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广刚大战一场,正收拢宝贝,整理衣冠,随着敌阵破除,门庭清气也复了一分。但见百丈外又有一青衣修士信步而来,难料是敌是友,正是:真元枯竭丹田裂,却有玄影乘风来。
齐广不敢大意,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洒向西周,昔管仲为他门客,教授他兵家玄妙,不想竟在这时用上。这铜钱因他以法力灌注,正如守阵的士卒,牢牢把持阵眼,一人便布下这只守不攻的八卦游龙阵。一时周围升起罡风,金石鸟兽俱不能进。又催动幽冥道法,招来铁索毒雾,裹进罡风。
齐广于阵中心打坐,心说纵是歹人来袭,只要这阵法抵挡一时三刻,东方既白,天地得阳气升腾,自然真气充盈,那时再与之定夺。要是阵法不敌,我亦可凭着一分清气以五行遁术化气而走,此为万全。这万般计较,全在一念之间。
那修士径首向齐广而来,在阵外手足乱舞叫嚷许多,然因法阵阻隔,听不真切。随即举起一粒银丸,念动法诀,银丸骤放蓝光笼住来人,守身法阵形同虚无,竟信步往齐广近来。
齐广心说不好,就要掐诀遁走,来人却先开口:“道友慢走,我非敌客,我在云头见道友神通非常,特来相会”
见来人并无恶意,齐广当即解了阵法。
来人名叫楚江,原是汉水渡口熊姓氏族中人。承前人生计,少年时便在江中渡人,忽一日风起,打翻渡船,不忍船客殒命,强救两人后没在水中,恰有一白袍老者在江边渔鱼,见他命苦,救了真魂,以幽冥道法还塑肉身,赐名楚江,期间又得了许多机缘不谈。他在半空见泽中有修士搬来东岳阴兵,昭彰幽冥道法,一时心潮雀涌,这才按下云头相间。
两人谈起过往,顿有同起一脉,同心知己之感。楚人好饮酒,楚江信手掏出一个酒壶,席在芦苇丛中畅饮起来。
“齐兄且尝尝这个!“楚江从鹿皮囊里掏出油纸包,层层剥开竟是几块黢黑硬块,“九嶷山的老腊肉,得用巫溪水泡三日,松柏枝熏九昼夜...“
话音未落,齐广己从袖中摸出个陶罐,揭盖时海风扑面:“你有宝贝我也有宝贝,这是胶东人腌的海肠,取月圆夜的牡蛎汁作引...“话音未落,楚江己被腥气冲得首掩鼻,两人对视片刻,忽同时拍案大笑。
酒过三巡,楚江捏着菱角比划:“我们云梦泽采菱舟,舱底要铺湘妃竹席,姑娘们赤足踩着唱《采菱曲》,调子一起,连朱鹮都跟着打拍子。“
“可比不得临淄城外的冰钓。“齐广指尖蘸酒在案上勾画,“腊月里凿开淄水冰面,下钩前得往冰窟窿洒三把粟米——说是给冰底龙王纳贡。钓上来的银鲫扔在雪地里,眨眼冻成琉璃盏似的...“
楚江听得入神,忽从怀中掏出个竹筒:“去年在巫山采药,撞见个百岁樵夫。“筒中倒出的竟是裹着蜜蜡的野茶,“老丈说这是白帝城云雾茶,非得用瞿塘峡的浪花水沏。“
齐广接过茶饼细嗅,眼神忽然悠远:“昔年我...我有个故人,最喜在学宫煮茶论道。他总说齐茶如兵芒,初尝凛冽后回甘;楚茶似巫觋,草木间藏神鬼气韵。“
“此景当浮三大白!“齐广拍开新泥封,却见楚江己摸出两个竹根杯:“用这个!我们楚人谚语'竹节饮罢,恩怨俱消'...“
“哈哈哈,有理有理”二人同醉畅谈,不觉日起雾升,忽觉这二十年压在胸口的块垒,竟随着芦花荡的夜风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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