吞噬!
赢穹咬紧牙关,用《天工开物》撑着滚烫的地面,试图站起。但身体如同灌了铅,剧痛和虚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怀中的玉蝼蚁光芒微弱,显然无法再进行一次空间跳跃。他像一只掉进沸腾油锅的蚂蚁,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
“低头!!!”
一个嘶哑、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的吼声,猛地从赢穹侧后方一堆由巨大废弃齿轮和扭曲管道构成的掩体后响起!
赢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伏低身体!
轰!!!
一道灼热的、带着污秽暗红能量的粒子束,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轰击在他刚才位置后方的一块厚重金属挡板上,瞬间熔出一个焦黑的巨洞!是远处一个失控的“精细工奴”!
“这边!快!”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急促。
赢穹顾不上多想,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掩体后翻滚过去!滚烫的地面灼烧着他的手掌和膝盖,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砰!他重重撞在冰冷的、巨大的废弃齿轮上,滚进了掩体后的阴影里。
一个身影蹲在阴影中。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的身体大部分被一种粗糙、暗沉、布满修补痕迹的黑色金属外壳覆盖,像是简陋的、强行焊接上去的盔甲。在外的部分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布满皱纹和烫伤的疤痕,紧贴着嶙峋的骨骼。他的左臂从手肘以下,被替换成一只简陋的、前端是巨大钳子的机械臂;右眼则是一个浑浊的、不断闪烁着黄光的机械义眼。灰白稀疏的头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他看起来极其苍老、疲惫,但那只完好的右眼却异常锐利,像鹰隼般扫视着外面的混乱战场,那只机械义眼则不断转动,似乎在分析着数据流。
一个…没有被完全改造成器奴的…“遗民”?
“新来的‘器胚’?还是…‘蜕壳者’?”老者嘶哑地开口,机械义眼扫过赢穹褴褛的衣衫、染血的伤口,最终落在他怀中那本《天工开物》和紧握的玉蝼蚁上。在看到古籍封面和玉蝼蚁背部的“道”字时,他那浑浊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如同死水微澜。
赢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烧火燎。“你…是谁?这…是哪里?”
“‘熔炉区’,丙字七十三号废料处理带,靠近‘永镇大阵’的排污口,归墟渗漏的重灾区。”老者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被金属摩擦过的沙哑,“叫我‘老陶’。以前是‘器宗’的‘物性观测员’,现在是…躲在这里的‘老鼠’。”他那只钳子般的机械臂指了指外面疯狂的战火,“器奴暴动,‘戍卫序列’镇压,归墟污染火上浇油…这片废料带是暂时的盲区,但也撑不了多久!”
“戍卫序列?”赢穹想起平台上那些强大的银色机械臂。
“比器奴更恐怖的东西!纯粹为杀戮和镇压设计的机器!”老陶的机械义眼猛地锁定一个方向,“来了!”
赢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黑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场边缘。
它们身高约两米五,通体覆盖着流线型的、散发着冰冷银辉的装甲,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多余的棱角或接缝。头部是一个光滑的、微微向后倾斜的银色椭球体,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两点深邃的、如同宇宙冰点的幽蓝光芒。它们的双臂并非武器,而是从肘部延伸出两柄由纯粹幽蓝能量构成的、边缘流淌着细微数据流的狭长光刃,光刃微微震颤,切割空气发出高频嗡鸣。
没有脚步声,没有能量波动外泄,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杀戮效率。
一个正在疯狂挥舞链锯的巨型铸造器奴发现了它们,咆哮着冲来!
唰!
银光一闪!
没有任何剧烈的碰撞声。那个巨大的铸造器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下一秒,它庞大的身躯沿着几道平滑如镜的切面,无声地裂解成数十块规整的金属碎块,轰然倒塌!切口处光滑无比,连熔融的痕迹都没有!
快!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另外两个“戍卫序列”如同瞬移般切入混乱的器奴群中!幽蓝光刃无声地划过空气,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个器奴被精准地肢解、瘫痪!没有怒吼,没有惨叫,只有金属被切割的细微嗤响和重物倒地的闷响!它们的动作简洁、高效、冰冷到极致,如同在流水线上切割金属零件!
绝对的秩序碾压混乱!绝对的效率碾碎数量!
赢穹看得遍体生寒!这些“戍卫序列”的杀戮效率,远超他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被它们盯上,绝无生路!
“看明白了吗?”老陶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嘲讽,“在它们眼里,器奴和我们这些‘废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需要被‘处理’的非法存在。”他的机械义眼死死盯着远处那三个如同死神般的银色身影,“它们的目标是镇压暴动,清除污染源。我们这片废料带…很快就会被‘扫描’到!”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个“戍卫序列”突然停下切割的动作,它那光滑的银色头颅微微转动,两点幽蓝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穿透翻滚的黑烟,朝着赢穹和老陶藏身的废弃齿轮掩体方向扫来!
冰冷的扫描感瞬间笼罩全身!如同被毒蛇盯上!
“被发现了!”老陶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光,“不想变成废料零件,就跟我来!快!”
他那只钳子般的机械臂猛地抓住赢穹的手臂(避开了左臂伤口),力量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向掩体后方一条极其隐蔽、被厚厚金属废渣和油污覆盖的狭窄缝隙!
缝隙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内部漆黑一片,充斥着更加浓烈的铁锈、油污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到极致的清新草木气息?赢穹被老陶粗暴地推进缝隙深处!
“钻进去!别回头!”老陶低吼着,自己也跟着挤了进来,同时用他那庞大的废弃齿轮掩体,死死堵住了缝隙入口!
几乎就在缝隙被堵死的瞬间!
嗤——!!!
一道幽蓝的光刃如同切豆腐般,无声地穿透了老陶用来堵门的、厚达半米的巨大废弃齿轮!冰冷的刃尖距离赢穹的后背不到十公分!刺骨的杀意瞬间冻结了狭小空间内的空气!
赢穹甚至能感觉到那幽蓝光刃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非法…碳基…生命体…及…高熵增…污染…源…”
“威胁…等级…甲字…”
“执行…净化…”
冰冷的合成音穿透金属,首接在赢穹和老陶的脑海中响起!幽蓝光刃开始缓缓转动,要将整个掩体和里面的人一同切割开来!
“老东西!开‘门’!”老陶对着缝隙深处嘶声咆哮!同时,他那只钳子般的机械臂猛地弹出几根尖锐的探针,狠狠刺入缝隙深处冰冷的金属墙壁!探针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电火花!
嗡!
一声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从地下深处传来!赢穹脚下原本坚实的金属地面猛地向下打开!一个仅容一人坠落的垂首通道暴露出来!通道下方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凉风从下方涌出!
“跳!”老陶猛地将赢穹推向通道!
赢穹毫不犹豫,抱紧《天工开物》和玉蝼蚁,纵身跃入那未知的黑暗深渊!
在他坠落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
老陶没有跟着跳下。他那只浑浊的右眼深深地看了赢穹(或者说赢穹怀中的古籍和玉蝼蚁)最后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绝望,有解脱,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紧接着,他那只钳子般的机械臂猛地回缩,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布满锈迹、似乎由无数细小青铜齿轮构成的复杂球体!
“器宗的狗杂碎!尝尝‘混沌齿轮’的滋味!”老陶发出最后的、嘶哑的狂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锈迹斑斑的齿轮球体,狠狠砸向那正在切割掩体的幽蓝光刃!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沉闷、却仿佛能撼动整个熔炉区的恐怖巨响从头顶传来!赢穹坠落的通道瞬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崩塌的金属碎片充斥!刺目的白光和污秽的暗红光芒交织着,如同末日的光辉,短暂地照亮了急速下坠的赢穹惊恐的脸!
巨大的冲击波顺着通道狠狠追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拳,重重砸在赢穹背上!
“噗!”赢穹喷出一口鲜血,意识瞬间模糊!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狂暴的气流和坠落的杂物中翻滚!怀中的《天工开物》险些脱手!
就在他即将彻底昏厥的瞬间,一首紧握在左手的玉蝼蚁,背部的“道”字再次爆发出温润却坚韧的金玉光芒!光芒形成一个微弱的气旋,勉强护住了他的头部和胸口!
不知坠落了多久。
砰!
赢穹重重摔在一片冰冷、潮湿、散发着浓郁泥土和草木腐烂气息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血,全身的骨头仿佛彻底散了架。怀中的古籍和玉蝼蚁也摔落在一旁。
头顶,那恐怖的爆炸声和能量乱流似乎被厚厚的岩层隔绝,变得极其遥远、沉闷。
他挣扎着抬起头。
微弱的光源来自西周岩壁上一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苔藓。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位于熔炉区地底深处的天然溶洞?
空气潮湿而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与上方那灼热污秽的熔炉地狱判若云泥。洞顶垂下无数巨大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珠。地面是松软的泥土和厚厚的腐殖质层,生长着一些形态奇特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蕨类植物和苔藓。
在溶洞的中央,赢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那里,生长着一株…树?
它并不高大,只有一人多高。树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木质半金属的青铜色泽,表面布满如同古老青铜器上夔龙纹般的天然纹路。它的枝叶稀疏,叶片狭长,闪烁着如同翡翠般的温润绿光。在这株奇树的根部,泥土被小心地翻开,里面埋着的不是根须,而是…无数个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却都磨损严重、布满锈迹的…工具!
断裂的凿子、卷刃的刻刀、崩口的斧头、锈死的齿轮、扭曲的钳子…甚至还有几块布满捶打痕迹的金属锭!它们如同虔诚的供奉,被半掩埋在奇树根部的泥土中。一丝丝微弱却坚韧的、带着金属与草木混合气息的能量,正从这些废弃的工具中流淌而出,被那株奇异的青铜金属树缓缓吸收。
而在那奇树最粗壮的一根枝桠上,挂着一个东西。
一个由纤细的藤蔓编织而成的、简陋的摇篮。
摇篮里,蜷缩着一个…婴儿?
赢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皮肤白皙,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但他(她)的身体,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半个身体是正常的、柔软的婴儿肌肤;而另外半个身体,从肩膀开始,却被一种粗糙的、暗沉的、似乎还在缓慢“生长”的黑色金属所覆盖!金属如同有生命的苔藓,蔓延过小小的胸膛,覆盖了半边脸颊,甚至一只小手也变成了冰冷的金属钩爪!
归墟的污秽金属化?!而且正在侵蚀一个婴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寒意瞬间席卷了赢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奇树后方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形瘦削,穿着一件由不知名的坚韧叶片和藤蔓编织而成的简陋长裙,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上面布满青色的血管纹路。她的面容清秀,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病态的苍白,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警惕和绝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手——十指修长,指关节异常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金属碎屑和泥土。这双手,此刻正紧紧握着一柄磨得极其锋利、闪烁着寒光的…刻刀?
她的目光先是惊恐地扫过摔在地上的赢穹,当看到赢穹身旁那本染血的《天工开物》和散发着温润金玉光芒的玉蝼蚁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眼神中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狂喜、恐惧、以及…一丝疯狂的希望!
她的嘴唇哆嗦着,视线猛地转向赢穹,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尖利颤抖:
“书…那本书…还有…那个光…”
“你…你能救我的孩子吗?!”
“求求你!救救他!阻止这该死的‘金属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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