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喘着粗气,喷吐着滚滚白烟,一头扎进喧嚣的站台,一片人潮涌动。
姜桃用力抹掉眼角的湿意,给了父母和弟弟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短暂的相处,让她真切尝到了家人毫无保留的爱意。
车轮缓缓滚动,载着对亲人的眷恋和对未知的忐忑,驶向远方。
“同志,你好!我这个网兜塞您脚下成不?”
一个穿着波点娃娃衫、扛着巨大铺盖卷的圆脸姑娘,气喘吁吁停在姜桃座位旁,
脸上挂着憨厚爽朗的笑,两团“高原红”衬得她格外喜庆。
麻花辫一甩一甩,头顶那枚红色塑料发夹也跟着晃动。
姜桃麻利地把自己的帆布包往里收了收,爽快道:“没问题,放吧!”
“谢谢啊同志!我叫刘圆圆,今年18岁,是坪山公社的下乡知青。”姑娘声音洪亮,透着股子利落劲儿。
"我叫姜桃,今年17岁。也是坪山公社的下乡知青。”
“这么巧,缘分啊。”刘圆圆音量陡然拔高,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两人一见如故,话题从吃喝拉撒火速升华到人生理想。
正聊得火热,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抽抽搭搭的哭声:“桃子,堂妹……”
姜招娣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座位旁,眼眶红得像兔子,手里死死攥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活脱脱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
“我……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上……火车上的馒头还要粮票……我出门太急了,没顾上带……”
声音又细又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果然,周围几个小伙子眼神立刻充满了同情。
一个穿跨栏背心的小伙子,腼腆地挠挠头,掏出自己的干粮:“那啥……妹子,要不……分你半块?”
看!不管啥年代,男人就好这一口。
“使不得使不得!”姜招娣连连摆手,目光首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铝饭盒。
“我……我就是看见堂妹带了包子……想跟她讨一个……一个就好……” 声音里的哀求,能拧出二两水来。
姜桃正啃着刘圆圆递过来的红薯干,闻言差点噎着。
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要饭要的这么清新脱俗。
她利索地把剩下的半块红薯干塞回刘圆圆手里,故意拔高嗓门,确保半个车厢都能听见:“圆圆你先吃,我给你讲个真人真事哈。"
“话说啊,我有个朋友。
她有个不怎么熟的堂姐,被家里安排下乡。
这堂姐呢,特别嫉妒我这朋友,因为我这朋友毕业就能留在城里端铁饭碗。
然后呢,这堂姐,就背地里使坏,偷偷把我这朋友的名字,也给塞进了下乡名单里。
事后还舔着脸说,下乡后她会好好照顾我这朋友。你就说,我这朋友,惨不惨?冤不冤?”
刘圆圆听得眉头拧成了麻花,小拳头都攥紧了:“这也太惨了吧!纯纯的无妄之灾啊!你朋友招谁惹谁了?”
“那你再品品,她那个不怎么熟的堂姐,无耻不无耻?”姜桃循循善诱。
“无耻!太无耻了!”刘圆圆气得小脸鼓成了河豚,代入感极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你胡说!我没有!”姜招娣脸上的柔弱表情差点绷不住,指尖狠狠掐进手心,心里把姜桃从头到脚骂了八百遍。
“哦?”姜桃眉毛一挑,声音冷了下来,“你是没有偷偷给我报名下乡?还是没有在我爸妈面前信誓旦旦说要照顾我?”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啧啧”声,看热闹的眼神齐刷刷聚焦过来。
对面坐着嗑瓜子的大娘,首接把瓜子壳“呸”一声吐在地上,满脸鄙夷:“啧啧啧,这丫头片子,瞧着年纪不大,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
“就是。”刘圆圆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溅出几滴茶水,“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姜招娣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紫再转青,活像个调色盘。
她踉跄着扶住椅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们都向着她!我是她亲堂姐啊!”
姜桃心底冷笑:……呵,就这点道行?还想跟姐斗?看姐玩不死你。
她慢悠悠从帆布包里掏出原主的笔记本。
里面详细记录了姜招娣从小到大“借”走的每件东西。
姜桃清了清嗓子,发出标准的播音腔:
“1月5日,堂姐姜招娣借走红色头绳一根,未还。”
“1月9日,堂姐姜招娣借走6块5,未还。”
“2月10日,堂姐姜招娣借走5块钱,未还。”
“2月14日,堂姐姜招娣借走收音机一台,未还。”
……
姜桃“啪”地合上本子,似笑非笑:“我的好堂姐,还要我继续念吗?后面的借条,可还厚着呢。”
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想献殷勤的跨栏背心小伙,默默把递出去的半块干粮塞回嘴里。
几个大婶捂着嘴交头接耳,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化为实质。
姜招娣腿一软,跌坐在地,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羡慕你了!凭啥你生下来就啥都有?凭啥啊?!”
“羡慕?”姜桃俯视着她,眼神冰冷,“那你倒是挺有本事,能把羡慕变成刀子,捅向自家人。”
姜招娣顶着众人一脸戏谑的目光,像只过街老鼠,灰溜溜地缩回自己的座位。
她死死攥着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缸,指节捏得发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从小到大,只要她卖卖惨,掉几滴眼泪,姜桃那个傻子就会对她有求必应。
现在怎么全变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拧着眉琢磨半晌,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姜桃肯定还在气头上,过几天再去哄哄,保管让她乖乖就范。
这么一想,姜招娣心头那点憋屈和难堪才勉强被压下去,脸色由阴转晴,甚至还盘算起下乡后怎么从姜桃那里骗钱。
反观姜桃这边,那是一整个神清气爽,乳腺通畅。
总算是替原主出了口恶气,收了点利息。至于本金?呵,来日方长!
姜家。
姜树放学回家,书包还没甩下来呢,眼珠子就黏在了书桌上。
他那宝贝铁皮盒子,居然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盒子旁边,还放着几块巧克力。
姐宝男·姜树同学当场就绷不住了!
他一边嚼着姐姐特意留给他的巧克力,一边数着盒子里失而复得的毛票和钢镚,金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想姐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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